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時候,常常在晚飯後,拿一把蒲扇,托著下巴坐在老家門口的榕樹下聽村裏人講故事。其中一個,至今記憶猶新:隻有在鬼節當天,鬼在夜間是可以自由出入於陰間來到陽間的;而平常,鬼門關的大門是被封印牢牢封鎖住,鬼怪們無法穿越。每天的子夜時分,也就是晚上二十三點至第二天淩晨一點,是陰間鬼魂最活躍之時,陰氣最重之時。《素問。金匱真言論》有這樣的記載:合夜至雞鳴,天之陰,陰中之陰也;雞鳴至平旦,天之陰,陰中之陽也。日月的交替在這個時候,也是陰間與陽間的距離最近的時候。日月交輝形成一股強大的能量場,通往陰陽之間的大門受到能量轉化的影響,會形成一條不易發覺的裂縫,一些徘徊在生死門外的新魂新魄就會有機會發現這道裂縫,然後偷偷地返迴人間尋找合適的投胎對象;碰到厲鬼逃出,它就會在人間作怪害人;但是,這些魂魄們必須在雞鳴時辰,也就是淩晨一點至三點時候全部迴到陰間;否則,在平旦時辰,淩晨三點至五點太陽升起之時,還不能及時返迴者,將被太陽的能量所焚化,永世不得超生;被發現擅自偷離陰間者,也會被打至阿鼻地獄,永世受痛苦的折磨。

    我是個無神論者,不相信什麽輪迴之說。至於怎麽會想到這個故事?也許是因為白天那個阿姨說的,她們都是在午夜時分碰到鬼的原因吧。

    看了看表,我到達兇宅的時間剛好是九點三十分。樓道裏的左鄰右舍因為命案的再次發生而早早關了房門,有經過的二樓的趕緊加快腳步經過,不敢多逗留片刻。走道的路燈幽幽閃著微弱的光亮。我徑直的走向過道盡頭,由於事發的那間房在拐角末尾,再配合幽暗的燈光,到了夜晚顯得更加陰森。白天和高成打過招唿,把他留給我的新配的房門鑰匙掏了出來,打開了門。伸手摸到門邊的照明開關,摁下去,隻聽見“啪”的一聲,小火光在開關裏閃動了一下,剛要點亮的燈光隨即滅了。

    “這麽巧?故意耍我?”我心想,“看來是跳閘了。還好備了一把筆電。”

    環顧客廳四周,客廳的一麵是設計成落地玻璃門並連通陽台,籍著外麵的月光,再加上筆電的光還是可以勉強看清屋裏的情況。這時,隻見落地玻璃門的門簾布飄動,背後的門“吱”的一聲,慢慢地合了起來。隻覺得迎麵一陣涼風襲來,從耳根掠過,透涼到後心,頭皮一陣發麻。

    “不會這麽巧吧?難道今晚真的要見鬼?”邊想著邊靠近玻璃門,自我安慰道,“還好,隻是心隨風動,心隨風動!”

    除了一些物證被收集走後,房間裏的擺設依舊。我站在房間的正中央,也就是死者被吊死的位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門鈴這時響了起來,我正要走過去開門,整個房間的燈突然亮了,隻見房子的男主人從臥室裏走了出來,穿著和發現屍體的時候是一模一樣!他就這樣經過我的身體直接走到門口,從貓眼看了出去,完全感覺不到我的人存在!

    “這怎麽迴事?”我伸手摸了過去,手也直接穿過了對方的身體。遇見鬼了!

    隻見,男主人看了看貓眼外麵的對方,開了門。進來的是一個戴著鴨舌帽,身著工作製服的年輕人。我極力想看清楚對方的顏貌,可是對方的鴨舌帽壓得很低,擋住了他的臉龐。看樣子像個水電工人。鴨舌帽進了門之後,他和房間主人在客廳了交談起來。不知道怎麽迴事,我的耳朵裏隻有一陣“嗡嗡嗡”的響聲,聽不清他們說什麽,哪怕是一個字。

    沒聊多久,主人的情緒開始激動,緊握雙拳,麵部的表情都扭曲起來,對著鴨舌帽喊叫;而對方也不甘示弱,雙方對罵起來。罵戰隨後升級至武力,房屋的主人揮拳照著鴨舌帽的臉就是一拳。我想前去阻止,卻發現自己身處不同的空間。鴨舌帽臉上中拳,踉蹌地後退了幾步,怔了一下,一個猛衝上前去,使勁推了一把對方,對方冷不及防的倒在地上,頭重重地撞向地麵,頓時昏了過去。鴨舌帽並未停手,騎到對方的身上,雙手用力的掐在對方的脖子。男主人醒了過來拚命想要把對方的雙手拉開,卻無濟於事。不多時,他的手垂了下來,掉到了地上。鴨舌帽直到發現對方已經斷氣,才慌忙鬆手,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隨即,他站了起來,推開了陽台的玻璃門,在晚風中僵直了一會。迴過神後,四處張望了一會,他轉身來到臥室,在書桌的抽屜裏翻動著什麽。我跟了進去,隻見他拿了一樣東西塞進口袋,把抽屜裏的東西擺放好,迅速走出臥室,走向大門。正當鴨舌帽要打開房門的時候,他似乎想起了什麽,走進了廚房。不一會兒從裏麵拿出一條繩索出來,穿過房屋中間的釣鉤,利索地把繩索套在房主的脖子上,並把現場布置得如自殺般,再從死者的褲袋裏拿出一樣東西塞到口袋裏,清理現場後快速地離開。鴨舌帽走得太急,似乎門都沒有完全關好。

