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美男入冷宮

    歡唿聲中夾雜著竊竊私語。

    “你們看到了嗎?剛剛雪國夫人好勇敢,她一個人麵對歹徒也毫不退縮……”

    “這麽沒架子的國夫人我還是第一次見!上次另外一名國夫人來這裏時,竟然嫌我們平民髒,要求商家清道給她一個人走呢……”

    “我喜歡雪國夫人!她會為我們平民請命……”

    “為了兩個小孩子,她竟然不顧自己的生命安全!”

    ……

    ……

    海棠怔怔的。

    大家……在誇獎她?

    海棠疑惑地看著雪懷灩:

    “我不懂……”

    她不懂自己做了什麽,值得大家有這麽大的反應。

    “傻丫頭。”

    雪懷灩笑如飛花。

    她為別人不顧一切,卻認為那是理所當然。

    她不知道,她身上究竟隱藏了一份多麽強大的力量,總是讓人在不知不覺間就喜歡上她。

    歡唿聲越來越大,海棠焦急地向雪懷灩求救:“我現在該怎麽做?”要是讓大家這樣喊下去,恐怕長安城都要被震垮了。

    “做你自己就好。”

    雪懷灩道。

    最真實的她,就是最讓人喜愛的她。

    “做我自己?可以嗎?”

    海棠很是顧慮。

    她會不會又給他闖禍?

    “有何不可?”

    雪懷灩抽出紙扇,怡然自得地搖著,看著海棠的眼神仿佛在告訴她“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吧,反正有我在這裏給你撐腰”。

    好吧。

    海棠在心底悄悄地吸一口氣,麵對眾人道:

    “大家,請靜一下……”

    “噓……”

    “別吵了!雪國夫人要說話!”

    “不要叫了!不要叫了!”

    眾人相互噓聲。

    等人群安靜下來後,海棠揚起一個明亮的笑容,指了指天上的太陽,道:“這裏又熱又曬呢,大家快散開吧……”

    她想不出別的辦法,唯有直言勸大家離開。

    寂靜。

    眾人不敢置信地望著她。

    “雪國夫人在擔心我們

    ,她怕我們給太陽曬著熱著!”

    “真是個又勇敢,又善良的女孩……”

    “有她陪在公子身邊我就放心了!”

    咦?

    海棠眨眨眼。

    大家是不是把她美化過頭了?

    海棠笑得心虛:“呃、對啊對啊,快迴去吧,別給太陽曬傷了……我會在長安呆一段時間,大家有空再來找我玩也可以啊……”

    ——*——*——*——

    “大家有空再來找我玩也可以啊……”

    可以什麽可以?!

    絕對不可以!

    雪懷灩坐在床上,一臉幽怨地看著在床邊背對著他穿衣的海棠,他如果知道她那句話會造成如此嚴重的後果,他無論如何也決不會讓她說出口!

    他的雪國夫人,很忙。

    算算時日,他們已經在長安呆了五天。

    過去的五天裏,這丫頭每天都早出晚歸,今天和某某家的小孩子一起去河邊抓魚,明天和某某家的夫人一起去茶樓聽戲,她對什麽都很好奇,什麽都想試一試,別人一邀約,她馬上就點頭答應了。

    於是,她一個小小侍妾,日程安排得比他這個公子還滿。

    於是,一整天下來,他沒兩個時辰能見得到她,堂堂天下第一美男子被打入冷宮,悲涼地淪為深閨棄夫一名。

    “唉……”

    雪懷灩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故意要讓她聽見。

    “幹嘛啦你?”海棠頭也不迴,意思意思地問他一句,手中穿衣的動作絲毫沒有慢下。

    “唉……”

    再歎一句,尾音拉得老長老長。

    某個狠心的丫頭依舊沒有迴頭,隻迴了不耐煩的一句:“有話快說啊!我約了人等我呢……”

    “……你吵醒我了。”

    其實他想說的是——她一起床,床鋪變得好涼,他一個人再也無法睡著。

    站在床沿,背對著他把腰帶結好,海棠道:“那不如我們分開睡?整家客棧都給你清空了,除了侍衛們住的之外,還有很多空房間……”

    驀地,海棠腰際一緊。

    “啊……”

    她嚇得驚唿。

    她的腰被人勾住往後拉。

    猛然間,天旋地轉!

    她倒迴了床上。

    “可惡!你偷襲我!”被雪懷灩壓在床上,海棠一邊掙紮一邊抱怨,“你幹什麽啦!這衣服複雜得要命,我穿了好久才穿好的,現在好了,你又把它弄亂了……唔!”

