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來到天少家巷口沒再往裏開,這雨忽大忽小沒一刻停過,大馬路上的水都快把車軲轆淹了,更何況窄小的巷子,司機怕車進去不好出來,想和白音商量一下不進去行不行,白音人已下車,踏著積水狂奔向了那片黑暗...........


    天少在電話裏並未透露自己遇到了危險,但白音就是有種不祥的預感,在將近五個小時的車程裏,白音沒有思考天少為什麽要做麵條給他送來,為什麽和他說那樣的話,他已經來不及琢磨這些了,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如果天少真出事兒了,會是誰動的手。


    白音能想到的人隻有玨汶,玨汶動天少無非是不許他和天少走到一起,出國之前他已和玨汶表明了同天少一刀兩斷的態度,今天他也告知了玨汶馬上要帶著他阿爸移民國外的消息,那玨汶動天少的理由是什麽!


    沒有!


    分析過後,白音想或許是他多慮了,說不定天少隻是喝多了在自家院子發發酒瘋而已,可白音的心還是控製不住的發緊......他怕天少不在家...怕自己的擔憂成真......他不要這個人出事兒...即便是他怨恨這個人娶了別人,即便是他們從此陌路....


    梁誌成最近因為天少失眠,原本這個點兒是醒著的,吃晚飯的時候他接到蕭風的電話,說白音在董事會上拒絕了接管百勝,生日宴也取消了,梁誌成琢磨著一定是天少見了白音,倆人討論後做出的決定,稍稍的惋惜,但梁誌成依舊是開心的,有什麽,大不了白音以後跟他們一起經營雞場,隻要天少高興就行,事情落定,梁誌成也踏實了,飯後躺在床上唿唿地睡著了。


    梁誌成連著幾日沒休息好,這一覺睡的比較沉,加上外麵雷雨交加,根本聽不到敲門聲,白音抓著手裏的飯盒用力搗了幾下門,看沒動靜,往後退了幾步,大吼著天少的名字。


    那一聲接一聲震耳欲聾的吼叫,最終把睡夢中的梁誌成驚醒了,若不是打開鐵門,見著站在磅礴大雨下的白音,說什麽梁誌成也不會相信,這聲音是從白音的喉嚨裏發出來的。


    “玨伏天在嗎?”白音奔過去問梁誌成。


    “伏天呢?”梁誌成和他同時開了口。


    倆人話落,白音的臉變了,不過也隻是幾秒鍾的時間,白音便恢複如常,將飯盒懟到梁誌成手裏,掏出手機邊往院子裏走邊撥了蕭風的電話,梁誌成抓住飯盒,伸手拽白音。


    “我問你伏天呢?”


    “蕭風玨伏天在你們家嗎?”白音對著那頭說完,手機啪滑落到了地麵的積水中。


    梁誌成一拳揮到了白音臉上,“你是不又氣伏天了?


    白音像沒挨這一拳頭似得,機械化的從水裏撈出手機,奪過梁誌成手裏的飯盒,轉身向門外走去,走了幾步,白音又折了迴來。


    “玨伏天還有什麽經常來往的朋友?”


    “現在知道著急了?”梁誌成撲擼撲擼被淋濕的頭發,歎了口氣,“算了,看在你為了伏天不要百勝的份上,我不和你計較了。”


    “你在說什麽?”


    白音的聲音又沉又厲,可惜一道閃雷劈過,梁誌成啥也沒聽見,他隻看到白音被他一拳打破的嘴角,和那臉上慘白的顏色,他拽著白音來了正房的客廳,給白音倒了熱茶,取了塊兒幹毛巾。


    白音接過毛巾,往天少屋裏瞅了瞅。


    梁誌成坐下來道,“白音你以後對伏天好點兒行嗎?你走這半年,他每天辛辛苦苦工作,隻為你和他好了還能穿得起上萬塊錢的衣服,你怎麽可以一迴來就把他氣跑了?”


    白音抓著毛巾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梁誌成皺眉,“你那什麽眼神,不想對伏天好是吧,你有沒有良心,你知不知道伏天等你等得都快崩潰了,他現在都瘦成那樣了,你不心疼啊?”


    “你倒是說句話啊!”梁誌成又想發火,他怎麽感覺白音看他的眼神不太正常,像見鬼了一樣直愣愣的盯著他,“你不會是不信天少的話,還懷疑小芳和天少有關係吧,白音我梁誌成以性命擔保,天少自從有了你再沒和其他人好過,男人女人都沒有,小芳是喜歡伏天,我也希望他倆在一起,可伏天他死心眼,心裏隻想著你,我不清楚小芳那天怎麽進了伏天的房間,我隻知道那張床我和柏岩他都不讓上去睡,當年我們走的時候,天少死活都要拉著那張床墊.你...”


    梁誌成正說著,白音突地起身衝進天少的房間,一把揚起被子,扯下了床罩,枕邊的羽絨服飛到地上,跟進來的梁誌成雙臂交叉靠在了門框。


    “我就知道伏天不會和你說這事兒,當年你從我家走後,我們一直給你打電話,可從來沒通過,我和伏天在玨家的別墅區路口等了你三天,整整三天,最後你爹和我們說你出國學習了,迴來就會接手百勝,伏天當場吐血暈過去了,可就是這樣,他都要帶走你和他一起睡過的床墊,你說他又怎麽會允許別的女人躺在上麵。”


    梁誌成上前拿起地上的羽絨服擱迴了原位,他知道天少有多寶貝這件衣服。


    “白音你穿過的這件羽絨服伏天一直放在枕頭邊兒,你覺得他這麽愛你,還有可能再去愛別人嗎,不是我埋怨你,那天伏天高高興興帶著戒指去百勝找你解釋,你不聽就算了,還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讓他下不來台,當時我真恨你,還有你讓蕭風拿著帶血的戒指給伏天看算怎麽迴事兒啊,害得伏天一晚上沒睡,大半夜跑到你家去找你。”


    梁誌成控訴著白音的種種,說個沒完,白音盯著床一動不動,最後梁誌成來到床尾,拍了拍白音的肩膀。


    “行了你也別擔心了,伏天明早一定會主動找你的。”


    說完,梁誌成的手再次落到了白音的肩膀,因為他發覺白音的身體明顯在抖,“白音你怎麽了?”


