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沁出了侯府,小風子跟隨在後。


    “蘇姑娘……”小風子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蘇雲沁。


    他當然知道蘇雲沁這是要去尋陛下。


    蘇雲沁微微頓住腳步,“你知道你家陛下在哪吧?”


    不用說,昨日就瞧著這小子鬼鬼祟祟的,感情是去見風千墨去了。


    小風子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


    “奴才這就帶您去。”


    他心底也擔心陛下,剛剛陛下吐了血,不知道怎麽樣了?


    ……


    小風子帶路的客棧坐落在離侯府不遠之地。


    客棧大門雖然敞開,可裏麵根本沒有幾個客人。


    外麵的雨聲很響,敲打在屋簷上,牆壁上,紙窗上,甚至像是敲打在蘇雲沁的心上。


    想到當時的情況,她不免又有些煩悶地蹙了蹙眉。


    剛要走,忽然,一抹藍影掠過。


    很快,他們就被藍裙的女子給堵住了去路。


    “小風子,誰準你帶這女人過來的?”思琴睨了一眼蘇雲沁,聲音比往日更低了幾度。


    小風子臉上還掛著笑,隻是笑容有些像哭的。


    他看得出來思琴盯著蘇雲沁的眼神,無疑就是在看情敵。


    “思琴大人,陛下他……”小風子小聲問道。


    蘇雲沁眉蹙的更緊了些許,“讓開。”


    兩個字,帶著些慍怒。


    她心底湧起的擔心因為思琴的阻攔越來越深,尤其是眼前這個還是個女人。


    思琴不悅地看她,麵無表情地說道:“陛下不會見你的。”


    蘇雲沁深覺莫名其妙。


    那死男人一聲不吭就走,現在跟她鬧的別扭也是極其莫名其妙。


    “行,不見就罷。”她轉身就走。


    “等等。”二樓傳來了一道聲音。


    這道聲音毫無溫度,就像是在傳達著某人的命令似的。


    “思琴,爺兒讓她上來。”


    蘇雲沁抬眸看向二樓的男人。


    並不是金冥金澤,而是一身深黑衣袍的侍衛,他的衣領很高,幾乎遮住了半張臉,致使到此刻根本不能看清他的樣貌。應該是暗衛,至少以前從未在風千墨的身邊見過他。


    不過,他的聲音他的瞳孔極具辨識度。


    這男人有一雙異瞳,上次在酒樓裏偷聽時,便看見了這侍衛的異瞳。


    她記得他的名字,邪風。


    思琴皺眉,轉頭看了一眼二樓的男人。


    “思琴大人,邪風大人都說了,您不會違抗聖令吧?”小風子暗暗鬆了一口氣。


    思琴終究還是側身讓開了路。


    蘇雲沁上了樓,經過邪風時,還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看著蘇雲沁的背影,思琴狠狠咬住了下唇。


    ……


    雅間裏很靜,除了雨點不斷敲打窗戶的聲響。


    蘇雲沁入屋後,身後的門便被人闔上了。


    因著陰雨天,即使是白日,屋中也依舊光線暗淡。


    她隻能依稀捕捉到一個男人的輪廓,他倚著床頭而坐,一隻腿豎起單膝,另一隻腿伸長。


    分明隻是簡單的姿勢,可在這男人的身上依舊帶著強勢之味。


    聽見動靜,他微微側頭看她。


    遙遙的視線,極為準確地鎖定在她身上。


    他的視線落過來,原本清冽的光漸漸變成幽深,讓她的心跳也徐徐加快了幾分。


    她按了按心口的位置,想讓自己那心悸的感覺停一下。


    男人的視線牢牢鎖定在她身上,也沒有出聲。


    靜,靜到她好像隻能聽見心跳聲了,似乎窗外的雨聲都已經遠離她而去。


    蘇雲沁在衣袖下狠狠掐了自己一下,這才抬步走至他的床榻邊站定。


    “你沒事吧?”她率先出聲問道。


    風千墨聽著她這像是沒事人似的問題,抬眸看向她,深沉幽邃的眸光凝著她這張易容的臉,沒有迴應。


    視線落下,他便看見了她身上的衣衫都濕透了,發髻也因為淋雨的關係淩亂不堪,幾縷發絲淩亂地貼在她的臉上。分明如此狼狽的模樣,可她那雙眼眸,卻格外晶亮,熠熠生輝。


    他微微支起身來,忽然出聲:“金冥,拿件幹淨衣裳。”


    蘇雲沁這才下意識地低下頭看了自己一眼。


    衣衫濕透,濕噠噠地黏在身上,好不狼狽。


    她揮了揮小手,“沒事,我迴去自己收拾。”


    說著還自顧自地將衣角的水擰幹。


    風千墨:“……”


    他湛黑的眸子裏映著幾分無奈的情緒,但也不過轉瞬消散。這女人,某些時候當真缺根筋。他忽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蘇雲沁擰衣角的手腕上多了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她轉頭看他。


    “你,去洗幹淨。”他這是命令,而非商量。


    “不用,我……”


