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聽出了林如海語氣裏的不待見,還是硬著頭皮迴道:“奴婢本來就是丫鬟,有什麽活不能做的?隻是姑娘可是千金之體,她的體麵卻不能不顧。咱們府裏是書香門第,從不講究那些虛頭巴腦的排場,姑娘又是唯一的小姐,甭管行事如何內斂,上上下下自然沒有不敬著的。可是奴婢聽說那府裏的下人都長了雙富貴眼,姑娘若是太低調了,容易被那些不長眼的編排。”


    林如海雖然覺得她有些大題小做,但覺得她都是為女兒考慮,隻沉聲道:“你年紀不大,想的倒是挺多,你隻管安心照顧你家姑娘,旁的都不用管。”


    說完就帶著小廝走了,出了女兒的院子,林如海不禁向在明問道:“怎麽,難不成賈家的那些個下人都不大好相處?”他還以為雪雁是在賈家下人那裏受了委屈才會說這番話,壓根就沒想到這個小丫頭的來曆十分奇特。


    在明心裏腹誹:豈止是不好相處,簡直是要拿鼻孔看人了!不過那些到底是太太的娘家人,在明不敢明說,隻尷尬的迴道:“畢竟是國公府的下人,見多識廣的,自然比奴才們這些鄉野出身的要強多了。”


    聽了在明的話,林如海若有所思,看來賈家這些人應該是有些問題的,要不一個兩個的總不會都這種表情。想到妻子去世之前,消息就已經送到了京城,而賈家的人卻是在妻子過完五七才來,還隻來了些下人,連個小輩都沒有來吊唁的。


    原本林如海是不想把嶽家往壞處想的,但是不得不說雪雁的話到底是起了點作用。林如海年紀輕輕就能考中探花後來又逐漸成為皇帝心腹,被派以巡鹽禦史的要職,其本身自然是有一定的心計的。


    有些事情,旁人隻需輕輕一點,剩下的他自然比別人想的還遠。


    於是林如海以“百日重孝未過,小女不宜出門”為由暫且穩住了賈家的下人,一邊讓人好生招待她們,一邊又派人暗地裏監視這些人。


    這些人剛來林家的時候還裝裝樣子,時間長了就逐漸暴露出偷奸耍滑、賭錢吃酒的本性,雖都是避著林家人,但是又怎能真的躲開有心人的監視。林如海暗中查了之後不免心驚,要是隻有一兩個這樣行事的還可以說是仆從本性不好,可是男女老少都是這般行事,隻能說是賈家門風不正!連下人都調教不好,那府裏的老太太真能教好自己的女兒?


    等他收到幾個京城故舊的書信之後,心裏更加震驚:沒想到嶽父走了沒多少年,賈家竟然墮落到這種程度!爺們整日裏不思進取隻知醉生夢死,女眷們不好生教養子女,光顧著爭權奪利不說竟然還放印子錢!那個王氏自以為做的隱蔽,殊不知早被有心人看在眼裏了。真是無知者無畏,這樣的事情違了朝中律法不說也容易有陰司報應。想到那個英年早逝的賈珠,王氏難道就沒想過長子為何早逝嗎?


    還有那個寶玉,竟然還弄出什麽“銜玉而生”的名頭,你們家又沒有皇位要繼承,弄出這些異象來是想謀朝篡位還是怎的?


    衝著這些亂象,林如海是一點也不想把閨女送去嶽家了。可是想到妻子複雜的死因,他又歎了口氣:就算是賈家內囊已空到底還有國公府的名頭在,如今朝中奪嫡之勢愈演愈烈,自己的兩個大舅兄在朝中都沒有實權未必也不是好事。


    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林如海還是決定暫且把閨女送到嶽家去。自己在這裏樹敵太多,女兒跟著自己並不安全。賈家再亂,女兒在那裏人身安全到底還是有保證的。


    隻是其他的東西,還是要從長計議啊。


    雪雁這時候還不知道自己的話引起了什麽樣的後果,她還以為林如海壓根沒把自己的話放在心裏呢。等林如海走了,她端著托盤進到屋裏,看到黛玉正斜斜的靠在床邊的欄杆上怔怔的出神。即使已經看慣了真人的眉目如畫,雪雁還是時常沉醉於她的仙姿玉貌。她輕手輕腳的放下托盤,笑道:“姑娘早上沒吃什麽東西,來喝點粥吧。”


    一邊說一邊用小碗舀了一碗遞到黛玉跟前,又笑道:“姑娘不知道,剛才奴婢在外頭碰到老爺,他誇我伺候的盡心賞了奴婢兩個金錁子呢。姑娘好歹吃兩口,也省的奴婢收了金子覺得燒手。”


    黛玉本來不想吃的,聽她說的好笑,鼻尖聞到混合著清甜味道的濃濃米香,再看到青花瓷碗裏的米粥紅白相間顏色喜人,便伸手接過勺子喝了起來。


    大丫鬟錦羅進來的時候,一碗粥隻剩了個碗底,笑著對雪雁豎起了一個大拇指。她拿著一個冊子走到黛玉跟前迴道:“姑娘,太太給您留下的東西奴婢都整理好了,您看看有沒有想拿出來擺著的,若是沒有的話,奴婢就給您收到庫房裏去。”


    聞言,黛玉把手裏的勺子放下,怏怏的擺了擺手:“先別急著收起來,放到東稍間去吧。”


    雪雁給錦羅使了個眼色,錦羅會意,幫著雪雁把碗勺收起來。兩人出了屋門,雪雁便把剛才林如海過來的事說了一下,錦羅歎道:“看來姑娘是一定要去那榮國府了,隻是不知道咱們幾個是什麽章程?”


