原殷之半硬的東西還留在他的身體裏。


    程冬突然覺得那玩意兒像個陰險又可怖的毒物,水蛭或者蛇。他感覺到自己酸楚的肌肉和柔嫩內壁的瑟縮,他突然覺得自己可憐又可笑。


    原殷之從來沒有給過他如此明確的信號,就連那番關於金絲籠的話,都在原殷之的補救舉動後被程冬拋在了腦後,他果然太神經大條了,這樣明擺著的事實,卻要金主親口告知。


    程冬大概在懂事之後就很少哭,但這個時候,有一股抵擋不了的潮動湧到了眼眶,跟剛剛原殷之一邊刺激他的後麵一邊幫他擼出來的那種湧動不一樣,他連忙用手背狠壓了一下眼睛,然後推開原殷之,想到床下去。


    “喂。”原殷之抓住他的胳膊,不知道為什麽,原殷之覺得自己突然有點喉嚨發堵,他清了下嗓子,“轉過來我看看。”


    程冬果斷甩開他的手,快步走到浴室,浴室外的磨砂玻璃外牆能看到程冬草草擦洗了自己,原殷之緊緊盯著他,一邊給自己披上睡袍。


    身上殘留了自己和程冬的液體,原殷之卻第一次忘記洗,應該說,第一次有人在跟自己上過床後率先霸占了浴室。


    原殷之迴想著,似乎剛才程冬蓋住眼睛的時候,喉結滾動的那一下,的確有點像要哭。


    他喜歡男人,哪怕是夏因那樣嬌嗔的,卻也仍舊不缺少雄性荷爾蒙,他不喜歡看男人哭,簡直難看死了,但是剛剛程冬的反應卻讓他一直有點兒懸心。


    原殷之靠在浴室外牆還有些沒想透,程冬就推門出來了,看他一眼,然後跟沒看見一樣轉身就往門外走。


    “程冬!”


    “幹什麽!”


    程冬站定下來,挺直背脊,迴應簡直是在嗆聲,原殷之都要笑了,走上前掰過他肩膀:“鬧什麽脾氣?我不過是逗你。”他脫口而出,都有些訝異自己這黏糊話,簡直像是悔改。


    程冬偏著頭,輕輕掙了下,跟他拉開距離:“我明白,我明白自己的位置和處境……”他頓了頓,原殷之看著他濕漉漉的被推得十分整齊的薄薄鬢角,那裏有一串水珠在往下淌,原殷之正有種衝動,想過去從他的下巴往上舔,就見程冬抬手將那讓他輕癢的水珠揩了,然後接著說:“沒有比現在更明白的時候了。”


    原殷之愣了愣。


    程冬轉身就走,順便還為他帶上了門。


    他站在原地不由自主眨了眨眼,還沒迴過神,放在床頭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一堆亂七八糟的細微情緒鬱積,還發不出來,便理所當然地發泄給電話那頭的人了。


    “喂,原總……”


    “現在幾點了?”


    “噢,十點,因為這是緊急事務,所以我打了你這支24小時待機的號碼。”


    “翟潔。”


    “……您說。”


    “我心情不好。”


    “給我五分鍾,我匯報完工作,再做你知心姐姐好不?”


    原殷之咬咬牙,正想訓斥對方,那女人就劈裏啪啦打開話匣了,在幾個專業字眼出現後,原殷之條件反射地進入了工作模式,於是這五分鍾的匯報就變成了短小的商討會議,把所有事情定奪之後,已經過了一個小時,原殷之掐了掐鼻梁,正準備掛電話睡覺,翟潔在那邊卻提醒道:“現在是知心熱線時間。”


    原殷之忍了忍,還是將零落的壞情緒撿起來,帶些疑惑地說:“程冬剛剛好像跟我慪氣了。”


    “嗯,你強迫他了嗎?”


    “強迫?用得著?”


    “這麽說他自願的?不錯啊,我以為你要再花點兒時間,不過他都自願了犯不著慪氣啊。”


    “……我說話有點重。”


    翟潔在那邊停了下,似乎輕輕歎了氣:“你說什麽了?”


    “買他什麽的。”


    “原總,雖然這是事實,但說出來真的特別討人嫌。”


    “你說誰討人嫌?”


    “您不討嫌不討嫌,就是有點兒不妥,程冬不高興也情有可原,原總,我覺得照現在這勢頭,你對程冬還是挺上心的,你看,你從來沒有為了小情兒的事情跟我說這麽多,要殺要剮,要捧要寵,給我遞個眼神不就行了,所以我覺得啊,既然你上心了,就稍微把架子放一放吧,程冬那小子看著實心眼兒,又愣,你不直接刺他他估計還挺自在的,就少撩他了,對他好一點。”


    原殷之拉開落地門,走到陽台上,夏夜有微風,他微微探出身去,樓下就是程冬睡的那間,此時熄著燈。


    “行了,你當真以為我想不透這些。”他對電話那頭的女助理說,“不過是想透了沒什麽好處,程冬這脾性就算養熟了,也不一定是認主的。我都不曉得他屬什麽的,那老鼠啊小狗啊,都是能圈在身邊的,但他是個人,圈不住,我就有些來氣了。”


    翟潔聽原殷之這麽說,有些著急,也不知道是替誰,順口就說:“那你為什麽想要圈著他呢?”


    “不圈著,我養他幹嘛?談戀愛?”