    “孤有潔癖。”然而,他想都不想就打斷了她的話。


    蘇雲沁嘴角一抽,“你這是病,得治。”


    雖然嘴上這麽說,她還是不得不轉身走了出去。


    門外的金澤一直聽著屋內的動靜,聽見主子吩咐說讓蘇雲沁去洗幹淨,待蘇雲沁走出後立刻討好似的笑了笑。


    “蘇姑娘,請。”


    ……


    半個時辰後。


    蘇雲沁再迴到風千墨的屋中時,男人已經從床榻上起身,此刻正坐在桌案前。


    他坐在光影之中,手中玩弄著一隻杯盞,神情有些漫不經心。


    男人換了一件深紫錦袍,依舊是素雅倒沒什麽繁複花紋的衣袍,即便是坐著,依舊讓蘇雲沁覺得這男人的挺拔高大。


    他那俊美完美的容顏也一同隱匿在了光影之中,暗淡的光線在他非凡絕倫的五官上鍍上了一層稍稍柔和的光。


    往日的淩厲頓時消散了幾分,柔和的光暈之下,他的傾世容貌越發能蠱惑人心。


    聽見響動,他倏然抬眸,墨染似的瞳孔裏幽光輕掠。


    他定定地看著她走近,最後站定在他的身邊。


    “看起來你也沒事了。”蘇雲沁拉開了一旁的椅子坐下,瞥了他神色一眼。


    他的眸色已經恢複了黑色,神色淡漠如斯,看不出任何的異樣。


    “尋孤,給你男人解蠱?”他就這麽視線鎖定她。


    他出聲了,靜默中,他的低音炮似的嗓音,性感地不像話。


    隻是,聲音雖然好聽,可這話就不好聽了。


    蘇雲沁無語地翻白眼,“什麽叫‘我男人’?君大哥是我哥們,他救了我,我總得為他做點什麽吧?”


    “哥們?”某男重複了這二字,帶著些不屑。


    她隱隱聽出他好像哼了一聲,那不屑嘲弄的意思,她也沒能弄明白。


    “算了,你不信就算了。暗器我帶來了,這是什麽毒,能解不?”


    她從懷中摸出了抱著暗器的錦帕,放置在桌上。


    風千墨隨便掃了一眼那暗器,卻不語。


    他的神情很冰冷,眸底更是毫無溫度。


    蘇雲沁凝著他,他忽然抬眸,四目相對。


    男人幽暗的眸底是最瀲灩璀璨的光華,那璀璨的星點幽光就像是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兜住了她整顆心。


    “怎……怎麽了?”她該死的竟然結巴了。


    “能解。”男人收迴目光,漫不經心地低眸玩弄著手中的酒盞。


    蘇雲沁隱隱覺得他這話中有別的意思,雖然僅僅隻有兩個字。


    其實她有很多問題想問,比如他為什麽那日不高興地走了,再比如他為什麽招唿都不打就離開,再比如他出現在這兒是怎麽迴事?


    可這些問題,她好像又沒有什麽資格問出口。


    她跟他還沒有好到非得向她說明一切的地步。


    所以,隻能用君明輝的蠱毒作為幌子。


    “啪”地一聲,他將手中的杯盞揚手扔在了遠處。


    杯盞碎在地上,片片斑斕。


    蘇雲沁蹙了蹙眉。


    果然啊,伴君如伴虎,帝王心思絕對猜不透。


    陰晴不定的性子,她實在看不透他。


    “孤為何要幫你?”他掃了她一眼。


    剛剛沐浴過的蘇雲沁,身上散發著淡淡的花香,坐的近,這沁人的香氣便縈繞在了他的鼻尖。


    她身上穿的是思琴的衣裳,她的身形與思琴差不多,因此這藍裙穿在她身上並不顯違和。


    三千青絲垂落至腰間,發絲輕拂在女人白皙的臉頰上。


    她臉上的傷疤不知是在何時好的,但此刻白皙的小臉上染上了絲絲紅暈,淡淡的紅暈比染了胭脂更醉人。


    蘇雲沁抱著手臂,將身子往椅子裏靠。


    “那你想要我幫你做什麽?在我看來,陛下似乎根本不需要我做什麽?”


    “你說呢?”他淡定地將問題丟迴給她。


    蘇雲沁站起身來,“不願意幫就算了。我走了。”


    她本來就是來看看他有沒有事的,看他這會兒極好,也用不著她來關心他。


    今日看著他一雙血眸,她才知道之前迴蘇府時,他為何會說自己在手臂上劃了一道極深的口子了。


    一旦蠱王發作,確實無法保持清醒。


    隻有自殘才能保持清醒?


    一想到這裏,她竟然有些心疼。


    她起身要走,手臂忽然被人拉扯住,那力道驟然一重,她根本控製不住直接摔坐在他的腿上。


    她扭了扭身子,“你幹嘛?”


    可就是她扭動的姿勢,讓抱著他的男人臉色微微變了變,低啞警告:“別亂動。”


    蘇雲沁一聽他說別動,這下是整個人都不好了。


    渾身僵硬地坐在他腿上,確實不敢再亂動了。


    “我,那啥,要不,你去衝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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