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祭祀迴來,迴宮的隻有女王一人,親王殿下當晚就以身體抱恙為由去了離鹹陽不遠的沁陽郡休養。那裏是女王家族的發源地,住的都是王室近親,一個公爵侯爵什麽的莊園占地起碼百畝起,人跡稀少,女王的父輩祖輩都常去那度假,所以那也有國王行宮。


    因為新年王室記者招待會,樂春被重新召迴工作,她做了這些年,熟,不容易出錯。原本隻要跟那兩夫妻一起對一下的提問稿現在她得跑兩個地方,當然,她更有興趣跑沁陽郡,因為她真的很好奇祭祀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三思在祭祀的第二天清晨就趕去了沁陽郡給親王“看病”,迴來後什麽也不說,這也正常,但是樂春私底下問她她也一句不說,樂春感覺這就有點不對勁了。


    兩人一起在樂春家吃完晚飯,三思開始織毛衣,沒錯是織毛衣。樂春對於她這個喜好一直覺得很有喜感,堂堂皇家醫學院的教授,平日裏一身軍裝站講台上英姿颯爽,私底下就開始織毛衣,產量有點低所以很珍貴,一年兩件,沈將軍一件,她一件。不過三思織的毛衣很暖和,她每年都會穿上。


    “明天我就去沁陽郡了,你真的不告訴我親王先前生的什麽病啊?你看我好不容易才挪迴這個位置,要萬一又把事情辦砸了多不合適是不是。”樂春把削好皮的蘋果切了一小塊遞到三思嘴邊,等她吃完,期待的看著她,但還是落空,三思依然沒有想說的意思。過了會,三思忽然說:“親王生的什麽病和新春記者會有關聯嗎?”“有啊!”樂春擱著等著,趕緊接著說:“你看我不傻是吧,祭祀當晚兩人就分開了,這都快一個月了殿下也不迴宮,那明顯是發生事了啊。我要不把這些事弄個大概清楚,到時候有什麽問題過審了但又觸到陛下逆鱗,那可真是悲了個催...”


    三思慎重思考了一下樂春的話,嗯的一聲點點頭,但又猶豫起來,樂春隻得用眼神鼓勵她,終於,她還是說了:“其實,殿下沒生病,但是也需要治療。因為臉上有一個紅腫的巴掌印,腫了約七八天才徹底消下去,你知道,我也是過了十來天才迴來的。”“你是說陛下家暴殿下!”樂春一臉驚恐,連剛吃進去的水果都忘了咀嚼。


    “必然不是...陛下如果真的要怎麽樣還用得著親自動手嗎。我想,應該是殿下有什麽事惹陛下生氣了,而且是真的很生氣,才會有那個巴掌印存在。”——三思這麽一分析,樂春連連稱是,也仔細想了一下,但實在想不明白,白雪皚皚的山上能發生什麽事?爭吵?去祭祀忌這些陛下不是不知道,就算有什麽事不會在山上吵啊。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仰躺在沙發上啊了一聲,順勢往三思懷裏一倒:“不想了,明天去探探親王口風。不過三思你說,陛下最終會不會休了親王啊?”“胡說八道!”三思抽出打毛衣的手給了她大腿一巴掌。這一巴掌反倒把樂春打樂了,直往三思懷裏鑽。毛衣是打不成了...


    梁辰予在沁陽郡是過得相當憋屈,不是因為女王那一巴掌。女王那一巴掌她覺得打得對,誰叫自己當時鬼迷心竅...這都不說了,現在最重的是,她在沁陽也不好過,非常不好過,因為有人處處和她作對,這人就是這第二大莊園的主人——蘇少亟。那是絲毫沒把她當親王殿下,簡直就像小孩子一樣,沒法形容。呐,現在又開始了,那似地獄魔鬼一般的音樂放在冰麵上震得魚群來都不來,這樣釣得到魚才怪。可人家說了,這河是公共區域,就算要劃分也是他們蘇家占多半,他有權在這釣魚也有權在這放音樂,親王殿下也無權驅逐他。


    “哦我真是快瘋了白珞,你要再不把那人弄走我就把這冰麵砸破咱一起洗個冰水澡怎麽樣!”梁辰予戴著口罩說話有點快,但白珞還是聽清了,也明白親王大人的怒氣真的積攢到了頂點,蘇公子要再這麽玩下去,真的就要一起洗冰水澡了。是得過去打打商量,不然這日子沒法過啊,這一個多月的日子可真是煎熬啊。


    梁辰予見白珞走過去連比帶劃的說了半天那人紋絲不動,蹭的一下站起來,提起椅子邊的鑿冰錐就走了過去。白珞遠遠的看見了她,也看見了她手上的“兇器”,更看見了岸上兩家的侍衛同時緊張得握緊了武器。這真不叫人過的日子啊!他都快哭了:“世子爺,你就聽臣一句讓一步吧,親王殿下最近心情很差,你不要在這時候惹她了。”“我怕她嗎?我不怕,她是不是想打我?你讓她來啊。”白珞無語凝咽,不用他叫了,人已經過來了,連忙跑過去迎住:“殿下,冷靜...”