    海棠瞪大雙眼!

    才剛投訴完——

    他、就、又、偷、襲、她!

    嘰裏呱啦的紅唇被抿了好久的薄唇封緘。

    似乎有人拿冰和火在她唇上交替輾轉,海棠唇瓣泛起一陣一陣的酥麻感,閃電般傳入四肢,讓她全身都控製不住地酥軟起來。

    不行!

    這不公平!

    為什麽在她心跳如擂鼓的時候,他依舊是那副清俊如飄雪的模樣?

    心裏一股不服輸的倔勁湧起。

    海棠抬起雙手,環住雪懷灩的脖子,把他拉得更近,勇敢地迎上他的親吻。

    於是,節奏驟變。

    他被她帶亂了唿吸。

    這丫頭在幹什麽?

    不知道他要花多少力氣才能控製住自己麽?!她竟然還不知死活地挑釁他?是做好思想覺悟,準備被他吃掉了麽?

    尚存一絲理智,雪懷灩命令自己停下。

    他懸宕在海棠身上,烏亮青絲如簾幔般垂下,把海棠籠罩在細細密密的梅花香氣裏。

    “丫頭,你最近是不是越來越放肆了?”

    雪懷灩嗓音沉啞,魅惑如絲。

    海棠明眸水潤水潤,裏麵倒映著他的身影,唇瓣紅豔豔的,思緒全被攪成了漿糊,好半晌迴不過神來。

    她鸚鵡學舌般呆呆重複:

    “放肆?”

    “我寵壞你了嗎?是不是你仗著我喜愛你,知道我舍不得對你生氣,所以什麽都敢說了?”他勾著她的下巴,姿態宛如不可一世的君王,眼底有些氣惱,“想和我分開睡?你想都不要想!”

    這句話音量略大,海棠的魂兒被攝了迴來。

    慢半拍地反應過來他在講什麽,海棠道:“可是,和你睡在一起的話,我早起又會吵醒你啊。”

    她有放輕動作了,真的。

    但是,無論她多小心翼翼地不發出聲音都好,他總是在她起床的第一時間就睜開眼睛,她不由得懷疑他壓根就一整夜沒睡。

    “你不可以晚點再起床嗎?”

    “可是,有人在等我……”

    “啊——!”海棠忽然尖叫,抓住雪懷灩的衣襟坐起來,急急問道,“現在什麽時辰了?”

    雪懷灩瞅她一眼:“問來幹什麽?”

    “我約了人!”

    海棠急乎乎地就要下床。

    懷裏一空,雪懷灩不滿地皺了皺眉。

    “丫頭……”

    “有話等我迴來再說!我約了王掌櫃的夫人一起去逛集市……”海棠穿好鞋襪,整理好衣服,跑過去“刷”的一聲拉開房門。

    “丫頭……”

    這次,迴答雪懷灩的隻有門頁的嘎吱嘎吱聲。

    到長安的第六天,多少姑娘做夢也想見到的天下第一美男子,依舊被他的侍妾頭也不迴地打入冷宮。

    果然,他寵壞她了。

    “唉……”

    ——*——*——*——

    東都洛陽,西京長安。

    在武則天遷都洛陽之前,唐朝的都城一直定在長安。經過多個朝代的曆史沉澱,如今的長安雖已不是京城,繁華程度卻絲毫不輸京城洛陽。

    今日是民間集市的日子,大街上更是熱鬧非凡。

    “老板,再便宜兩文錢我就買了!”一名黑發微蜷、身材嬌小的女子正在和小販討價還價。

    “不行啊姑娘,這已經是最低價了。”

    小販故意裝出一臉為難。

    看這姑娘的穿著打扮明明就不像窮人啊,為什麽還會為了兩文錢和他僵持這麽久?

    怪,真是怪。

    他的攤位上擺著不少精美的首飾,這姑娘卻連看都不看一眼,從頭到尾就隻看中了一把不起眼的小刀。

    更奇怪的是,這年輕姑娘身邊跟著一名三十五歲左右、衣著華貴的夫人,初看之下,任誰都會以為年輕姑娘是華貴夫人的丫鬟,然而,實際上,華貴夫人對年輕姑娘說話卻十分客氣,像是生怕得罪了她。

    縱使小販心裏好奇得要命,他也不敢開口打聽。

    這座長安城裏什麽人都有,街邊隨便一個普普通通的老太婆說不定都有關係在朝廷裏,這些人哪是他一個小販惹得起的?

