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繆之心裏一緊,加快了腳步。


    越走到深處,牢內越發的黑暗,關押著權樾的牢房甚至連一盞油燈都不肯為他亮起。


    黑暗裏,亓繆之看著一手撐住牆壁一手捂唇咳得痛苦的模糊身影,心髒疼痛泛濫。


    “權樾。”


    朦朧的身影一僵,咳嗽停了一聲,半秒之後咳得更為猛烈,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響起了一道虛弱的聲音,“仁翊?”


    縱使他看不到,仍然能從聲音裏聽出來那是自己。


    “是我。”


    亓繆之點頭,找到一盞油燈點亮。


    昏黃的光線照亮了這個陰暗潮濕的狹小空間,亓繆之得以見到權樾蒼白的麵容。


    他以為那日在權樾的房間,他已經見過他最虛弱的模樣,卻不曾想,麵前這個麵色幹枯蠟黃,蒼白的唇染著殷紅的血漬,未曾清洗的墨發粗糙的支棱著,身著囚服,半跪在地上的權樾比起那日的權樾,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權樾……”


    亓繆之又氣又心疼,皇帝告訴他他有為權樾派禦醫診治,這就是禦醫診治的結果?


    如果說來,江湖郎中比禦醫醫術還要更高明是嗎?


    “仁翊你怎麽來了?”


    權月虛弱的扶著牆勉強靠著,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極力忍耐著卻還是偶爾忍不住咳嗽出聲。


    他看起來又痛苦又虛無,就好像下一秒就會永遠的閉上眼睛,來不及和亓繆之說一句再見。


    “我來救你!”


    這是下下之策,不到萬不得已亓繆之本不想這麽莽撞的劫獄。


    但權樾的情況讓他無法冷靜,他什麽都可以忍,唯獨忍不了權樾受苦。


    做錯的分明是他,承受這份錯誤的卻是她,這不公平!


    拿著從獄卒身上找到的鑰匙一試再試,最後一把鑰匙用盡,亓繆之還是沒能如願打開牢房門。


    他氣的一掌拍到門上,木門發出沉悶的一聲響。


    他可以暴力開門,但如此一來一定會引來守衛。


    “就算你將門打開了,我也不會跟你走的。”


    牢房內,權月順著牆走到了石頭搭起的床上坐著,屁股下是有些刺人的幹草,坐下去時,會磨出“沙沙”的聲響。


    “為什麽?”亓繆之不理解,“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是什麽模樣!”


    “我自己的身體,我比誰都清楚。”


    本就不明亮的眸子在黑暗與燭火的相擁下朦朧更甚,權月盯著亓繆之,認真道,“你現在就算把我帶出去了,我也不一定活的下來。”


    “你在說什麽胡話!”


    “你聽我說完。”


    她輕聲道,“我一走,不僅我爹會被我連累,我娘,還有我姐,以及整個丞相府上上下下的人,都會因此喪命,仁翊,我不需要那麽多人為我陪葬。”


    “更何況,我到底做錯了什麽,我爹又到底做錯了什麽?就算我和你走了,僥幸活下來了,讓我背著罵名過完這一生,我做不到。”


    遠遠的,他和她望著對方,她朝他勾起一個笑容,“我們不過是喜歡的人恰好是同性別的人而已,我不覺得這是錯的。”


    牢房裏有一個小小的窗戶,一直被烏雲掩蓋的月光終於扒開了一條縫順著小窗照進了牢房,不偏不倚,滑過權月的側臉。


    刹那間,滑進了亓繆之最心房最柔軟的那一處,插下一根釘子,渾身戰栗。


    亓繆之鼻尖一酸,竟然有了落淚的衝動。


    這麽多年,他征戰沙場幾經生死,多次將命都快搭上了,也從來不曾掉過半顆眼淚。


    卻獨獨在權樾麵前,數次落淚,一個表情,一句話,便忍不住的滾滾滑落。


    他不知此刻是該高興還是難過。


    到底是該因為他們不是他心悅他,而是他也心悅他而高興,還是該因為他們明明兩情相悅,卻不得祝福,此刻,一個在牢內不知何時會死,一個在牢外要娶至交好友,一門之隔,不同人不同命而感到難過。


    喜悲參半,哭笑不得。


    “仁翊,迴去吧。”


    不知何時,權樾又扶著牆走到了牢門後,伸出手撥開落在亓繆之眼前的碎發,嘴角淺淺的勾著,“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亓繆之雙手抱住權月的手,眼淚從右眼滑落,努力的在學著權月笑,“你說。”


    “我想在我死前,能看到我爹堂堂正正的走出大牢。”


    “好,我答應你。”


    “不早了。”權月收迴手,轉身,望向小窗,白月光與暖黃的火光交集在他好看卻虛弱的側臉上,又是幾聲咳嗽,“早些迴去歇著吧,我也要睡了。”


    石床上鋪著一床很髒的被子,權月沒有蓋,和衣躺下,背對著亓繆之。


    又在牢房前站了一會兒,見權樾一直沒有動,亓繆之才終於離開。


    下一秒,權月睜開眼睛從床上跳了下來,直接消失在了牢房裏。


    430看著眼前這個泡在溫泉裏爽的不行的女人,又羨慕又嫉妒,恨不得直接把權月給拽迴牢房吃苦。


    不要問它為什麽不付諸行動,笑話,你行你上。


    而另一頭,亓繆之給獄卒頭頭喂了一粒解藥。


    獄卒悠悠轉醒,麵前就是一張放大的俊臉,嚇得驚叫出聲,還好被亓繆之及時捂住了嘴才不至於將外麵的守衛招進來。


    “聽著。”亓繆之從懷裏摸出了一錠金子,甩到了獄卒懷裏,道,“你今晚誰也沒見過,這些獄卒和囚犯隻是太困了不小心睡了過去,什麽都沒有發生,聽到了嗎?”


    獄卒看看金子,又看看亓繆之,點點頭。


    亓繆之並沒有立即放過他,而是繼續道,“你要清楚,我能神不知鬼不覺的迷暈你們,自然也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你們,如果實在忍不住,告密之前,最好先給自己選一座墳墓。”


    “不敢不敢。”獄卒聞言抖成了篩糠,不住的搖頭,“殿下您放心,小的和牢裏的其他人什麽都沒看到,一定守口如瓶,屁都不會放一個的!”


    亓繆之滿意的點了點頭,閃身離開。


    美美的跑了一個溫泉,穿著最愛的絲質睡衣,超大號公主床將整個牢房擠得是滿滿當當,權月才舒舒服服的哼著小歌兒追起了電視劇。


    風瀟瀟給她推薦的,據說又狗血又帶勁,八百集超長劇集,保證看到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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