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動是魔鬼,現在的蘇成輝,已經充分體會到了這句話了。


    當時他確實是一時衝動,後來是想解釋無能。過程中為了怕被人看出來。他哪怕明知道自己對蘇青桑心有愧疚,也不敢表現得過多的親近。


    這一切都是他的錯。他沒辦法為自己說更多辯解的話,聲音變得很輕,苦澀中透著幾分無奈。


    「我真的隻是一時衝動。」


    厲千雪看著她,發現自己有些失控,這樣不好。


    她還記著,還糾結著,就說明她還沒放下。她要學著放下。


    風好像更冷了一些,厲千雪看著蘇成輝,退後了一步。


    「據說,男女之間的感情,本身也是因為衝動而起的。」厲千雪的聲音很輕,她看向他,目光微冷:「因為一時衝動,喜歡上一個人,愛上一個。因為一時衝動,所以想要得到一個人。得到以後才發現,一時衝動真的是害人不淺。」


    用他的話來反擊他。蘇成輝手上的力道就這樣鬆懈了下來。厲千雪再次退後了一大步。


    一轉身,一陣風吹過來,厲千雪的腳步頓了一下,就這麽一瞬間的功夫,頭頂大滴大滴的雨水落下。


    她站在馬路邊上,完全無處可以閃躲。蘇成輝自然也看到了,就這麽一會的功夫,他快速的脫下了自己的西裝外套,擋在她的頭頂。


    「你……」


    「雨下得很密,我先送你上車吧。」


    這會又沒有傘,車又不在此處,她若是再推辭,隻怕要全部濕掉。


    厲千雪的身形不動,僵硬著背脊。蘇成輝看著她,神情略有無奈:「你是寧願生病,也不要接受我的幫助嗎?」


    「是。」厲千雪點頭:「我寧願生病,也不想接受你的幫助。」


    氣氛凝滯,外間雨點由一開始越下越密。蘇成輝心下無奈,輕嘆一聲:「你又何必如此?淋濕了若是生病了,不是讓老爺子擔心?你就算接受我這一次幫助又怎麽樣呢?」


    當然會怎麽樣,厲千雪想說,可是頭頂的雨確實有越來越大的趨勢。蘇成輝將西裝外套全部蓋在她頭頂。而他身上已經濕了大半了。


    厲千雪還想開口,蘇成輝走到她旁邊,用肩膀輕輕的碰了她一下。


    「走吧。若是雨再大,呆會就走不了了。」


    厲千雪的腳步很慢,卻就這樣被他帶著,往前麵走。


    雨越下越大,蘇成輝身上幾乎全部濕掉了。厲千雪上身因為被他護著,又用西裝蓋著,卻是一點雨都沒有淋到。


    不過她腳下的高跟鞋影響了她的速度,尤其是上下台階的時候。


    蘇成輝以肩膀為支撐,一隻手牽著西裝外套的一角,另一隻手摟著她的肩膀,讓她走穩了不至於摔倒。


    厲千雪在蘇成輝的肩膀碰過來的時候,身體有瞬間的僵硬。外套上麵還有他的味道,那個味道對她來說太熟悉了。


    意識到自己的走神,厲千雪加快了腳步往前走。


    「上車。」蘇成輝的車子就停在酒店對麵。他拉開車門,厲千雪這會想後退已經是來不及了。隻能上了車。


    她頭上沒怎麽淋濕,可是身上,還有腳上都濕了。蘇成輝始終把西裝外套為她擋在頭上,讓她不會被雨淋到。


    蘇成輝是徹底的淋成了落湯雞。他把車門關上,快速的繞到另一邊上了車。


    打開前麵的置物櫃,拿出一條幹淨的毛巾遞給厲千雪:「你擦一下吧。」


    「不用了。」她坐在那裏,沒想接:「你自己用吧。」


    「你擦一下身上的水,我送你迴家。」


    蘇成輝很固執,將毛巾放到了厲千雪的手上,他自己則抽出桌上的紙巾,隨意的擦了幾下臉上的水。


    厲千雪看著他那個樣子,目光落在手上那條毛巾上,她濕的其實不多。


    剛才蘇成輝擋在順風的方向,有雨都往他身上去了。她隨意的擦了兩下,將毛巾重新遞給蘇成輝。


    「謝謝。」蘇成輝接過她手上的毛巾說了聲謝。


    厲千雪微微蹙眉,毛巾是他給的,她用了,他向她道謝?


