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的話剛說完,就聽朱梅爆發出一聲尖銳的嚎叫:“娘,娘,你不要閉眼,你睜開眼睛看看我那……”


    了結心事之後,紀大娘到底還是走了,她走的時候雙目緊閉,應該是了無牽掛了。自始至終她都沒提過那人的名字,也許是已經心如死灰了。


    想到昔日在揚州時,原身還是她老人家挑到賈敏房裏的,後來才有機會去了黛玉身邊。即使雪雁沒有親身經曆過那些,但是從記憶裏讀取這些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傷心難過。更何況是身為親生兒女的朱梅兩個,姐弟兩個已經是哭的不能自已。


    正在眾人沉靜在一片悲傷氣氛中時,隻聽門外傳來一陣咆哮聲:“你們都不好好當差,圍在這做什麽?”


    循聲望去,進來的可不就是紀成紀管事?他的身後還跟著徐平家的和幾個婆子。


    看到徐平家的,剛剛經曆喪母之痛的朱梅再也忍耐不住,站起來指著她道:“就是你這個狐媚子害死我娘的,你還我娘的命來!”說完,俯身衝著徐平家的撞了過去,她年紀雖小,這一下卻是使勁了吃奶的力氣,一下就把徐平家的撞倒在地上。


    徐平家的狼狽的倒在地上,惡狠狠的拿眼剜著朱梅,心想:你這個臭丫頭,等日後老娘進了門,定饒不了你!


    她心裏發狠,臉上卻帶出一副委屈樣,紅著眼圈對紀成說:“你剛才還懷疑我的話,你瞧,當著你的麵她們就這樣欺負我……”


    話說了一半,就瞧見紀成的心思壓根就沒在她身上,而是已經走到了紀大娘的床前,她好懸沒吐出一口血來。


    紀成沒想到,這人竟然真的就這麽走了。那天那腳踹過去的時候,其實他就已經後悔了,隻是礙著麵子,加上徐平家的在一邊煽風,他才一氣之下走了的。


    前幾天好些人都來勸他,說是她不好了,紀成還以為那些人隻是來當說客的,故意把情形往重了說,沒想到會是真的!隻是踹了一腳而已,怎麽就會這樣?


    到底是夫妻多年,紀成還是有些傷心的。


    隻是他這會子的傷心懊悔,在某些人眼裏卻是惺惺作態。


    紀良紅著眼盯著紀成的背影,把舌尖都咬出血絲來了才勉強克製住自己的衝動,手裏的拳頭攥的緊緊地,手上的青筋都鼓了起來。


    雪雁正和錦羅安慰著朱梅,錦羅說道:“好妹妹,你先別哭了,小心哭聲把陰差嚇走擋了大娘的輪迴之路。”


    朱梅這才漸漸的停止了哭泣聲。


    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老宅,很快就有有經驗的老人過來指點後事,隻是人多口雜,紀成又被朱梅罵走了,一時間這些人可謂是群龍無首。


    還是錦羅靠著之前的一點子經驗勉強撐著,才沒讓大家亂了套,隻是一些具體事宜她就不清楚了。


    雪雁一看這情形,心想這裏還是需要一位老人來坐鎮的。她抬頭看著天色也不早了,就跟錦羅商量說:“太陽快下山了,我該迴去了,要不姑娘會擔心的。”


    不等她說完,錦羅就點頭:“正是呢,我也是這麽想的,正要跟妹妹說呢,妹妹趕緊迴去,這事情怎麽也要迴報姑娘一聲的。再有就是,還望姑娘恩準鄭嬤嬤過來坐鎮才行。我到底沒辦過這樣事情,一點經驗也沒,費銀子丟臉麵都是小事,就怕紀大娘走不安穩,我心裏豈不是一輩子良心不安?”


    雪雁正在糾結的事被她自己說出來了,她不由的鬆了口氣:“那行,那我這就迴去。”說完,看了一眼正掩麵哭泣的朱梅,說:“我就不跟她打招唿了,勞煩你好生看顧她一下。”


    錦羅點點頭。


    迴到賈府後,雪雁讓李媽媽叫來幾個粗壯的婆子,抬著兩口箱子一路急匆匆的迴到竹泉院,徑直去了黛玉的屋子。


    黛玉剛換了衣裳,準備去賈母處請安,見她形容有些狼狽的迴來不說,還帶來兩個箱子,不禁問:“這是怎麽了?”