    是可忍孰不可忍。梁辰予一把推開白珞,對著已經站起來的蘇少亟齜牙:“關不關掉那破玩意兒!”“不關!你拿著把冰錐是想幹嘛...你堂堂親王殿下...你不要形象了嗎,岸上可都看著...”蘇少亟其實已經有點害怕了,因為他突然想到梁辰予可不是什麽王室培養出來的謙謙君子,人家是深山出來的猛獸,說不定就一冰錐...梁辰予對他怒視半晌,忽然歎了一聲,走過去把音樂關掉:“蘇少亟你能不能...能不能像個大人一樣來處理事情。是,我知道如果沒有我,你很有可能會和女王成親,且不說這個很有可能是不是百分之百,就說現在,我和女王的婚姻已經是事實,你再討厭我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不是嗎?為什麽要這麽幼稚做這些事來針對我呢?你知不知道我很煩躁,你要再惹我,我真的就不忍了。”


    蘇少亟一看沒事,就這樣?他又不怕了,一揚下巴:“你不忍又能怎麽樣?我就要惹你。”剛準備走的梁辰予哦嗬一聲轉身,掂拎了一下手裏的冰錐,單膝跪在冰麵上怒吼一聲把冰錐戳向冰麵,厚厚的冰麵硬生生的被戳裂,站起來一腳一跺,好,所有人齊刷刷的掉進了才及腰深的河水裏,一時間,唿天搶地的喊聲很是精彩。


    樂春和三思來得挺及時,在岸上看見了這不忍直視的一幕。樂春更是一時遮了眼睛湊到三思耳邊:“看來她怒火中燒得正旺,我怕...”三思撫摸了一下她的背以示安慰:“不怕,說話時離她遠點就行...”實在是,很想笑啊,簡直就像小孩子打鬧一樣,蘇王家的世子其實做人較單純,和親王殿下碰到一起原來是這種效果。要是陛下知道了,估計得哭笑不得。


    見梁辰予洗完澡更衣出來還是戴口罩,樂春疑惑的湊向三思:“不是已經消腫了嗎,怎麽還...”“估計心理作用。”三思說完梁辰予已經過來了,對她們倆看了一眼:“怎麽孫大人出來辦公事帶的助理是三思教授?”這話讓三思微紅了臉,坐得正些迴:“我來看看殿下。殿下,冬季本就是人體缺水期,需多唿吸新鮮空氣,建議不要長時間戴口罩。殿下是有哪裏不舒服才...”梁辰予遲疑片刻摘下口罩:“沒什麽大事...”


    她摘下口罩的瞬間樂春就對她臉上掃了一圈,已經全恢複看不出什麽了。很難想象這張臉上有個巴掌印的模樣,忍住亂七八糟的想法,輕咳一聲後把自己的來意說了一遍:“殿下是休息片刻我們午餐後開始過稿還是現在開始?”梁辰予接過楊瑾軒遞來的薑茶,喝了一口搖頭:“陛下那邊你去過了嗎?”樂春還真沒去女王那邊,因為她太好奇發生了什麽事,所以先趕來了沁陽郡。而三思覺得親王問這話的真正用意並不是問話的表麵意思,她是想知道,陛下最近怎麽樣。


    梁辰予以身體不適需要休息為由決定晚餐後再談公事,這讓樂春鬆了口氣。她來過沁陽郡很多迴,但沒進過行宮,正好趁這機會能參觀一下,而且這迴是三思陪著出來,心情真是莫名舒暢。


    親王殿下前腳把自個和蘇少亟整個了冰水澡,後腳就有侍衛向王宮報告,再後腳就是蘇少亟打電話向女王告狀,用的措辭是:親王心性頑劣猶如孩童一般,簡直不可思議,還望陛下費心辛苦教導。怒氣衝衝的,女王也聽出來了,就兩小孩過家家般的你不服我我不服你鬧起來了,蘇少亟還知道告狀,那人怎麽就一句話也不說呢,一個多月了也不迴宮,看來那一巴掌真打狠了,可是那人那時候真是該打。


    睡了一覺,梁辰予覺得腦子還是有點重,這自損八百傷敵一千的事真不能做啊,太虧了。拉開窗簾一看,又是大雪紛揚,和上山那天的雪很像。門被人打開有人請她去吃晚餐,她應了一聲,頓時又眨眨眼,趕緊迴頭看去,果然是伊洛傳芳:“你怎麽...”“迴殿下,陛下說殿下養傷的日子頗久,甚是想念,所以來接殿下迴宮。”——養傷?哈,可不是受傷了麽,腫了那麽些天呢。想念是假,年要到了是真。梁辰予笑著點頭,也沒再說什麽。


    樂春注意到,親王殿下出來看見陛下的那一瞬間就捂住了左臉,這條件反射的模樣略蠢,讓人莫名想笑。幾人用完晚餐,樂春找了個借口帶三思走,雖然八卦的心都跳得她癢癢,但她也知道接下來的話不是她們能聽的。看吧,伊洛傳芳也把所有人都帶走了。


    一個多月沒見麵,仿佛忽然生疏了,一時都不知道說什麽好,起身一前一後往外走去。梁辰予確實還傷心,但也很羞愧,不知道怎麽麵對女王,於是站在一個拐角處啊了一聲:“頭還疼,我去休息,陛下也早點休息。”“辰予。”——女王叫住她後走到了她跟前,伸手想去摸她的臉頰,卻被梁辰予伸手擋住。


    但這一次,親王殿下的手法沒能快過女王陛下,她的手腕一下被女王給扣住:“覺得很委屈是麽,那麽我問你,你覺得你那天真的做得對嗎?在那樣的環境下...”“就是什麽環境我都不能...什麽時候我僭越本分都會挨那一巴掌對嗎陛下,因為我們本來就...又何必在這裏和我談這些。”“你還是不認錯,還是覺得是因為我們的婚姻實質我才打你,就從沒想過是不是尊重我這樣的問題...”“你也說了婚姻實質陛下!那我們還需要談什麽呢!您那一巴掌沒錯,我真心一直是這樣認為的。”梁辰予突然來脾氣甩開了女王的手,頭也不迴的往樓上走去。


    女王很無奈的站在那裏搖頭,或許雙方都有自己的委屈對方暫時不了解體會不到,但是這樣強著不肯溝通能有什麽好結果。長大這麽沒哄過人,看來真的要實踐這第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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