    “也不是不……”


    “那沒有意義。”原殷之說,聲音很穩,並且平靜,“我的生活已經定型了,能玩的時間所剩不多,我也想過,既然程冬是個這樣有閃光點的人,其實也挺好,我能給他一些別人得不了的東西,讓他走更遠,然而不好的是……我似乎,也想拿一點兒以前不想拿的東西了。”


    翟潔徹底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原來她老板門兒清著呢,這哪像個需要知心姐姐的戀愛中的青少年呢,這簡直就是個思慮成熟的老變態。


    “明天10點前把合同草案放到我桌上,早點睡,你那皮膚糙的,還不如程冬的膝蓋彎兒。”


    “老板你……”


    原殷之掛了電話。


    有些話要說出來才懂,不僅僅是讓別人懂,也讓自己懂。


    原殷之自喻是成熟理智的人,卻也還是會有自亂陣腳的時候,麵對程冬時的情緒變化讓他因為不適應而有了突破尺度的行為。他習慣淩駕於他人,是因為能輕鬆拿捏對方的心態,而不是那種保守派貴族似的魯莽傲氣,然而眼下這種體驗也讓他感覺新鮮。


    那種有些身不由己,胸腔和大腦都澆了熱炭似的發燙的感覺。


    原殷之返迴室內,將手機扔到床上,一邊係睡袍腰帶,一邊慢慢朝樓下程冬的房間走去。然而等他禮貌性地敲過門後推開,卻發現程冬根本不在。


    那種身不由己,胸腔和大腦都澆了熱炭似的發燙,怒火直衝腦門的感覺。


    程冬情緒低落地準備睡覺,一個電話讓他立刻滿血複活,幾乎要唱起小叮當。


    他等了多日的陌生號碼終於打到了這隻公司配備的工作機上,接起來果然是邱餘歡的聲音,對方要他到市劇院去。


    程冬絲毫不覺得時間晚,抓起手機錢包就衝出去攔車,幸好棕櫚公寓地處黃金地段,這個點也能輕鬆攔到車,趕到劇院隻用了十分鍾。


    他按照邱餘歡的指示來到其中一間劇場,推開安全門進去,就看到了熙熙攘攘的排練場景,四周還有些嘈雜,但他卻第一眼就鎖定了台上被聚光燈照著的那個背影。


    “你看我白色的肚皮。”那個人背對台下,通過頭戴麥克風說著台詞,“和黑色的背紋,太顯然,我是白底黑紋的斑馬,還有誰比我更清楚自己的顏色呢?”


    這麽說著,他轉過身來了,就算排練中的演員沒有穿戲服,程冬也知道,這個時候,他轉過身來,觀眾能看到演員光裸的胸膛和腹部,從腰側和手臂延伸過來的黑棕色條紋攀附著他的皮膚,妝容和燈光烘托起逼真而詭異的效果,最重要的是演員在這個時候的肢體語言,要造成人|獸相融的觀感,這裏會立刻接一段舞蹈,專業的舞蹈演員在音樂伴奏中模仿林中眾獸,他們穿著人類的服飾又畫了動物的斑紋,卻不是在演童話劇。


    這是音樂舞台劇《斑馬》,三年前公演後引起國內舞台劇觀劇熱潮,三棲藝人周昱便是憑借這部音樂劇出道,他□□頗高,而之後的星途卻崎嶇,眼下並不在國內,他出國之前的最後報道,說他是去國外的影視學院進修。


    程冬有一瞬間以為舞台中間的那個人是周昱,直到演員轉過身來,才露出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但這些也足夠讓程冬興奮了,他在人群中找到邱餘歡,衝過去擋在對方跟前,邱餘歡正在跟人講話,跟他談話的人十分莫名其妙地看著程冬,覺得這人忒沒禮貌了,還笑得一臉傻像,跟看著夢中情人一樣對著老邱兩眼放光,而更奇怪的是,向來嚴肅的老邱卻沒有訓斥他,而是抬下巴指指舞台:“看過《斑馬》沒?”


    “看過,看過二十七遍。”


    邱餘歡挑挑眉,點了點頭:“那這迴更好辦了。”他指著舞台,“我們這次要重演《斑馬》,劇情會有改動,相應地,配樂也會有改動,你過來幫忙,跟我一起做編曲。”


    “編曲?!”程冬覺得自己好像被迎麵撲來的山川河流星空宇宙撞了滿懷,頭暈得不行,“編、編曲?真的可以嗎?”


    “給你一小部分活兒而已,激動成這樣?我說了收你為徒,自然是要帶你的,何況我查了你底細,算是有兩把刷子。”邱餘歡說完拍了拍他肩膀,扭頭對方才對話的人說,“去年熱曲榜前三,有兩支是這小子的編曲,我們要承襲《斑馬》的流行風格,又要做點兒新花樣,看看他能不能用吧。”


    “是嗎。”對方似乎並不懷疑邱餘歡的話,直接問程冬,“做了多久槍手?”


    程冬愣了愣:“三年。”


    那人上下打量他,似是覺得好笑:“模樣挺好的啊,什麽傻|逼把你埋沒到現在啊。”


    邱餘歡擺擺手,示意話題到此為止,然後指指座位,對程冬說:“坐下來好好看,這是今晚的最後一遍彩排。”


    程冬把那暗紅色的劇場座椅當成了骨頭,蛋黃附身般撲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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