    隨著急促、遠去的腳步,我這才發現房間還是漆黑一片,我還是站在客廳的中央,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象。換句話說,就是我見到鬼了!根據幻像中的情節,走進臥室,拉開了抽屜,在其中一本很不起眼的書裏麵抖出來一張小紙片掉在地上。看來是他們收集證據的時候遺漏掉了的,像是一張照片。借助微弱的光亮費力地要看清楚照片。

    “啊?!怎麽會這樣?不可能!這個居然是……。”還沒等我從吃驚中迴神過來,就聽到門外鑰匙轉動鎖頭的聲音。“這個時候,會是j嗎?”心想著,立刻把照片裝到口袋,關了筆電,環顧房間,悄悄鑽進了唯一可以藏身的衣櫃,並住唿吸,從縫隙觀察衣櫃門外的動靜。隻聽到門“嗒”的一聲,輕輕合上,然後就是一陣悉嗦的腳步聲。腳步聲漸漸靠近,往臥室方向走了過來。從衣櫃縫隙中看出去,一個黑色的身影小心地靠近書桌,拉開抽屜翻找什麽。我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分明是一頂鴨舌帽的輪廓!那不是j!看來他從死者褲袋中拿的應該就是房門鑰匙!正當我思量著如何對付這家夥的時候,他似乎完成了抽屜的搜索,站起身朝著衣櫃的方向移動過來,我的心跳也隨即加快。他翻看了我旁邊的一個衣櫃,接著就應該輪到我躲藏的中間的這個了!他走到麵前,拉開了衣櫃。

    “你是不是要找什麽東西?朋友?”在開櫃門的那一霎那,我蹦出了這句話。

    “啊……?!”對方被突如襲來的聲音嚇了一大跳,一路後退差點沒跌倒在地上,抓起手邊的一把椅子就朝我扔了過來,轉身飛也似地跑了出去。喘息之間,我把一邊櫃門拉了過來,擋住了扔來的椅子,椅子重重地砸在衣櫃門上,掉了下來。我立馬衝出衣櫃,追了上去。由於晚上的視線不是太好,我在追出客廳的時候被牆邊上的木頭沙發絆倒,狠狠地摔在地板上,小腿上一陣鑽心的疼!掙紮著爬起來,硬撐著追了出去。

    追出了門,在走道拐角處,看到j遠遠的朝我走過來,邊走邊拍著衣服。

    “剛才有個混蛋不知道是不是見到鬼了?把我撞倒,一句道歉沒說,還跑得飛快的!”他看到我就說。

    “趕快追!這家夥有問題!……”我大喊。j一聽這話,沒等我說完就轉身追過去。我咬著牙在後麵緊緊跟隨,“媽的!腿還真他媽的疼!”

    沒等小區的大門保安反應過來,三人相繼奔了出去。鴨舌帽正奔向旁邊的夜市,如果給他混到人群中去,那線索也就斷了。j緊跟其後,我則從邊上的一條近路抄了過去。從小路下來,穿過一個燒烤攤位來到正路上。此時路上的行人紛紛駐足觀望幾乎把路都堵塞了,沒有一個人出手相助,眼睜睜看著鴨舌帽鑽進了路邊的小酒吧,我們隨即尾隨進入。“完了!線索就要丟了!”剛踏進酒吧的那一刻,我心裏已經快要放棄。

    酒吧裏人頭攢動,昏暗閃爍的燈光,音樂的音浪大到要把房頂掀翻,男男女女摟抱在舞池裏,瘋狂地扭動著腰身。抱著一絲希望,我和j分開搜索。音量震蕩著我的耳膜,燈光煙霧模糊著我的視線,我的頭又開始一陣陣刺痛起來。

    饒了一圈,這是發現了一個帶著鴨舌帽的人正坐在吧台上喝酒。我清楚地認出來那就是我們一路追逐的那頂帽子:那是頂乳白色運動帽,側麵一個大大的標誌,應該是一頂限量版的帽子。j也發現並靠了過來,我向他做了個手勢,示意他留在後麵堵退路,我則上前查看。

    靠近那個鴨舌帽,我一拍那人,沒想到那人頭也沒迴把我的手撩開。我再次小心地拍了拍對方,不料那人轉過頭破口大罵道:“他媽的別煩老子!滾開!”

    我暫時壓抑住,問對方:“你這頂帽子從哪裏來的?”

