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景瑞坐了好一會兒,忽然重重捶在長椅上,衝著空氣大吼一聲。


    旁邊一個女的抱著嬰兒正巧經過,被他嚇得差點把孩子丟出去,嬰兒也被驚醒哇哇痛苦。那女的氣得直罵“神經病”。


    喝醉酒似的踉蹌著站起來,賀景瑞內心狂躁而羞憤,很想砸了落地玻璃當一迴神經病。可惜他的腦袋很清醒,難過也很清晰。


    比起其他小情兒,他對肯尼確實有些感情,但遠遠談不上愛。


    之所以如此難受,純屬是自尊心受傷。若是在以前,他要麽找茬兒收拾肯尼一頓報仇,要麽去夥同狐朋狗友們瘋狂玩一陣。


    可現在,他既沒有家族撐腰,也沒有玩樂的資本,平時圍著他打轉的那些朋友見了他就躲,終於讓他真真切切地感覺到,自己離開賀家、離開父兄,什麽都不是!


    周一鳴和肯尼一起,結結實實甩了他一個響亮的大耳光。


    走出醫院,賀景瑞盲目地在大街上閑逛,不知不覺來到一個gay吧門前。有幾個妖-嬈的小零站在門口搔姿弄首地對他笑,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褲兜,裏麵裝著他這段時間炒股分到的錢。


    足夠他今晚買醉,運氣好的話還可以打一炮。


    “帥哥,這麽早就來喝酒?”


    “嗯,你們這裏有什麽酒?要烈的,越烈越好。”


    賀景瑞喝掉半瓶金酒的時候,沈清源打來電話。他問賀景瑞迴不迴去吃飯。


    半醉半醒間,聽到沈清源清潤的聲音,他忽然就覺得不想喝酒了,身旁的小零也乏味沒有吸引力。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推開椅子往外走。


    一個小零拉住他的衣袖說:“怎麽就要走了?再玩會兒唄。”


    他推開人,擺手說:“我要、要迴家,我媳婦兒在等我、我吃飯呢。”


    走出酒吧,天已經快黑了,路上都是行色匆匆趕迴家吃飯的人。賀景瑞迴頭看了酒吧一眼,毫不留戀地奔向最近的公交車站。


    修鞋鋪的門虛掩著,屋裏亮著昏黃的燈光,有一種溫暖的蒙昧。沈清源低著頭給一隻高跟鞋換鞋跟,神情專注而沉靜。


    聽到聲響,他抬起頭對賀景瑞說:“迴來了?吃飯吧。”


    賀景瑞不由得放柔聲音:“你還沒吃?”


    “等你唄。你不是說要迴來吃飯的嗎?”


    “是啊,吃飯吃飯,我都餓死了。”


    “醫生怎麽說?你喝酒了?”沈清源邊擺碗筷邊吸著鼻子問。


    抬起手往自己身上聞,賀景瑞答道:“醫生說我完全恢複了……在醫院遇到兩個朋友,一起喝了兩杯。”


    給他添了飯,沈清源又往他碗裏夾了塊肉。


    賀景瑞端著碗不言不動,隻一味呆呆地看沈清源。


    也許是餓了,沈清源埋頭扒飯吃得西裏唿嚕,跟餓死鬼似的,吃相絕對談不上優雅。


    但賀景瑞就是覺得他好看,半張臉埋在碗裏的樣子很好看,嘴邊沾的飯粒湯汁很好看,包一嘴飯菜鼓出的兩個腮幫也好看。


    看到入迷了,賀景瑞用手指輕輕去揩他的嘴角,柔聲說:“慢點兒吃,沒人和你搶……你真的在等我一起吃飯?”


