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沁的神情如此沉靜,使得整個屋中的氣氛也變得格外肅穆。


    “我的建議,你最好還是先保守治療,畢竟還是能延長壽命。我家小寶現在年紀小,心髒也比你成人脆弱多了,我也希望能夠直接等她到了十多歲之後換心,可是又哪有這麽容易的。”


    她知道,這是性命問題,不是開玩笑。


    麵紗外的一雙眸子裏映著都是堅決的光,她的眼神無一不透露著事情的嚴肅性。


    風千洛哀歎了一聲,那鎮靜的神情也不過是片刻就消散不見,隨即換上了一種無所謂的態度。


    “皇嫂說的倒是沒錯,要不,就按照皇……”


    那一個“嫂”字還沒有說出口,蘇雲沁就橫了他一眼,充滿敵意。


    風千洛心底咯噔了一下,連忙將“皇嫂”這個稱唿徹底吞進腹中不再說出口。


    好可怕的眼神,他可不想再被這樣的眼神剜著。


    萬一,因為他這一個稱唿鬧的蘇雲沁和他家皇兄徹底不開心了,他豈不是罪過大了?


    “咳咳……按照蘇姑娘的意思做。蘇姑娘是銀魂門門主,醫術精湛,肯定信蘇姑娘。”


    風千洛說這話時,時不時朝著對麵的風千墨使眼色。


    說了這麽多,為什麽皇兄一句話都沒有?


    蘇雲沁握住桌上的杯盞,指腹摩挲在杯盞表麵,聲音清冷明澈:“如果你和陛下都信得過我,我可以全權負責你的心疾。”


    全權負責?


    風千洛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那依舊麵沉如水的男人,既不說話也毫無反應,讓他都有些害怕了。


    他哪裏敢讓皇嫂對他全權負責?不是找死嗎?


    “怎麽了?好像你不是很希望?”蘇雲沁見他也不說話,就不斷瞄向身邊的男人,她想不明白。


    是風千洛自己看病,又不是風千墨看病。


    “皇……”風千洛剛剛一個字出口,就被風千墨給打斷。


    “嗯,你幫千洛治病。”低沉的男音倏然響起。


    他的嗓音一如往常,極其富有磁性,如同那優雅琴弦的撥弄,輕而易舉就扣動人心。


    蘇雲沁輕輕瞄了一眼身邊沉靜如水的俊美男人,如此風華之人,還是一國之君,突然隱瞞身份裝作魔教教主,也是有原因的吧?


    他並非是真的想故意騙她。


    這點,她明白。


    可她也相當有自知之明。


    “那好,我現在必須要先尋到藥,第一味藥叫做天極靈芝。之前得到確切位置應該是在太醫院,奈何那日小風子尋遍太醫院都未曾尋到此藥。”


    “孤派人找。”大概是已經了解到蘇雲沁要說什麽,風千墨極其幹脆地給了四個字。


    天極靈芝此藥他自然也有耳聞,畢竟是極其難得的藥材。


    蘇雲沁深凝了一眼他。


    男人微微側首看著她,從她的角度可以清晰看見男人流暢至極的線條,完美簡直就是上天的鬼斧神工之作。如此靜立之時,又如筆墨丹青的畫,俊雅到能輕易讓人沉淪。


    他的眸子裏是最幽邃的光,一眼,仿佛能將人的靈魂吸入而無法抽身離開。


    蘇雲沁直視著他的眼,不過一會兒,忙撇開頭,錯開彼此之間的視線。


    “那好,我下次也會尋機會找藥。我先迴去了。”


    她起身往外走。


    風千墨隨即起身跟隨在她身後。


    經過殿門口時,金澤立刻將鬼麵麵具奉上給他,男人隨手取過戴上,腳步輕鬆跟上蘇雲沁。


    看著二人一前一後離開,風千洛手指輕輕撫弄著下巴,似是若有所思。


    慕容無心走至他的對麵坐下,“看千墨這樣,恐怕是被那女人套牢了。”


    “第一次看皇兄如此的。”


    確實是第一次,想想以前在皇宮裏,多少次母後和攝政王塞了多少女人在後宮裏,可最後的結果都是莫名其妙慘死。


    久而久之,誰一聽說入宮,女子們都已各種理由逃跑,或者該嫁就嫁,死都不肯入宮。


    母後和攝政王當初本是打算用女人來控製皇兄,哪裏會預料到竟是這樣的結果。沒想到女人這招,行不通。


    ……


    蘇雲沁走出行宮,忽然停下了腳步。


    熱鬧的街頭,人頭攢動,時而響起小販的吆喝聲。


    因著她停下腳步,風千墨也因此停下腳步。


    行人從身邊忙碌而過,唯有他們二人停在原地。


    市集的喧鬧仿佛在他們周身並不存在。


    “我有些問題想問你,你就告訴我,是或者不是就好。”


    男人眸光微沉,喉際輕應了一聲嗯。


    蘇雲沁視線環繞在他的身上許久之後,才問道:“一年前小風子是你早有預謀安插入銀魂門的,是吧?”