    蘇成輝將頭髮擦幹,其實淋得很濕了,這會是真的不舒服。


    他看了厲千雪一眼:「這裏迴厲家開車至少要一個半小時。不如去我那裏,你可以洗個澡,換身衣服?」


    「蘇成輝?你——」


    「我公司就在附近,盛大花園,你記得吧?我這一年多都住那裏。」


    「如果你沒空送我迴家,我可以讓小趙過來接。」


    「千雪,我不是想對你做什麽。我隻是想告訴你,從這裏去盛大花園隻要十分鍾。你就算是讓小趙來接你,你迴厲家也要一個半小時。你確定你要穿著這一身濕衣服一個半小時?」


    厲千雪沉默了,她本身就有點潔癖。上身幹淨的還好。下麵的褲子這會因為淋了雨,全部都粘在身上,鞋子裏也都是水,感覺是很不舒服。


    「放心吧,就洗個澡,換身衣服的事。」蘇成輝看到厲千雪還是想拒絕,忍不住就加了一句:「我不想你感冒。」


    這突然而來的關心讓厲千雪的臉色又沉了兩分,來不及開口,蘇成輝已經發動了車子。


    她想阻止的話到底沒能說出口。雨很大,就算開了雨刷,前麵的路也看不太清。


    蘇成輝的車速很慢,這會還沒過晚高峰,林市路麵有不少的車。


    這一塊有幾個建築都是當年厲家所建。其中有兩處建築,還是她跟蘇成輝一起的業績。


    蘇成輝的車子在前麵轉了個彎,眼角的餘光看了她一眼,順著她的視線也看到了前麵的建築,包括路盡頭的那一處樓盤。他現在住的小區,盛大花園。


    「盛世花園現在旁邊又新增了一所學校,價格上漲不少。二手房都很緊俏。」


    他的聲音讓厲千雪轉過視線看他,蘇成輝專心的開車,似乎是沒注意到她的眼神:「我還記得當初我跟你為了這個盛世花園,加了好多天的班。」


    厲千雪不說話,她自然也記得。


    她不會去否認跟蘇成輝公事上的配合。也不會否認,認真工作又總是十分有眼光的蘇成輝,在那個時候,真的是讓她心動。


    她還記得,盛世當初那塊地不算大。綠化率容積率算下來,小區就不夠大了。


    當時林市的房價剛剛開始往上走,策劃部跟開發部想的是蓋單身公寓。小戶型。


    要知道那幾年,單身公寓也是非常流行的。但是蘇成輝不同意。


    他帶著人在調查了周圍的環境,做了採訪之後提交了一份報告。他說這一塊地方,有好幾所學校。


    小學中學跟國際幼兒園都有。在以後,一定會有很多住家的年輕夫妻,想要在這一片買房。


    小年輕跟投資客當然買單身公寓,可是更有能力的,而且後勁一直能持續的,一定是年輕夫妻,而且是有孩子的家庭。


    當時並沒有所謂的學區房的概念,但是蘇成輝力排眾議,硬是扛住了董事局的壓力,並通過努力斡旋把旁邊一塊地也買下來,才有了現在的盛世茶園。


    開盤沒多久,就開始有學區房的概念了。而蘇成輝讓人隻往這一個方向宣傳。


    果然,沒多久學區房的概念出來了。尤其是盛大附近的三中出了幾個高考狀元之後,盛大的房源一房難求。甚至還有厲家的關係戶跟親戚找上門來買房的。


    當時厲千雪是少數支持蘇成輝的人。她對他工作能力的認可,讓她會拋開成見去接受他做的每一個決定。


    那段時間,蘇成輝負責把外麵的工作做好,解決外麵的事情。而她則負責解決公司內部的反對聲音。如此精誠合作之下,也算是他們少數相處得很是融洽的時光。


    不,不光是那段時間。在很長的時間裏,兩個人隻要不牽扯到家裏的事情,如果隻談公司的話,兩個人的相處氣氛都算是不錯。


    雨聲很大,車廂內很安靜。


    厲千雪沒有接蘇成輝的話,她想到的是,或許她一開始就定義錯了。


    蘇成輝會是一個很好的合作者,工作夥伴,卻不一定是個很好的丈夫,合格的父親。


    她當年就應該想明白這一點,如果是那樣,他們現在的結局或許會有所不同。


    「千雪?到了。」


    她走神的時候,車子已經停在了蘇成輝住的地下停車場了。


    厲千雪下了車,看了眼眼前的環境。這裏的設計圖,樓盤的戶型設計當時他們都有參與。