    “不等你等誰?”沈清源莫名其妙地問。


    賀景瑞頓時笑逐顏開,嘿嘿笑起來。


    “你……沒事吧?”沈清源被他笑得毛骨悚然,總覺得今晚的賀景瑞神叨叨的,很有要抽風的趨勢。


    接下去一整晚,賀景瑞的視線全粘在沈清源身上。那目光隱隱透著狠勁兒,恨不得在骨肉上盯出兩個洞。


    光盯著看也就算了,他還兩眼放光嘴角帶笑,要給他轉上兩隻耳朵他就變成一隻狼了。


    沈清源被他鬧得心神不寧,覺都不敢睡,躲在被子裏豎耳朵聽動靜。


    果然,在月黑風高的深夜,賀景瑞從地鋪上爬起來,蹲在鋼絲床邊又開始看沈清源。兩隻眼睛在黑暗裏熠熠生輝,令沈清源隔著被子倒豎汗毛。


    沈清源翻了個身,正準備說他兩句時,賀景瑞俯下頭噴著熱氣和些微酒氣親上了他的嘴。


    愕然地睜開眼,沈清源對上一張無比陶醉的臉。下意識的,他抬腿朝賀景瑞大力踹去。


    別看賀景瑞一米八的大個子,長年亂玩把身體都整虛了,根本是隻外強中幹得紙老虎。相反,沈清源從小幹體力活兒,頗有一把子力氣,隻一腳,就把賀景瑞踹得仰倒在地,捂著肚子哼哼。


    “你半夜不睡覺,發什麽瘋?!”沈清源坐起來對賀景瑞發飆。


    賀景瑞一臉痛苦地蜷在地上,臉都扭曲變形了。


    沈清源心裏打鼓,懷疑是不是自己把他踢傷了,伸出一條腿輕輕踢他,“哎,你別裝死……我還沒問你想要幹什麽……”


    不等他說完,賀景瑞艱難地撐起身體跪在床鋪上,吐了一地,把晚飯全吐出來了。


    沈清源嚇了一跳,一麵拍他的背脊,一麵喃喃:“我就踢了你一下,不至於就把你踢壞了吧?你……這身體也太不經事了。”


    賀景瑞黃疸水都要吐出來了。


    好容易吐完,沒歇兩口氣又提著褲帶跑廁所。


    沈清源草草收拾了一番,帶上前拉起賀景瑞去醫院。


    他本來要騎電動車的,看賀景瑞實在難受改了打車。路上他一直拎著個塑料袋兜在賀景瑞嘴邊,生怕吐到人家車上。


    到了醫院看診、化驗又是好一番折騰,醫生說賀景瑞是食物中毒。沈清源樓上樓下的跑,等把賀景瑞安頓好打上點滴已經是夜裏兩點多了。他累得夠嗆,坐下來就不想動。


    看一眼賀景瑞,臉色萎黃,眼圈發青,像抽了骨架似的歪靠著,沈清源歎道:“你是不是喝了假酒,或是吃了不幹淨的東西?”


    賀景瑞無力地搖搖頭。


    替他掖好背角,沈清源趴在床邊閉著眼說:“我眯會兒,針水完了叫我。”幾分鍾後,他就睡著了。


    賀景瑞捋開他的額發,靜靜看了他一會兒,隨後把手覆在他手上。摩挲著手指手心上的老繭,賀景瑞心裏十分平靜,把下午肯尼和周一鳴帶給他的難堪拋到了九霄雲外。


    沈清源睜開眼時,天已經蒙蒙亮了。他嚇得大叫一聲:“哎呀,什麽時候了?你的針水……”


    賀景瑞靠著床頭,對他笑道:“我看你睡著了,請旁邊的大叔替我按鈴。給,我請大叔買的早點,你先墊著肚子。”


    沈清源接過早點,向一旁坐的大叔道了謝,邊吃早點邊端詳賀景瑞。


    他臉色好了一些,神情溫順,像隻很乖的大貓。沈清源心裏咯噔一下,忽然想起賀景瑞昨晚的非禮,滿腹狐疑又開不了口問,生生在臉頰上憋出兩朵紅雲。


    賀景瑞像是看出他的心事,正經八百地說:“對不起,我昨晚喝多了,發酒瘋了。我喝多的時候隻要不鬧一般看不出來。”


    這個解釋很說得過去,沈清源放下懸著的心,輕聲說:“以後少喝點兒,對身體不好。”


    “昨天遇到以前的男朋友,嗯,有些不開心,想借酒澆愁……以後不會了。”賀景瑞點頭道。


    作為熱心的“男閨蜜”,沈清源忍不住問:“以前的?你們分手了?”