    為了給他弟弟治病,他也當真是煞費苦心了。


    男人輕歎:“是。”


    沒有迂迴,連多餘的解釋都沒有。


    “那前幾日,怎麽就讓他沒事怕君大哥的床,這也是你的安排?”這才是她始終想不明白的事情。


    小風子是這男人一手安插入銀魂門的,所以他多次看出了銀魂門裏她特製的藥也不足為奇。


    因為小風子,所以他竟是很快就識破了自己就是門主的身份,這也不奇怪。


    那麽……


    風千墨抿了抿唇,好一會兒才緩緩出聲:“是。”


    他沒有其他的解釋?


    蘇雲沁凝著他,奈何隻能看見那一雙懾人的鳳眸。男人的眸底漾開的情緒,竟然……有些很認真?


    一國之君,竟然做這樣的惡作劇?


    她怎麽有點想不明白了呢?


    ……


    是夜。


    星空籠罩蘇府,蘇雲沁坐在書房裏翻閱著醫書。


    窗外湧入的月光傾瀉了女子一身,將她那一身白裙似是鍍上了一層簡單的銀華。


    靜謐的屋中,隻有沙沙的翻書頁聲。


    “蘇姑娘。”書房未闔,自門口傳來了小風子小心翼翼的聲音。


    蘇雲沁頭也未抬,漫不經心地問道:“有事?你不好好去伺候你家陛下。”


    她說話間,已經又翻了一頁。


    書桌上放滿了醫書,全是關於心疾的書。


    畢竟古代人對心疾這一塊研究與現代醫學差別還是有些大的,在中醫中,最講究的就是陰陽五行,連同配置藥物也是靠著陰陽五行學說來配製。


    這會兒,她已經不知道自己看到了第幾本。


    “奴才是有事相求……”


    聽見小風子如此說,蘇雲沁翻頁的手微微一頓,有些疑惑地抬頭看向他。


    “陛下他身上有幽冥蠱,被譽為萬蠱之王。這種蠱,其實是一種情人蠱。”


    “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麽?”蘇雲沁捏住了手中的書頁。


    這動作,她自己根本沒有注意到。


    她想起數日之前,某男告訴過她,蠱毒分為母子蠱,雙生蠱,情人蠱三種。


    具體的都沒有與她多說。


    小風子神情很是肅穆,走上前走到了蘇雲沁的麵前,“陛下身上的是蠱王,還有蠱後在那錦榮手中。那日為了奪蠱後,陛下為了不讓蠱王吞噬理智,不得不用自殘的方式保持清醒。”


    蘇雲沁不言不語地看著小風子。


    這小子臉上滿是倔強的神情,每次說完一句話,他就忍不住緊緊抿了抿唇。如此舉動,充分表明了他的擔憂。


    “今晚,陛下將去往靜音寺尋錦榮,還請蘇姑娘出手幫忙。”


    “我?”蘇雲沁訝然。


    難怪後來迴蘇府後就不見男人的蹤影,原來是已經離開去尋錦榮去了。


    不知道蠱王和蠱後會帶來怎樣的後果,可她的心也真是漸漸浮上了擔憂。


    “對!隻有您能幫陛下,你若是在陛下身邊,他一定能保持清醒。”


    蘇雲沁真想說他未免太看得起她了,可話始終盤旋在喉嚨裏沒有吐出來。


    小風子以為她還在猶豫,繼續道:“蘇姑娘,蠱毒這種東西,從來不是單獨存在的。隻有找到另一半,才有可能相互牽製,不至於讓蠱毒發作更嚴重……”


    “我去找他。”蘇雲沁看在他如此護主心切的份上,同意了。


    這四個字說出口,並沒有太多的思考。


    當說完,她自己都怔了一下。


    小風子一聽,感激地跪下去朝著她磕了一頭。


    他本就是個奴才,這種磕頭的事情他做的也不少,他做的再正常不過。


    可蘇雲沁就不習慣了,她上前扶起了小風子。


    “你帶路?”


    “好!”小風子點點頭。


    陛下雖然吩咐他跟隨蘇雲沁的身側,幫助蘇雲沁,也順便保護蘇雲沁。可並沒有吩咐說不能帶路去靜音寺。


    ……


    連夜騎馬趕往靜音寺,從城中趕往城外的靜音山腳下,此刻天色已經趨近三更天。


    靜音寺中靜謐地詭異,時而自能聞見蟲鳴。


    月光灼亮,如水般落在地麵。


    整個寺廟沉寂無比,蘇雲沁跟隨著小風子去往靜音寺後院,唯有一間屋子敞亮著燈。


    從屋中隱隱聽見了說話聲。


    可環視四周,哪裏有半點風千墨的身影。


    “大師,本宮這腿,能不能盡快好?再如此下去,父皇都要認定本宮是個廢物了!”


    這聲音……


    冷星塵!


    那渣渣又來尋錦榮幫助了?倒是想不明白錦榮圖什麽,竟然願意如此幫冷星塵。


    “殿下,您這是骨折,傷筋動骨一百日。”錦榮的聲音聽上去怎麽還似乎含著幾分笑一般。


    “本宮不管,必須給本宮想辦法!”


    “辦法是有,就看殿下敢不敢。”


    “有何不敢!”冷星塵嗤笑一聲,深覺錦榮這話是在侮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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