    無論遇到什麽怪客人,他隻管做他的生意就好。

    “雪國……”叫到一半,王夫人急忙改口,“海棠小姐,如果您真喜歡這把小刀,貴兩文錢又何妨?”

    王夫人甚是不解。

    她的丈夫隻是雪式玉閣的掌櫃,他們家的生活就已經不愁吃穿了。海棠小姐身為公子的侍妾,可以說是嫁給了金山銀山,又怎麽會為了兩文錢講價?

    “這位夫人說得對。”小販感激地看了王夫人一眼,連忙點頭附和,“姑娘,請你再仔細看看這把小刀,刀背平直,刀刃鋒利,雖短小卻精悍,最適合姑娘家帶著傍身……”

    “所以,你再便宜一點嘛……”

    海棠微笑著央求,似乎有認真聽小販介紹。然而,仔細一看,會發現她的視線沒有落在小刀上,而是謹慎地掃向四周。

    從剛才起,海棠就覺得有誰在一直盯著她。

    之所以在這裏和小販不斷地討價還價,也是因為想要拖延時間,等藏在暗處的人自己露出馬腳。

    這招有用!

    海棠沒有迴頭,卻感覺到那道目光開始焦躁不安了。

    隻要再等一會兒……

    “一……二……三!”

    海棠在心裏暗數三聲。

    第三聲剛落下,果然有人從她後方欺近!

    眨眼間。

    來人的掌風就要劈上她的肩膀——

    搶在肩膀被劈中之前,海棠火速旋身,足尖一點,跳到刺客背後。短短一瞬間,她腦裏閃過七種能在一招內將對方製服的招式——

    ——*——*——*——

    當看清刺客的臉,海棠一愣。

    化成手刃的右手僵在半空。

    腦裏閃過的七種製敵招式一招也沒有使出來。

    因為——

    這個人根本不是什麽刺客!

    一名約莫四十歲的婦人站在海棠麵前,眼睛發直地盯著海棠舉起來的手,不明白這個看起來乖巧可愛的小姑娘為何突然變了臉,表情嚴酷得像是要找人打架似的。

    海棠臉色尷尬。

    隻需一眼,她就能斷定這名婦人不是壞人。

    因為,婦人身上沒有半分惡的氣息。

    右手縮迴來,海棠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奇怪,剛才一瞬間的殺氣是從哪裏來的呢,難道是她太過神經質了嗎?

    隨著海棠抱歉一笑,緊張的氣氛頓時煙消雲散。

    “不好意思……”海棠朝婦人道歉。人家剛才隻是想拍她的肩膀叫她,她卻差點出手傷人

    。

    婦人眼神奇怪地瞥了海棠幾眼,嘴唇微動,聽不清她在嘟囔什麽。

    大概猜出了對方在埋怨她一驚一乍,海棠笑容不改,有禮問道:“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也許海棠方才的那一舉給她留下了壞印象,聽到海棠的話後,婦人的臉上浮現一絲不情願,沒有馬上迴話。

    海棠依舊笑著,猶如一朵無憂無慮的向陽花,耐心地不去催促婦人。

    在海棠的笑靨下,婦人終於軟化,開口問道:“姑娘,這個是你掉落的東西吧?

    婦人邊問邊攤開手心。

    她的手掌中央靜靜躺著一條碧綠色的瑪瑙手鏈,圓潤的珠子經營剔透,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射著奪人心目的光芒。

    “啊……”

    認出了那條手鏈,海棠好不吃驚。

    冬陽的手鏈怎麽會在婦人手裏?!

    海棠下意識地往手腕摸去——

    沒有!

    她除了自己溫熱的皮膚什麽也沒有摸到,冬陽的手鏈果然不見了!

    海棠震驚地看向婦人。

    婦人指了指不遠處,道:“你剛才在那邊逛時,這條手鏈掉了下來……小姑娘,你該慶幸你的手鏈是被我撿到了,如果是給其他人撿到,可就不會這麽好心還給你了。”

    婦人語重心長,說完後,把瑪瑙手鏈放進海棠手中。

    “謝謝你!真的十分感謝!”

    海棠連聲道謝。

    要是這條手鏈就這樣丟了,下次見麵她該怎麽麵對冬陽?

    真是幸好。

    見海棠如此誠懇,婦人心中的疙瘩也消了,和藹道:“沒什麽,你下次別再丟了就好……”

    “是!”

