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的愛卿還沒落音,丞相已到她麵前:“陛下,老臣想問,您為何要欺負親王殿下?”來勢洶洶,勢要據理力爭的模樣,這樣的白惠言女王見過,隻是在他對政事上的堅持時見過。欺負?她欺負梁辰予?一時間真是難以接受別人用這樣的措辭來形容她做的事,輕哈了一聲:“丞相大人倒是說個明白,何為欺負?”“陛下!”這一聲帶著顫音的陛下仿佛要振聾發聵一般喚醒還不自知犯了錯的人,聲音中卻又飽含對晚輩的關愛。女王看著他,還是不懂。


    “是不想輸麽,是認為她走了您和她的這場角逐您就輸了麽?陛下,如今這樣,才是您正真的輸了。是,您是陛下,無論親王殿下究竟是何種身份,您如今都可以說是困死了她,說她如今是四麵楚歌都不為過。但是陛下您忘了嗎,她和您已經是一家人,已經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一家人。您這樣對她,或許正是某些人期望的。老臣當初如果知道您會把局麵變成如今這樣,那還要斡旋迴局麵幹什麽。到頭來隻毀了一個梁辰予!”——白丞相已經豁出去,他心痛他的陛下突然之間頭腦發昏,處理不明,這樣會導致什麽樣的局麵,他太明白了。


    “明明是您可以掌控且遊刃有餘的局麵,陛下,您怎麽了?”白丞相聲音啞了一些,這話問得女王仿佛醍醐灌頂一般醒悟過來。是啊,她究竟在幹什麽。撐著桌沿緩緩坐下,想了一陣對丞相看去:“朕,不希望她離開...”丞相緩緩走近她麵前,單膝跪下:“隻是因為這樣就要下禁足令?留住她的方法那麽多,陛下為何不肯和她多談談...更何況,讓她離開也無妨,她會迴來的。”“她...在恨朕。”女王說完這句又搖頭,其實這點,她也不那麽肯定,隻是她肯定梁辰予的姿態就是要和她劃清界線,這讓她不能接受。


    單膝跪在女王麵前的時間越久,丞相腦子裏對這件事情的判斷就越清晰。就在剛剛一瞬間,他忽然明白了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女王的掌控欲從來就不極端,什麽事該收什麽事該放她一直拿捏有度,所以政府才會越來越有信心能把帝國建設得更好。為什麽在親王這件事上走了極端,那是因為,真的已經把親王當成了她的私有物,隻屬於她的,也是她成長到如今,唯一想讓其全部屬於她的。是在害怕,因為之前發生的事情,害怕親王這一走,兩人就不會再有緩和的機會,就會成為如最初一般的陌生人。她不要這樣的結果,也極度害怕這樣的結果,所以,事情就成了如今這樣。


    明白這些,丞相心裏難受卻也很心疼這個女孩。是的,此時在他麵前的,是一個無助的女孩,一個才二十四歲卻承載了太多的女孩。


    “陛下,去和親王好好談,她已大器初成,思域能達冥漠之都,是能與你分擔的人。但是前提是,您得尊重她,心中真切的把她當成您的妻子來對待。”丞相站起來時,愛憐的輕撫了一下女王的頭發。長久以來,他對女王來說,確實亦臣亦父。他的話,女王聽得進去。此時,女王抬頭看著他,像在尋求父親幫助的小女孩一般。她不知道怎麽破開眼前這個局,還需要丞相的一臂之力。“是的陛下,臣會去和殿下談一談。”丞相笑著說完這句時,終於見女王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


    丞相和梁辰予在草坪上說話,女王則一直在露台上看著他們,心情很複雜,既懊悔又期待。梁辰予能想到丞相是來勸和的,但是沒想到對方完基本上是站在她的立場在分析這件事,而且明確批評了女王在這件事裏的錯誤。她確實好哄啊,明知道丞相這樣是在哄她並不真心在批評女王,但就是被哄好了:“哦,我怎麽知道她隻會這樣一次,或許以後有更厲害的等著我。”“磨合期,這是你們的婚後的磨合期。殿下,老臣也不保證什麽,您自個想,自個決定。”丞相雖然這樣說,但眸光裏都是期待。


    梁辰予還真仔細思考起來,說實話,她也舍不得女王,就算女王這麽混賬的對她她還是真心舍不得。而且她是個傳統的人,認為隻要還有一絲餘地,兩個已經結婚了的人都不應該鬧得分道揚鑣,現在她和女王,好像也不至於到那一步。“相爺確定陛下知道自己錯了哦?這個是原則性問題,我一定要確認。”——丞相很確定的點頭,讓她很受用,微挑著眉終於翹起嘴角:“那好吧。這次我就不計較了,看她以後表現。還有,今晚相爺要留下來一起用晚餐。”——她的意思丞相完全明白,也為這對在家庭生活中稚嫩的兩口子鬆了口氣,好歹是緩和下來了。


    晚餐的時候,兩人分別和丞相說話,彼此間還是沒交流,但是梁辰予發現,今天餐桌上都是她愛吃的,每一盤都是。夜幕籠罩這個新年的第一個夜晚,王宮酒窖管理者收到提酒清單時愣了,頭一迴見陛下沒有宴客卻要提這些酒,雖然他不想往那方麵想,但也隻能認為:陛下今晚有心事,要喝醉自己。女王確實準備喝醉自己,但不能爛醉,因為她還要去找梁辰予說話,說那些清醒時以她的身份沒辦法說出來的話,伊洛傳芳知道她要醉酒傷身,勸也沒用,想來想去隻能求助梁辰予。女王喝太多酒是件大事,因為她是嚴重酒精敏感體質者,到時會周身起拇指大的疙瘩,十分嚇人。


