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白沙幾天梁辰予都感覺公主的情緒很奇怪,對她是充滿恨意,但又忍著不表達出來,這實在不像這位公主的作風。她自己又因為心中有愧,所以一直避著公主,兩人見麵也隻是在餐桌上,其他時間要麽她在忙要麽相互避著,基本沒有交流。梁辰予的內閣組閣基本完成,成員除了她和王室沾邊,其他人員都延續先前傳統。對齊的戰爭熬得她心裏很焦急,但是現在這時候還不是和楚王談判撤兵的時候,她還沒有籌碼。這籌碼要麽是她自己的政治資本夠了,要麽是外界的局勢逼得形勢不得不向這邊走,她現在當然是要靠後者。


    這種詭異的情緒從公主身上蔓延到王室中許氏一族身上,梁辰予對此不得不警惕,如果功虧一簣,那付出的代價太重了。參加完組閣後的第一次國會後,梁辰予顧不得休息,把楊瑾軒叫到書房,喝了口水趕緊問:“從雲嶺迴白沙那天,我迴別院迴去得比較遲,公主有沒有說什麽?那天晚上我走後有沒有發生什麽事?”楊瑾軒見她如此著急,趕緊仔細迴想了一下,想到最後皺了一下眉:“那天我睡得特別沉,在您迴來的前十多分鍾我才清醒。當時我隻是以為自己有點累,現在看來,我有可能是被人下藥了。”


    梁辰予憤怒的把杯子頓在桌上,隻稍想了一下就讓楊瑾軒接梁辰郤,話音沒落楊瑾軒還沒走向話機,門外就有人敲門進來,對她敬禮說陛下有請。梁辰予對來人看了幾秒才嗯了一聲:“隨後就到。”楊瑾軒其實還是沒明白發生什麽事了,但是梁辰予一係列的動作現在幾乎是陰沉的表情告訴他,這事絕不小。本以為梁辰予走的時候會對他交代幾句,但是沒有,就那樣步子沉重的走了。


    許鴻信和許鴻仕兩兄弟都在,王後在,許時粲也在,當然,許時夏也在,她見到梁辰予走進來時,不自覺的正了正本來就十分端正的坐姿。奇怪的一點就是禦醫李大人也在。梁辰予很緊張,她能想到最壞的可能性就是公主或者那時候在雲嶺的楚國侍衛根據某種途徑發現了她和女王私下在梁王府見麵。但是有一點她想不太明白,如果真是如此,為什麽要等到今天來和她對峙,這不是一種很愚蠢的做法麽,難道說這幾天許家兩兄弟已經想好了萬全對策來對付她這才現在動手?


    “辰予,來,坐這邊,朕有話和你說。”——許鴻信神情很溫和,這讓梁辰予又有點疑惑,據她和這位國王相處這些時日來判斷,這人要真是動怒了,就不會和你笑。說是有話說,可等梁辰予真坐過去了,都不說話了。偌大的議事廳裏安靜得異常,周遭一個侍衛侍女都沒有,這太詭異了。


    “辰予,如果時夏有了你的孩子,你高興嗎。”——王後這話雖然是笑著問的,但話裏十足的威脅口吻讓梁辰予微動了下眉毛,把在座的的人都看了一圈後,最後目光落在禦醫李大人身上:“李大人,這是真的嗎。”李大人不敢正視梁辰予的目光,結巴了一聲才說:“恭喜將軍。”沒容得梁辰予緩口氣,許鴻信接話說:“對外的解釋由禮部統一給出,辰予,朕覺得這是好事,你們是需要一個孩子不是麽。”