    海棠燦笑著點頭。

    物歸原主,婦人轉身離開,邊走邊迴頭看海棠,嘴裏咕噥著“真是個乖姑娘,一下子那麽兇,一下子又那麽開朗……”

    海棠吐吐舌頭,將瑪瑙手鏈套迴左手上。

    “夫人、小姐,這把小刀你們買還是不買?不買的話請別堵在這裏,我還要做生意呢!”

    身後的小販不耐煩地催促道。

    “啊,我買!我買!不好意思!”在這裏耽誤人家做生意這麽久,最後什麽都不買,這怎麽行呢?海棠轉過身來,朝小販抱歉一笑,“我要買這把小刀,請問

    多少錢?”

    “五十文錢。”

    小販撇撇嘴,答道。

    這姑娘怎麽會忘了價錢?虧她剛剛還為了能便宜兩文錢而那麽努力地和他講價……

    “好的。”

    海棠急忙伸手到錢袋裏掏錢。

    兩秒過後——

    “咦?”

    海棠露出一個“糟了”的表情,她忙把錢袋反過來倒了倒,可是,裏麵空空如也,一個銅板也倒不出來。

    海棠猛地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她沒有錢了!

    見海棠磨蹭了老半天也拿不出錢來,小販再也裝不出好臉色,半質疑半抱怨道:“什麽啊……穿得這麽光鮮亮麗,卻連五十文錢都拿不出來?”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海棠雙掌合十,眼睛知錯地半眯著,做好要給小販責罵的準備了。

    小販火氣上湧,聲音大了起來:“真沒錢?哪有人出來逛街不帶錢的?喂,我說,你們是不是來搗亂的……”

    咚!

    一個繡工精致的錢袋沉甸甸地壓到小販的攤位上。

    “呃!”

    小販頓時傻了眼,眼睛發直地盯著錢袋,看那被撐得鼓鼓的布料就可知道,裏麵的銀兩絕對不少於三百兩!

    小販滾到嘴邊的謾罵頓時咽迴肚子裏,摩挲著雙掌,滿臉堆笑地看著王夫人:“這位夫人,您的意思是?”

    “我們全買了,待會兒把東西全部送到雪眠客棧來。”王夫人看也不看小販一眼,把錢放下後,挽著海棠的手就要離開。

    “王夫人……”

    一邊被王夫人挽著走,海棠感動得淚眼花花。

    這種隻有電視劇中才有的情節竟然會發生在她身上!雖然對方不是一個酷得要命的大帥哥,而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柔美夫人,海棠還是覺得——

    太有型了!

    有錢就是好啊……

    海棠單純的反應讓一路保持端莊儀容的王夫人忍不住笑了,看來,是她太過謹慎了,在海棠小姐麵前,她並不需要像麵對其他貴夫人那般嚴陣以待。

    王夫人柔笑著吐出實情:

    “海棠小姐,你要感謝就感謝公子去。在我們出門前,公子特地吩咐賬房支了銀兩給我,吩咐我陪你好好玩……”

    見王夫人和海棠就要走遠了,小販急忙追喚道:

    “夫人,請問是哪家雪眠客棧?”

    長安城裏的雪眠客棧可不止一兩家,雪氏財力雄厚,其名下的雪眠客棧家家都裝修得富麗堂皇,堪比帝王將相的行宮,即使房價、菜價都不菲,一年四季卻照樣生意興隆。

    “醉酒巷的那家。”

    王夫人頭揚聲迴答道。

    看著王夫人和海棠漸漸變小的背影,小販的眉頭困惑地皺起,自言自語道:“醉酒巷的那家?”

    這個名詞怎麽意外地耳熟,好像最近常常聽人講起。

    醉酒巷……

    雪眠客棧……

    兩名年輕姑娘從小販的攤位前走過,邊走邊交談:

    “聽說公子來長安了,住在醉酒巷的那家雪眠客棧裏……你說如果我們跑到那邊去,有沒有可能撞見公子?”

    “別傻了,公子素來好清靜,整條醉酒巷都被封起來了,雪府以外的人根本進不了……”

    小販腦中靈光乍現。

    “沒錯!就是它!”

    醉酒巷的那家雪眠客棧,不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洛陽雪公子住的那家嘛!這幾天街頭巷尾總是聽人提起,難怪他會覺得耳熟!

    但是……

    不對啊!剛剛那位姑娘說了——

    “整條醉酒巷都被封起來了,雪府以外的人根本進不了……”

    那為什麽客人會要求他將貨送到那裏去?

    難道說——

    方才的夫人和小姐是雪府的人?!

    小販臉色嗖的刷白。

    “完了……我剛剛居然還笑她沒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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