    聽伊洛傳芳說完,梁辰予把手裏的地形圖卷好歎了一聲:“我爹還說她是帝國最有智慧的女人之一呢,真是服了...”伊洛傳芳沒聽清,傾身嗯了一聲,梁辰予揮揮手裏的地圖搖頭:“沒事,我馬上過去。”


    梁辰予還是敲了門,但是裏麵沒人應,伊洛傳芳示意她可以直接開門,遲疑片刻,還是扭開了門。門裏麵一片黑暗,和第一次進一樣。剛要開燈,角落裏就傳來聲音:“別開燈,不要開燈辰予,我有話要對你說。”偌大的房間,站門口都能聞著酒味,這究竟是喝了多少?說話就說話,幹嘛喝酒還不讓開燈?梁辰予真是一腦門子無語。感覺有人慢慢走了過來,而且步子歪七斜八的,她隻得伸手等在那裏,能扶就扶一把,結果手沒把人接住,卻被來人直直撞進懷裏。


    “我不知道...該怎麽和你相處...”女王可能真的醉了,有些無力的環抱住梁辰予的脖子。梁辰予不說話,隻是略用力扶住女王的腰沒讓她往下滑,她知道,後麵還有話等著她聽。可是女王說完這句卻沉默了,抵在梁辰予頸窩裏長時間不動,久得梁辰予以為她睡著了,於是輕撫著她的長發歎了一聲。正準備抱她去床上睡,耳邊卻忽然被唿吸聲吹得癢癢——“對不起...對不起辰予...”根本沒奢望過真能聽到這句對不起,梁辰予迴過神來時口舌打結,呃了半天猛的嗯了一聲:“知道對不起就好,再不聽話打屁股!”


    自個說完都想咬舌頭。當初駐防的地方有老鄉就是這麽訓小孩的,聽久了真是魔性,脫口而出。又丟人啊!感覺抵在頸窩裏的人憋笑得顫抖,她不幹了,剛才明明是她占了上風的,可一開口說話自個也被逗笑了,隻得抱緊懷裏的人:“行了別笑了...抱緊啊,抱你去床上睡覺。”一直抵在她頸窩的人抬起頭看著她,適應了黑暗的眼睛看清麵前的人眸光粼粼,這光茫吸引她,讓她情不自禁。試探著吻過去時,同樣在試探的嘴唇輕輕銜住她的唇瓣,溫暖的觸感交匯在一起,兩人都情不自禁的把對方抱得更緊。


    沒喝酒的人被喝了酒的人吻得醉了,渾身燥熱,有點不知所措,等發現喝了酒的人開始沒章法的扯自個的衣服時,她又趕緊攔住:“陛下...您...喝多...”掙紮著說一個字,唇齒又被吃了去。感覺懷裏的人已經不受控製,她隻得死死抱緊:“陛下,您喝多了...乖,去睡覺啊...”也不知道抱了多久,隻知道懷裏的人從一開始的掙紮到慢慢的聽話,現在開始無力的往下滑。明白女王這是睡了,梁辰予舒口氣把人打橫抱起往床邊走去。


    哄人睡覺這事梁辰予沒做過,但是女王抱著她讓她根本動彈不得,與其望著房間頂上的浮雕發呆,不如哄哄在懷裏哼哼唧唧難受的人,這一哄把她自個的瞌睡哄來了,迷迷糊糊就睡著了。晨間伊洛傳芳進來過一次,隻一瞬間就關門出去,就是這一瞬間,她遠遠的看清了女王的床上睡了兩個人,而且是很親密抵在一起睡的兩個人。關上門後隨即把昨夜值守侍女召來問話,果然沒看錯,昨晚親王真的在陛下房間睡了。


    梁辰予其實能理解醉酒和沒醉酒之間的差別,可是當女王驚叫一聲扯過被子用腳使勁蹬她下床時,她才感覺這差別也忒大了點。甩了甩發麻手手臂,一手擋住扔過來的枕頭:“行了!行了陛下,我馬上走,您別害怕。就是昨晚您喝得有點多我過來看了看。是我的錯,我不該在這睡著了。您別害怕啊,沒發生什麽,您看我也是女的,真沒發生什麽...”越解釋越覺得有點不對勁,幹脆不說了,隻是快步向門口走去。


    伊洛傳芳見梁辰予出來,趕緊迎上去:“殿下您怎麽了...”“沒事,手沒力氣,過會就好了。對了陛下醒了,你去看看。哦,還有,陛下起酒疹了,你宣禦醫過來看。”——梁辰予邊說邊走,她說完,已經走了一段路,伊洛傳芳看著她的背影發呆,不知為何臉忽然燒得紅。走得快的人其實也有原因要走快,因為她的臉也燒紅了,剛才女王衣冠不整的向她扔枕頭時,她清楚的看見女王的胸口有好幾顆紅疙瘩,和那雪白的肌膚形成鮮明對比。非禮勿視她懂,也不是故意看的,但不知道為何,那個畫麵一直腦子裏轉,轉得她整個人有些暈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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