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辰予推門進來時,女王感覺仿佛迴到了兩人第一次在臥室見麵時的情形,雖然這時的梁辰予事先敲了門也得到了允許,但當她走進來關上門的那一刻,女王還是緊張得握緊了胸前的被子。梁辰予手上拿著一幅卷軸,不知道是什麽,而且她關門後一直站在門那裏,並沒再往前走動。


    房間忽然由明亮變黑暗,女王略驚的往上撐了撐身體,正要問話,卻看見門那裏慢慢亮□□點星光。那片星光慢慢向她走近——“這是我們所在的大陸,東方大陸。她是不是美得驚人陛下。”梁辰予緩緩走過去,站在床邊對女王笑得很溫暖。女王確實驚住了,這片星星太像星海崖下麵的盛景,而用這些彩色的星星勾勒出的七帝國地圖,簡直能用震撼來形容。


    “怎麽...做到的?”女王輕撫著麵前這人的臉頰,情不自禁的吻了一下,然後親呢的蹭在她頸間,享受這久違的溫度。“你父王培養出的是海珊瑚,我在王宮後山湖裏養活的是淡水珊瑚。其實我也不知道這是我什麽時候完成的,瑾軒說,我繪這幅地圖時神情很平和,但也不是清醒的狀態。所以,這也許並不算是我的成果,不過這實在太美了,我舍不得扔掉。”梁辰予把地圖掛在一旁,退迴到床上懶散的躺下,雙手墊在腦後的躺在女王懷裏。


    女王能感覺到梁辰予的矜持,當然,她也有些矛盾,因為她真的不確定此時的梁辰予到底是不是真的痊愈了,如果是,那先前的一切算什麽。一場夢?不,那些切切實的傷痕都在提醒她,梁辰予是個病人,而目前還沒找到能醫治這種病的藥物。可是此時的感覺太美好,美好到讓人寧願沉醉進這個夢裏。


    “這個國家此時慢慢進入夢鄉,萬家燈火的家庭一盞一盞的關掉燈光,父親哄孩子入睡,母親給孩子們收拾明天要帶去學校的東西。人類活著,繁衍生息,本來就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強加許多解讀給生命,所有的所有都是為了赴一場由死向生的約會。


    隻是在這個有些枯燥的過程中,或許是由於恐懼,恐懼未知,於是有人迷失了。迷失在屬於生命體之外的力量裏,權利,金錢,各種各樣的*交織,於是有了貪婪,血腥,暴力,戰爭。


    人類害怕孤單,也向往根係,於是傳承就變得格外重要,為了維係傳承,人們願意犧牲很多本我性,比如,有部分人以祖先的意誌和意願為活著的理由,終生為其奮鬥。五千多年前,東方文明是否出現過大一統史學家各類科學家一直為此真吵不休,但是自認為繼承了大一統帝國正統血脈的楚國王室,自然是無比相信這一點。這場戰爭,我們避免不了,陛下。”


    仿佛是說累了,梁辰予側臥著身體抱緊女王,臉龐有些用力的蹭開了女王今天穿的帶扣長睡裙。這仿佛帶著一點點情/欲又仿佛隻是單純的尋找安全感,女王麵對她此時的姿態,隻能是輕輕安撫著:“你太累了辰予,好好睡一覺吧。”


    梁辰予竟然真的很聽話,兩人切切實實的抱著睡了個踏實覺。


    深秋清晨的陽光從落地玻璃照射進來,女王睜開眼睛的一瞬間就感覺到了不對勁,身邊的人不對勁,本能讓她想從床上逃離,卻一瞬間被人用手肘壓住。女王毫不示弱的用防身術和身邊的人對打起來,隻是無論過多少招,一招結束後她總是被壓在床上。腦子裏瞬間過了幾個方案,此時最妥當最保險的方法就是大聲喊侍衛進來,但是她清楚此時在她起居處當值的侍衛都是不清楚梁辰予病情的,他們要是衝進來,後果很麻煩。


    隻是這一瞬間的遲疑,衣服猛的被人撕扯得清脆。驚唿一聲後當即立斷:“來人...”隻一節音節就被捂住了嘴。體能被病情消耗得厲害人經過剛才的打鬥得有些氣喘,捂住女王的嘴,扯著嘴角笑笑:“為什麽不願意,因為我生病了你害怕?人類果然是自私的物種,情愛這類感情也必須是有條件才能給出的。親愛的女王陛下,你已經被我從上到下欣賞一遍了。不過,怎麽辦呢,我對你,好像沒什麽興趣。”說完梁辰予就鬆開身上的勁從床上起來。她穿衣服時,女王能看到她背後的肌肉在明顯的顫抖,這是在隱忍的表現,也就是說,這人馬上會進入極度狂躁的狀態。


    侍衛終究還是衝進來了,而且看到的畫麵極其不利於梁辰予,不僅因為女王的眼角和嘴角有嚴重的瘀傷,更因為梁辰予當時正掐住女王的脖子。這是什麽,不僅是家暴了,簡直就是企圖弑君。楊瑾軒聽到這個消息的一瞬間腿軟得差點跪了下去,他知道,努力維持了這麽久的假象終於被打破了,接下來,就是狂風暴雨,會有一浪高過一浪的力量迫使他們兩人分開,因為沒有人會容忍自己帝國國王的生命隨時處於受威脅狀態。