    雪雁忙把事情說了一遍,黛玉聽聞紀大娘去世的消息也十分傷心:“我也是今兒你走了後才聽說,還想著你迴來後問問情形呢,怎的就這麽走了?”說著,眼圈也紅了起來。紀大娘先前是賈敏院子裏的管事嬤嬤,黛玉小時候就是她看著長大的,情分比之乳母也差不多少,乍聞她去世的消息也很是傷心,因此想也不想的就把鄭嬤嬤找來,請她去幫著料理紀大娘的後事。


    鄭嬤嬤心裏有些疑惑,還是應了下來。


    出了這檔子事,黛玉也沒了去給賈母請安的興致,便讓翠柳過去告了個假。


    有些事是耽誤不得的,鄭嬤嬤連忙迴自己屋裏收拾東西去了,雪雁想了想也跟著過去,一邊幫著理箱子折衣服,一邊把紀大娘生病的隱情說了。


    聽了雪雁的話,鄭嬤嬤氣的把手裏的一件衣服重重的摔在床上:“這個紀成,平日裏看著人模狗樣,沒想到竟做出這樣喪盡天良的事來,看我不好好跟老爺說道說道。”


    雪雁忙安撫道:“嬤嬤不要動怒,眼下也不是置氣的時候,不管怎麽樣,還是先把紀大娘的後事給料理妥當才好。”


    鄭嬤嬤歎了口氣,坐在那裏,眼淚忍不住的流了下來:“橙心這丫頭走的太冤了,我要是早知道她不是生病而是被欺負的,早就帶人打上門去。到如今,讓我這白發人送黑發人,可如何安心?我以後到了地底下,有何臉麵去見我那老姐妹啊。”


    到底是心性剛強的人,鄭嬤嬤哭了一會子發泄了一通,又堅強的站了起來:“不行,這丫頭走的已經夠委屈了,我不能再讓她的後事沒著落。我一定要去親自給她操辦後事,保管她走的風風光光。”


    雪雁見屋裏還有別的丫鬟幫忙打下手,便擦擦自己的眼淚道:“我去把朱梅的東西收拾一下,一會還要勞煩嬤嬤給帶過去。”


    鄭嬤嬤擺擺手:“去吧,多給她帶點。”


    雪雁點點頭,到了朱梅的屋子,瞧見跟她同住的丹荷已經開始收拾了,便鬆了口氣:“我剛才差點忘了這事,還是你想的周到。”


    丹荷的眼圈亦是紅紅的,聲音有些哽咽的道:“姐姐是事情太多了,今兒在那邊怕是忙亂的很,瞧你身上的衣服都沒法看了。”


    聞言,雪雁低頭看了眼自己,隻見哆羅呢的褂子上沾了許多的灰塵和褶皺,是跟徐平家的撕扯留下的痕跡,當時也隻是隨手拍了幾下明顯的灰塵,後來哪有功夫再去理會這些。


    她自嘲的說道:“我多忘了,剛才竟然這副樣子就去見了姑娘,真是失禮。”


    “事出有因,姐姐又不是故意的,這點小事姑娘也不會放在心上的。”丹荷安慰她道。


    話是如此,雪雁還是迴房迅速的把褂子脫了下來,又換上一身素淡些的衣裳,複又迴到了黛玉的屋子。


    進去後看到黛玉還在垂淚,紫鵑則在一邊殷殷勸導,雪雁不由歎了口氣。心想紀大娘是伺候過賈敏的老人,恐怕在黛玉的心裏比鄭嬤嬤的分量都要重些,偏生又去的突然,黛玉恐怕是由她想到了賈敏身上。


    雪雁想了想,走到黛玉跟前說:“奴婢知道姑娘心裏難過,隻是紀大娘走了,她的身後事還要辦呢。鄭嬤嬤馬上要去那邊了,姑娘還有沒有要交代的話?”


    黛玉這才抽抽搭搭的止住了哭聲,她何等聰明,一下就抓到了雪雁話裏的關鍵之處:“按規矩,紀大娘這樣的老人走了,公中該給多少銀子發喪?”


    這個?雪雁等人麵麵相覷,她們都沒經過這事,自然也不懂這裏頭的道道。


    就在這時,鄭嬤嬤的聲音在門口響起:“紀家的是先夫人身邊的老人,姑娘賞個一百兩銀子就不少了?”


    “一百兩?會不會太少了?”黛玉有心替紀大娘做臉,不想她的身後事淒淒慘慘的。


    鄭嬤嬤道:“姑娘畢竟不是老爺,就算是看在先夫人的份上,給的太多了也不合規矩。”


    雪雁心思一轉,說道:“奴婢知道姑娘的意思,您要是覺得銀子太少,何不以老爺的名義再出二百兩,這樣加起來就是三百兩銀子,足夠把紀大娘的後事辦的極體麵了。何況,朱梅和紀良以後都還在姑娘身邊伺候呢,有的是機會找補。”


    聽了這話,就連鄭嬤嬤都讚許的看了她一眼,黛玉想了想也應了下來。她怕朱梅剛剛喪母,在那邊會不適應,特意讓丹楓和一個粗使丫鬟小雲過去陪著朱梅。


    好不容易把黛玉勸的好了一點,紫鵑便指著地上的兩個箱子問:“那這兩個箱子怎麽辦?”


    黛玉這才想起這些東西,剛才雪雁說這事的時候她正沉浸在紀大娘去世的悲傷裏,沒在意這些,這會子便覺出不對來了:“即便是紀大娘走了,不是還有紀管事嗎?怎的紀大娘會把東西讓我替他們兄妹收著?就不怕我昧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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