    “姐姐是定了親的,想來該不會跟著去京城,我是一定要跟去的。就是不知道青鳶她們怎麽辦?”雪雁試探的問道,錦羅的父母都是林如海的親信,她興許知道什麽內幕也不一定。


    錦羅低聲道:“你還不知道呢,青鳶的老子娘想給女兒脫籍,把老爺給氣壞了,幹脆直接把她一家子都放出去了,還給了一百兩銀子的安家費。”


    雪雁睜大眼睛:“放出去了?這不是給她們恩典嗎?”出去了就不再是奴才而是可以自己當家作主的自由身,這多好啊!


    沒想到錦羅冷笑道:“恩典?不過是說著好聽罷了,青鳶的父母當初都是從人牙子手裏買下來的,家鄉何處父母何人一概不知,離了林家就如同沒了根基的浮萍,任誰都可以踩上一腳。真是過了兩年好日子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竟然想跟主子叫板,你瞧著吧,有他們哭的時候。”


    雪雁聽了之後吐吐舌頭,看來真是自己想當然了。不過也是,原著裏兒子都當官了,賴大兩口子也依舊還在賈家當差,這能撈銀子是一方麵,另一方麵也是因為背靠大樹好乘涼吧!


    雪雁把小廚房收拾幹淨,迴來看到黛玉正在東稍間裏看著賈敏留下來的東西流淚。她心裏歎了口氣,走上前勸道:“這些東西都是太太臨走前拖著病體為姑娘精挑細選出來的,不外乎是為了給姑娘留個念想,可姑娘要是迴迴見了東西都這樣傷心難過,太太的在天之靈哪能安好?”


    黛玉哽咽道:“娘親已經走了,不管我如何她都瞧不見了。”


    看到她這樣傷心的樣子,雪雁也跟著紅了眼圈,說到底不過是個六七歲的小孩子,這樣已經足夠懂事了。她禁不住上前一步抱住黛玉:“好姑娘,太太生前最疼你了,便是為了太太素日待您的疼愛,您也要打迭起精神來把身子養好。姑娘若真心記掛太太,何不用心抄寫一部佛經,等太太百日的時候請大師供奉在佛前,也好為太太祈福。”


    她前世也曾經承受過失去至親的打擊,因此知道這種事不是旁人不鹹不淡的勸上兩句就可以開解的,尤其是黛玉這會年紀還小,剛剛經曆了喪母之痛又要離家遠行,心裏有所恐懼憂慮都是正常的表現。隻是她剛生完一場大病身體本就虛弱,要是再這樣沉浸在哀痛裏,肯定會吃不消的。因此雪雁靈機一動,想了個法子轉移了黛玉的注意力。


    聽到雪雁的話,黛玉果然來了興致,淚汪汪的兩隻眼睛一下子盛滿了光彩:“你說的對,竟是我自誤了,整天這樣流淚有什麽用,還不如替娘親好生抄經祈福。雪雁姐姐,你幫我拿紙墨筆硯來,我這就開始抄佛經。”


    雪雁笑著應了下來:“姑娘要抄,奴婢也不攔著,隻是您可務必要保重自己的身體,每日不能抄的時間太長,否則要是累到了,怕是老爺會扒了奴婢的皮呢。”


    黛玉點點頭:“我記下了。”說著就要去書桌前頭準備開始抄寫經書,被雪雁給攔住了:“奴婢知道姑娘想盡快為太太祈福,隻是既要抄寫就要做的虔誠一點,頭一迴總要焚香沐浴的,還有這抄佛經跟寫旁的不同,還要準備專門的冊子,咱們這貌似還沒有,總要樣樣都預備妥當了才好。”她穿越之前曾跟風抄過佛經,都是買的專門的佛經抄本,隻是不知道這裏都是怎麽個章程,便把錦羅給叫了過來。


    錦羅雖然詫異於黛玉突然要抄佛經,但是看著她興致勃勃的樣子心裏卻是鬆了口氣。不管怎樣,姑娘隻要不再像之前那樣隻顧著傷心難過,別說是抄佛經了就是想抄聖旨,她都會去想辦法給姑娘搞來。


    想到這裏,錦羅看了一眼正在認真和黛玉討論抄寫哪部佛經的雪雁,心想這雪雁以前看著有點呆愣愣的,沒想到自打碧蘭和青鳶接連出事後,她倒是飛快的立了起來,不但能把姑娘的身體照顧的很好,還能拐著彎的勸解著姑娘,以往還真是小瞧她了。


    錦羅心裏慶幸自己一早就有了前程,要不然這會怕是不能心平氣和的看著雪雁在姑娘跟前出頭。這丫頭,進步的這樣快,以前莫不是在裝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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