    梁辰予已經是用手揪著褲子來控製自己的情緒,雖然她是女人,雖然她和許時夏的婚姻沒有事實,但是,這些人此時此刻就這件事的態度還是讓她感覺到了奇恥大辱這四個字的感覺。


    “公主身體不好,太醫們給出的綜合意見是留下孩子,因為如果失去這個孩子,你們以後就不會有孩子。”許時粲說話溫文爾雅不急不慢但又帶著中氣十足的力量,說得仿佛梁辰予和公主天生就能有孩子一樣,指鹿為馬一好手。梁辰予慢慢控製著氣息,終於,心跳得不那麽快了,這才看向許時夏:“想必公主也累了,那我們早些迴去休息吧。”


    此時的許時夏因為所有人在這種公開的場合談她的出軌而羞愧得滿臉通紅,而且眼裏有眼淚含著,隨時會掉下來。看向梁辰予時,那種恨是赤/裸裸的。但是梁辰予走向她時,她還是緩緩站起來伸出手讓梁辰予牽著。


    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好,天下各國王室的秘聞她也多少聽了些,王室成員私生活並不像外界看到的那樣透明幹淨從一而終她也明白,可是如今發生在許時夏身上,她真的有點接受不了。坐在椅子上垂頭發了會呆,抬頭對站在那的許時夏看去:“我不問是誰的孩子,但是我想知道,你父王母後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嗎?”許時夏聽了這話整個人都在微抖,像是在隱忍什麽,但轉過身來時卻神色如常:“怎麽,質問開始了嗎?”


    這態度讓梁辰予無語,剛才屈辱的感覺已經慢慢淡了下去,她現在想的是怎麽把這件事最妥當的處理好,但是公主這態度明擺著挑釁,確實無語。“好我不問了,你們一家人已經有了決定,這麽大的事我也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你父王母後既然覺得我應該把這件事嚼爛了吞下去,你現在這意思也是讓我繼續不聞不問。那好,我服從命令。”說了這些,梁辰予更是感覺很無奈,起身後想想又加了幾句:“既然有了孩子,就好好照顧自己,別再任性,禦醫說什麽,你也要聽。”


    “你是不是在心裏想著我是個多麽不要臉的浪□□人,甚至會想我以前的私生活指不定怎麽混亂不堪是吧,可是梁辰予你知道嗎,我現在真的恨不得把你殺了然後自殺。”——這話讓梁辰予停住腳步,迴頭看了她一眼,一瞬間猜到些什麽,但又不願意相信。“你那晚,和俞北冥在你家廝混你以為真的沒人知道嗎!如果不是你做出這樣的事在先,我又怎麽會喝醉,又怎麽會...”——簡直是一聲悶雷,炸得梁辰予頭疼得厲害。


    “我不會要這個孩子的,我比你覺得更恥辱。”——許時夏已經流淚滿麵,梁辰予捂著胸口上前替她擦掉眼淚,搖搖頭沒說話。其實許時夏真的還小,王宮太學府裏的學業還沒完成,或許讓一個孩子承受這麽多,真的挺殘忍。大概能猜到事情為什麽會到現在這個局麵,應該是這孩子不知道自己懷孕了,讓禦醫看病,這才會讓先前坐在那裏的人都知道這件事。如果是她自己知道,她腹中的孩子這會應該早不在了。這孩子現在應該是很害怕的,很無助的。“好,現在不說這些了,你不要激動,坐下來休息一會。我陪著你。”——梁辰予難得溫柔的哄著她,哄了好一會才把她眼淚哄住。


    這幾乎是個謎,許時夏那晚是怎麽知道她和女王見麵,然後她去了哪裏見了誰然後有了孩子。這些讓梁辰予想得頭痛。更讓她頭痛的是許時夏說不要孩子這句話不是隨口賭氣,而是真的不要這個孩子,堅決不要。楚王和王後連續幾天找她談話,意思都是讓她轉變思想不要為難公主,她真是滿口黃蓮往肚子裏咽,什麽話也不能說。還有就是許時夏或許知道她們的婚姻極有可能因為這件事走到盡頭,也因為懷孕了很敏感,所以現在無時無刻不黏著她,她開會得提前把時間規劃好,因為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如果會議超過三分鍾,公主就會來會上坐著等他們把會開完為止。