    這套房子還是她定下來的,因為正對小區中間的人工湖,再遠一些又能看到前方一個公園。


    離婚的時候,她為了讓蘇成輝快點簽字,把這套房子給他了。沒想到,他竟然會住在這裏。


    她以為以他的驕傲,不會願意住她給的公寓的。


    「這個小區你算是很喜歡的,你還記得吧?」


    蘇成輝帶著她往電梯的方向走,他的聲音柔和,隱隱可以聽到一絲懷念。


    厲千雪看了眼自己被雨水打濕的高跟鞋,沒有迴應他的話,心裏已經隱隱猜到了,蘇成輝為什麽住這裏的原因。


    厲千雪名下產業很多,不過盛大花園這一套她留下的公寓卻有點不同。


    這套房子的裝修是她親自參與的,是按著她的喜好設計的。


    她當時很喜歡這個樓層跟這個戶型設計,有打算將這套公寓作為送給蘇昱昕的生日禮物,所以就比別的地方多用了點心。


    電梯叮的聲音提醒她她又走神了,身上的粘膩讓她十分不舒服。她冷著張臉邁出電梯。


    蘇成輝看著她,沒有多說什麽,冷靜上前用指紋鎖開了門,示意厲千雪進去。


    厲千雪在門口看了一眼,家具什麽都還是她原來挑的那些。


    收拾得也很幹淨,不至於沒有人氣,卻也不像一般的單身公寓那樣,看起來總是亂糟糟的那種。


    蘇成輝比她先一步進了門,他將外套隨意的扔在玄關上。


    「你先洗個澡吧。」他找出一雙新的拖鞋,還有浴巾跟洗漱用品:「客衛沒人用過,你可以在那裏洗。」


    他這樣說是怕厲千雪介意,厲千雪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或者,你更願意去主臥裏的浴室泡個澡?」似乎意識到他的話容易讓人誤會,蘇成輝加了一句:「我都不怎麽用浴缸。不過我有讓阿姨定期消毒跟清潔。」


    厲千雪大半個身體都粘粘的,濕濕的,自然是不舒服的。她平時在家也喜歡泡澡,那是她一天難得的能放鬆的時光。


    「跟我來吧。」蘇成輝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麽,非常了解她的習慣的他,快速的去了主臥。


    厲千雪走了兩步,有些糾結的站在那。蘇成輝卻是很快就出來了。


    「水放好了,你先去洗吧。」


    厲千雪看了他一眼,到底沒有拒絕,轉身去了浴室。


    主臥很幹淨整潔,疊得平平整整的被子,床頭擺著的一本書,房間不大,但是裏麵充滿了蘇成輝的味道。


    這一瞬間,厲千雪就後悔了。她忍不住就往外麵走,想去外麵的客衛隨便沖一下就好了。


    隻是她剛走出去,就發現蘇成輝進客衛的背影。厲千雪站在那不動了。


    想了想,到底還是繼續。


    那按摩浴缸很大,也是她挑的。溫熱的水沖在身上,將剛才淋了雨的難受消除了大半。


    厲千雪閉上了眼睛,身體舒服了,心卻開始煩燥起來了。她今天一定是瘋了,才會跟著蘇成輝迴家。甚至還在他的浴室裏洗澡?


    隻是當厲千雪看到蘇成輝對著她說「我不想你感冒」的那句話時,她莫名其妙就答應了。


    這樣一想,厲千雪連泡澡都沒辦法安心了,心裏的煩燥就更多了。


    ………………


    這個澡洗得特別久,半個小時後,厲千雪終於把自己收拾好了。


    她穿上了蘇成輝準備好的浴袍,將帶子繫緊,又再三檢查了一遍。厲千雪決定出去拿手機給小趙打電話。


    他應該還在酒店宴會廳附近等她,讓他去給她送一套衣服過來。


    隻出了房間,不等她去拿手機,就看到蘇成輝的身影從廚房裏出來。


    「你洗好了?剛好,吃點東西吧。」


    眼前的蘇成輝穿著一身家居服,從廚房出來,手上還端著一個碗。


    厲千雪見到這樣的蘇成輝,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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