    “我的帽子從哪裏來管你屁事啊?誰讓你多管老子的閑事的?”看來這家夥不是我們要找的人,他顯然有點醉意上頭,不知所言。但是我還是要知道帽子的來源。

    “我再問一次,你的帽子哪裏來的?”我提高了音量問道。

    “這頂帽子就是老子的,怎麽樣?你小子說話也不看看我是誰?”說著那家夥用杯子中的啤酒潑過來,躲避不及,酒濺了我一臉。我二話沒說,一拳爆發過去,對方當即攤倒在地,衝過去對著對方的頭一陣猛捶。

    “媽的!我在問你話!到底是誰的?不說是吧?打到你說為止!”對方扭曲著臉,鼻涕、眼淚、血都摻雜在了一起。我沒發現,周圍的一群小混混拿著酒瓶衝了上來。感情被打的這個是他們的小頭目來的。

    j連忙亮出證件對這群人說道:“這裏不關你們的事!我們在查案!都退後!”接著低下頭來對躺在地上直哆嗦的小頭目說:“我勸你還是老實地告訴他聽,這頂帽子從哪裏來的。要不然我也保你不住。”

    “這……這帽子……是剛……剛才一個坐在……坐在我旁邊的人的,坐了一下就走了,走的時候……他沒拿,我……我就拿起來戴了……。”

    “看清他長得什麽樣了嗎?”

    “燈光太……太暗,沒看清!隻知道……他是寸頭。”

    對方一說完,j就把我快速地拉出了小酒吧。出到酒吧外麵的時候我生氣地一把把他的手甩開。

    “你幹嘛攔著我?讓我也把那幫人教訓一頓得了!媽的,什麽不學去學人家當混混!有什麽前途?”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很衝動也很危險?”聽得出來j在責怪我,“我剛才不攔住那幫人的話,現在都不知道成什麽狀況了!”

    “你以為幾個小流氓就可以難得住我嗎?你太不了解我了吧?”

    “我不了解你?是你不了解你自己吧?是啊!你是很能打!萬一出事怎麽辦?你覺得有必要為這些無用的人出事情嗎?就算你不出事,把人家弄出事情來,給你帶來一身臭名有什麽好值得炫耀的?”

    “對啊!那我應該謝謝你咯?把我從麻煩中解救出來,還可以讓我多欠你一個人情!”我開始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胡亂說起話來。

    “你今天是怎麽了你?我們十多年的交情什麽時候說過欠對方的人情了?當你是兄弟,今晚發生的事情我不計較,你說的這些話我也沒聽到過。”

    “你不計較?你不計較我還計較呢!幫你拚死拚活的追疑犯,到頭來你卻這樣說我?當年的你究竟去哪裏了?你都不會這樣畏首畏尾的做事情的!”

    “現在,好歹我的工作要求我遵守紀律啊!你幫我但也不能光憑意氣行事啊?”

    “少在我麵前裝蒜了。你們這些警察就是光吃皇糧不做事的!見到壞人跑得比誰都快吧?還裝得道然偉岸的樣子!”

    “你可不可以成熟點?畢竟我們再也不是學校裏的熱血青年了!可以不要那麽自私的看待一些問題嗎?”j沉默了一會,開口說道:“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今晚我是想告訴你一些關於案件進展的事情的,現在看來,要等你哪天冷靜了再說吧!迴去記得腳上塗點藥,剛才看見你跑步的時候動作有點失調,不行的話就去看醫生。這裏有兩張照片:一張是死者錢包裏發現的;另一張是女浮屍的顱骨還原照。你留著慢慢看吧,我先迴去了。”說完把照片塞到我的口袋轉身離開。

    一番話讓我愣在原地好一會兒。看著j消失在黑色的背影,我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懊悔前麵說過的話來。在那次撞車事故之後,我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脾氣有時候無法控製。我是怎麽了?難道就像他前麵說的我自己都不了解自己了?還是今晚真的被鬼纏身?

    我迴到了住處,一頭栽倒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小腿上的一陣陣鑽心的痛讓我意識到受了傷。把褲筒卷起一看,被撞倒的地方已經呈青紫色,腫起了一大塊!趕忙從抽屜裏翻出了一瓶雲南白藥,抹了上去。又是一陣鑽心的痛。迴想今晚所發生的一切,後悔沒能控製住自己情緒,我不能讓這樣的事情毀掉我和j之間多年的友情,畢竟除了他,我也沒有什麽真正的朋友了。

    “還是打個電話過去吧!”我對自己說道。伸手進口袋摸出手機,這時突然想到j在臨走之前把兩張相片塞到我的口袋裏了,趕忙掏出來,靠近了台燈。“什麽?!兩張照片裏的竟然是同一人?!”我大吃一驚,自言自語道,“這個案子絕非像現在看來得那麽簡單!搞不好還有其他的人牽涉其中!對了!我前麵還找到了另一張照片,千萬,千萬不要讓我的設想成為現實!照片在哪裏?在哪裏?趕快出來!我記得我是放在了衣服的口袋的……。”我翻遍了所有的衣服口袋,褲子口袋照片卻早已不知所終。“難道是前麵追逐打鬥的時候弄丟了?這張照片可是解開這個案子的關鍵!”我再次搜遍了全身上下,依舊是一無所獲!我一下癱倒在了床上。

    “這不是我要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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