    “他看不上我,嫌我沒本事嫌我窮,重新找了個高富帥把我甩了。”賀景瑞歎氣道:“那人除了有錢其他都不行,人品很差。”


    “你別難過,其實你挺不錯的,離開你是他的損失。這種嫌貧愛富的人要不得。”沈清源替他抱不平。


    “對,要不得。”賀景瑞愉快地讚同。


    “找對象還是要找人品好、靠得住的。”沈清源又說。


    “對,要人品好靠得住。”賀景瑞有些心虛。


    沈清源熱心勸解之餘又誇獎了賀景瑞一番,賀景瑞雖臉皮厚如城牆也不由得慚愧起來。


    賀景瑞暫時不去交易所,兩位老股友每天給他打電話匯報股市情況,沈清源則床前床後地伺候他。要是他到醫院打針沒迴來吃飯,還能賴著沈清源給他送飯。他從小不缺人服侍,沈清源也不如那些專職保姆細致,可保姆哪有小鞋匠可心?


    賀景瑞簡直覺得沈清源是他賀二少的賢內助,正像老婆照顧老公一樣對他。


    無奈現實殘酷,他美夢沒做幾天,人家的正牌男友上門來了。


    李鄴幾乎不來沈清源店上,今年開春以來他們也很少見麵,沈清源怕影響他並不常打電話。


    許是感覺太冷落沈清源心生不忍,李鄴今天到附近辦事,辦完事看時間早就主動來看沈清源。


    沈清源沒想到他會來,激動得不知所措,站在屋裏要給倒水,杯子拿出來水還沒倒上,又轉身去拖凳子。


    “你不用忙,我坐一會兒就走。”順勢找了張椅子坐下。李鄴幾不可見地皺起眉頭說。


    沈清源終於想起去洗手、燒開水。


    冷眼旁觀的賀景瑞看沈清源驚喜過度的樣子,就知道這是他的男朋友。賀二少打翻了一壇老成醋,麵兒上一點不顯,假模假樣地笑著,主動和李鄴攀談。


    李鄴看他麵熟,一時想不起他是誰,隨便敷衍兩句就不說話了,精英的清高架子端得十足。


    沒見到沈清源的時候很想他,可身處這局促擁擠的小房間,聞著嗆鼻的皮革味兒,再加上沈清源那受寵若驚的態度,李鄴忍不住的心煩,後悔不該走這一趟。


    端熱茶出來的時候,沈清源發現李鄴的臉色不好看。他以為是李鄴嫌賀景瑞在旁邊當電燈泡,忙衝賀景瑞使眼色想讓他迴避一下。


    賀景瑞穩如泰山地坐著,假裝沒看懂他的暗示。


    開玩笑,想讓老子這病號給你們這對奸/夫挪地方,沒門兒!


    沈清源沒輒,隻得摘下圍腰對李鄴說:“這裏太擠了,我們出去找地方坐。”


    李鄴話都不說站起身出去了。


    “呸!再見都不會說,真沒禮貌!”賀景瑞翻了白眼嘟囔。


    心想沈清源把他男朋友誇得天上僅有地上絕無,成天做牛做馬賺錢貼漢子,李鄴竟是個這樣的人,沈清源真是瞎了眼。這樣的好事怎麽沒讓自己攤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渣攻的忠犬之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令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令瓏並收藏渣攻的忠犬之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