    “大人,現在有空嗎。”——楊瑾軒說話也這麽藏著掖著,這讓梁辰予很煩躁,扔了手頭的筆看向他:“你又想告訴我什麽驚天動地的事?”“二公子來了,要見您。”楊瑾軒也很鬱悶,誰知道到底發生什麽事了,破天荒的他家大人竟然不告訴她究竟發生什麽事了,但所有的火他還都得受著,這真是不公平,害得他都要開始懷疑職業生涯是不是出了什麽重大紕漏了。梁辰郤來不能明目張膽的事,梁辰予也很奇怪她二哥這時候來幹嘛。


    兩人很少單獨吃飯,這會梁辰郤沉默且走神,窗外在下雨,把不遠處的瀑布染成水墨畫的一筆。喝了些酒感覺熱,梁辰予解開襯衫扣子喘了口氣:“你要是準備一直這麽不說話,那我吃飽了就走了,你該幹什麽還幹什麽去。”“公主...還好嗎。”——一句話,足以讓梁辰予豁然明白所有事情。嘴角忍不住抽動了幾下,還是沒忍住,一步踏上桌子揪起梁辰郤,給了他一拳。


    外麵的侍衛聽見裏麵有打鬥的聲音用眼神詢問楊瑾軒要不要衝進去,楊瑾軒遲疑了一瞬搖頭,雖然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現在裏麵打鬥得很悶,沒人叫喊,也就是說是兩兄妹在打架呢,當然不能進去了。


    梁辰郤本來是不知道公主懷孕了,但梁辰予這頓打讓他知道了這個天大的消息,他竟一邊抹著嘴角額頭的血一邊笑:“真的嗎?辰予這是真的嗎!”“你還有沒有一點點廉恥之心?一點點!我是你妹妹,她是我妻子!梁辰郤!”——幾乎是壓住這話的尾音,梁辰郤也不甘示弱:“如果你真有把她當妻子,你會在那晚私會女王並和她共度一晚嗎!是你做了寡廉鮮恥的事在先!我們,我們隻是喝醉了...我有了孩子,辰予我有孩子,但是我卻不能見他們也不能告訴任何人這件事...”說這話的人忽然哭了起來哭得十分傷心,梁辰予本來揚起來的拳頭又放下去。


    公主不要孩子的心意很堅決,王後因為擔心她的身體,甚至在梁辰予麵前流過淚。自從知道了公主孩子的父親是誰,梁辰予連續幾天都頹廢得厲害,因為她現在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晚上處理完手上的事沐浴完,思來想去還是睡不著,不知不覺走到公主臥室外,侍女說公主還沒休息,她覺得這不妥,所以想也沒想推門進去。


    公主在看書,在看到她進來,迅速把手上看的書壓在另一本書下,雖然動作很快,但梁辰予還是看清了那是一本關於孕期營養的書籍。想了一會走到公主麵前,沒坐下,而是直接走到她麵前單膝跪下看著她:“留下這個孩子吧,就當是為了我們以後。”“你想...要孩子?”公主十分不信,因為她覺得梁辰予最近的所作所為就是在為隨時抽身做準備。“如果是我想要孩子,你會留下他嗎?”“為什麽?”——很本能的一個問題,卻問住了梁辰予。是真心想要這個孩子還是因為知道是梁辰郤的孩子所以想留下,一時之間竟沒辦法分出界線。


    或許是梁辰予長久的沉默讓公主又感覺到害怕,她忽然放下驕傲說:“如果我為你留下這個孩子,你願意為他留在我身邊嗎。一輩子。等孩子出生,我們做真正的夫妻,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庭陪伴他成長,你做得到嗎。”——這簡直是真正的拷問,拷問梁辰予的真心,所以她試圖說些什麽,但試了好幾次都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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