    孫樂春麵色沉重的迎接著記者的炮轟,除了一些可答的擦邊球問球,其餘的都無可奉告來擋迴去。她是真心難過啊,哪知道讓她一語成讖,如今女王真是不得不休親王了。先不管全體國民的態度如何,王室那些近親遠親也不會允許梁辰予再留在女王身邊,當他們團結起來,女王是不可能一直堅持一己之見。


    女王知道,如果不和梁辰予一起出現在國民麵前說些什麽,這件事就隻會愈演愈烈。可是“罪魁禍首”卻一口否決這個提議,而且擺出根本不想再談的姿態。不想再談,也就是任事情怎麽發展都行,這是一種已經放棄的默認,女王感覺很累,但又有種莫名的罪惡感的輕鬆。能想到放棄的,不是犯病時的梁辰予,因為犯病時的梁辰予隻會想到怎麽留在她身邊,怎麽去謀到軍權,隻有清醒時的梁辰予才會想到放棄。因為什麽,因為太多原因,因為覺得彼此都累了。


    “瑾瑜他們近期內就返迴鹹陽。對不起大人,傳說中的五處地方都找了,都不是我們要找的。”——楊瑾軒仿佛一夜之間白了不少頭發,這時候人看起來也十分頹喪。梁辰予站在落地玻璃前,看著屋簷上的獬豸眼裏散發著炯炯有神的光亮,下雪的時候,這個角落的風景十分有意境,當初女王把她安排住在這裏,想必也是心懷柔軟而為之。


    或許女王所處的位置讓她不能上善若水,但用虛懷若穀四個字來形容她對所有人包括在政治上與她背道而馳的人,一點也沒誇張,就是一顆曠兮其若穀的心一直站在那裏。這樣的人,不說愛時都願為其舍身,更何況愛,那又有什麽是不能為其做的。離開,不讓她再受到傷害,不讓她再時時處於煎熬的心境。是時候了。


    十一月十日夜,兩人在揚起初雪的王宮裏漫步,兩人都穿著濃墨色的鬥篷,白色的雪花落在上麵黑白交替的點綴著很是好看。走到樹林邊時,梁辰予哈了一聲:“那隻曾經闖進臥室的鬆鼠大概已經進入冬眠,還真是有點想念那小家夥呢。”不再說我們,仿佛刻意避著。女王隻是靜看了一會雪沒說什麽,再往前就是林間小路,下雪時泥濘封路,不能走。梁辰予雙手插在衣兜裏左右看了一下:“陛下,我們往迴走吧。前麵沒有路了。”


    兩人從城牆上閣樓,在算是第一次親密接觸的地方同時停下腳步,心有靈犀的相視一笑,卻也都默默無語。最終,梁辰予張開雙臂笑歎一聲:“最後一次,讓我抱一下吧。”感覺到肩上有溫熱的濕潤感傳來時,梁辰予輕拍女王的背:“明天一早念完申明諭告帝國臣民後我就會離宮,從此各安天命。臣願陛下福壽安康,願帝國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整整一夜的燈火通明迎天第二天的晨曦,十一月十一日八時五分許,帝國國民從廣播裏聽到了親王殿下的聲音,她在說一件一事——因為她的過錯,她和女王的婚姻已經走到盡頭。從此時此刻起,她不再是大秦帝國的親王殿下。


    遠在齊國的完顏承惠也完整的聽完了廣播,對侍衛呈上來的文件她也隻是掃了一眼就放在一邊。楚國借此次和燕國開戰的機會已經準備把戰線拉到七國,當然少不了他們齊國。於敬辭想做的事終究還是以另一種方式在進行了,但是不論如何,現在那個最倒黴的人,當初確實算是幫了她啊,否則於敬辭真上位後肯定會和先聯楚滅齊,這會打她個措手不及。


    “楊瑾瑜他們走的路線你們一路都重走過了,真的沒有任何發現嗎?”——本來準備退下的侍衛忽然聽她問話,愣了一瞬才迴:“是的殿下,沒有任何發現。隻是臣以為...”遲疑了一下見完顏沒有不悅這才接著說:“隻是臣以為楊瑾瑜或許已經發現了什麽,但是因為某種原因,她隱瞞著這個發現。”


    完顏聽完笑了一聲,這個假設挺有意思,但她知道她的人不會沒有根據就亂說話,接過資料翻了幾頁,這才點點頭:“如果真是這樣也好理解,楊瑾瑜一生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和她家大人在一起,當初暫且算她年少羞怯不敢造成良機錯機,死裏逃生過一迴的人,是會懂得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麽。阻礙她和她家大人在一起的,可不就是親王的身份麽。不過...要是真是如此,她就沒想過後果麽...所以我認為她即使找到了一些東西,應該也不足以治好梁辰予。無論如何,你們繼續監視她的動向,記住,如果確認她真的找到了梁辰予要的東西,立即給我拿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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