    “沒事兒!”白音說了三個字。


    “那怎麽抖得這麽厲害,是不被淋感冒了,我去拿藥。”梁誌成覺得自己太他麽善良了。


    “我想靜一靜!”白音說了五個字。


    梁誌成撇著嘴摔門走了,不是他小心眼兒,自己說了一大堆話不迴應就算了,好心給這個人拿藥,竟然也被無視了。


    關門聲響起,白音踉蹌著走向了洗手間。


    白音活了二十六年,從沒體會過痛徹心扉的滋味,他真的好想在這一刻出現那種心痛的撕裂感,可是沒有,那心是麻木的,他還在跳,但沒有任何痛的感覺,他的腦子也像突然被下了咒語,沒有任何知覺,它不再轉動,無法思考,空白的讓他恐懼。


    擰開水龍頭,水溢滿洗手池,白音一頭紮了進去,一次一次把頭紮入洗手池的冷水中,再一次次抬起,白音重複著這個動作,閉著眼,逼著讓自己的腦海閃現天少吐血的畫麵,逼著自己想他和天少之間的事情。


    當眼前清晰的浮出天少嘴角掛著血昏然倒下的場景時,白音感覺他的腦子跳了一下,可不夠,白音頭紮在洗手池沒再往起抬,他安靜站立著。


    你走這半年,他每天辛辛苦苦工作,隻為你和他好了還能穿得上上萬塊錢的衣服,梁誌成的話迴蕩在耳邊,白音迴想著他這半年幹了什麽,在海外偷偷注冊了自己的公司,用盡手段拉攏客戶,隻為了在那邊有一席之地,隻為了離開這座城市,離開這個為他辛苦工作的人,離開這個每天看著他衣服睡覺的人,離開這個,離開這個....


    白音終於感覺到他的心一點點痛了起來,但任舊不夠,唿吸有些困難,白音濕漉漉的腦袋從水池冒出來又即刻紮了進去。


    白音生日快樂!


    白音我隻想見你一麵,看你一眼。


    有必要嗎,你還是和你媳婦兒好好過日子吧。


    白音能說一句你愛我嗎?


    “我愛你!”


    痛感從心底猛烈的蔓延至全身,白音抬起頭,出了洗手間,就是這樣,心可以痛死,但腦子必須清明,它不能沒有知覺,它必須快速運轉起來,因為那個被他傷透了心卻還那樣愛著他的人,也是他愛著的人,等著他去救。


    把床鋪整理好,白音來了客廳,沙發上放著他帶來的飯盒,白音拿著飯盒,進廚房打開天然氣,煮好麵,吃完,洗幹淨碗筷,迴了天少屋。


    關了燈,拉開窗簾,白音躺在了這張他和天少一起睡過很多個日日夜夜的床墊上,迴憶著今天所發生的一切。


    按梁誌成的說法,天少在一直等著他迴來,今天去百勝是為了和他解釋之前的誤會,那天少去了百勝應該即刻上去找他,或者讓前台通知他才合理,可天少沒有,放下東西一聲不吭走了,他們通電話時,天少也並沒有要解釋的意思,這說明天少在等他迴來的過程中就改了主意,而在這個過程中一定發生了什麽影響了天少的決定,顯然發生了什麽梁誌成並不清楚,或者說天少就沒打算讓梁誌成知道。


    究竟有什麽事兒是梁誌成都不能知道的,得了嚴重的病,不想讓梁誌成擔心,怕脫累自己,這非常有可能,梁誌成不也說,天少瘦了嗎,如果是這樣,今晚天少遇害就是個意外.......


    不....天少和他通電話時明顯已經不對勁了,最初說沒其他意思,接著突然問他能否說一句,我愛你!語氣也是突然不連貫的斷斷續續,那是不是代表天少已經遇到危險了,又或是天少已經意識到自己有危險了,可為什麽不向他求救,問天少在什麽位置,天少也繞了過去。


    白音仔細的迴想了一下,天少的語氣雖不連貫,但好像並沒有驚訝慌張的情緒,這說明,天少早料到自己會有這樣的處境,還有一點,天少不願意讓他知道自己遇到了危險。


    沒有反抗,沒有逃跑,沒有求救,不想讓任何人得知,甘心的接受這份危險,什麽原因可以讓一個人心甘情願的接受失去生命的危險。


    不得不死!


    必須死!


    白音發現他的身體在慢慢僵硬,腦子又開始沒了知覺,空茫茫一片...........


    劈裏啪啦的雨聲充盈著沒有一點兒響動的房間,白音走下床,站在窗前,望著外麵的雨幕,額頭抵住玻璃,稍稍撤開,然後砰一聲撞了上去,白音沒用很大的力氣,所以玻璃也沒完全破碎,隻是龜裂開粘了些血跡。


    感覺到了疼痛,白音走進洗手間,抽下塊兒毛巾,照著鏡子緩緩擦拭著額頭間的血跡........


    玨汶!玨伏天!


    不得不死!必須死!


    玨汶!玨伏天!不得不死!必須死!必須死!


    心裏默念著這些話,血一點兒點兒幹淨,白音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把毛巾輕輕放到了洗手池中。


    “玨家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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