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雪之妃

    海棠驚愕。

    雪懷灩是皇子?

    怎麽可能?!

    雪懷灩輕笑,趁海棠發呆的時候傾下身軀,親了親她潔白的額頭,問:“嚇到你了?”

    過了好久海棠才反應過來,重重地點頭:“正常人都會嚇到的吧……你怎麽會是皇子?!”

    將皇子公主調包出宮的事情,不是電視劇中“純屬虛構”出來的嗎,在真實的曆史上怎麽會存在!

    “這要從一個預言講起。你要聽嗎?”

    “當然要!”

    海棠的好奇心全被勾起來了。

    環顧四周,海棠挑了一塊幹淨平整的草地,將雪懷灩推過去坐好,隨即她挨著他坐下,洗耳恭聽。

    梅枝在上方交錯橫斜,陽光在地上投下了或大或小的光影,萬紫千紅的小花映著驕陽,像一張張歡欣的笑顏。

    雪懷灩淡淡一笑,天地萬物都失去了顏色。

    他嗓音緩緩,故事仿佛從遙遠的時空訴說而來:

    “太宗時期,曾有一名叫做李淳風的國師,精於曆法,博於天文,為皇上進獻了很多良策,深得太宗的信任。”

    海棠“嗯”了一聲,示意她在聽。

    “某日,他偶然窺得了天機,推算出了在太宗之後,高宗之後,將會有一位女人奪去大唐江山,即位為皇,統治天下。”

    海棠大悟道:“這個人就是武後!”

    “沒錯。”雪懷灩頷首,“也就是說,到今天為止,這個預言已經成真了一部分。”

    “其他部分呢?”

    直覺告訴海棠,接下來雪懷灩說的才是真正和他有關的東西。

    “聽到李國師這麽說後,太宗大驚,忙問有沒有解決的辦法。李國師說天道不可逆,女帝的登基已是必然,但是同時,他也算出了有一名皇子能夠終結女帝的統治。然而,這名皇子如果留在宮中撫養,他的性命就熬不過十歲,隻有廢黜他皇子的身份,將他帶出宮,他才會長大成人,與女帝抗衡。”

    雪懷灩表情輕輕淺淺,語氣波瀾不驚,似乎這個故事與他無關。

    “你就是那個皇子?”

    海棠問道。

    雪懷灩摸摸她的頭,笑:“真聰明。”

    “因為這樣,你被送出宮了?”

    “是

    。”

    海棠皺皺鼻子,覺得不可思議:“隻是空口無憑的一個預言,會有這麽大的威力嗎?”

    雪懷灩食指微屈,刮了刮海棠俏皮的鼻子,道:“傻丫頭,有威力的不是李國師的預言,而是帝王的恐懼。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江山不是龍子龍孫繼承,而是給一個女流之輩奪去了,你說哪個皇帝會眼睜睜地看著這種事情發生?”

    不怕一萬,隻怕萬一。

    恐懼的力量大就大在這裏,哪怕隻是一點點的可能性,都會被緊緊抓住不放。

    海棠疑惑道:“可是,真的會像預言說的那樣麽,將來有一天會你會結束女皇的統治?”

    如果真的是,那又會是以什麽樣的一種手段?

    真實的曆史上,的確隻存在武則天這一位正統的女皇帝。武則天死後,天下重歸李氏子孫。

    這是海棠身為後世人知道的結局,但是,她並不知道過程。為什麽武則天不將皇位傳給武姓外戚,而是選擇了讓李氏重新來繼承呢?

    她這樣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難道說,雪懷灩就是那個“原因”?

    看著雪懷灩,海棠問:“你相信這個預言?”

    雪懷灩淡淡道:“沒有所謂的相不相信,很多事情,在我出生之前就被安排好了,我隻是按照這條設計好的路走下去。”

    “這樣對你不會很不公平嗎?”海棠側著頭,替雪懷灩打抱不平,“你是皇子,別人也是皇子,但是別人卻能在宮裏享福享樂,你卻要被逐出宮外……”感覺好辛酸。

    雪懷灩搖頭:“這對我來說不是壞事,甚至可以說是一件好事。這麽多年來,我過得比任何一名皇子都要好。”

    宮裏明爭暗鬥不斷,常言道虎毒不食子,可是女帝為了自己的權位卻連親生兒子都處死了。如果他留在宮裏,或許真如李國師所說,活不過十歲。

    海棠同意道:“也是。”

    實際上,現在的雪懷灩不知比名正言順的皇子們風光多少。

    天下不隻一名皇子,但是天下隻有一名洛陽雪公子。提起雪懷灩,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就算是皇子,也不見得會有這種名氣。

    日光下的潔白大理石墓碑熠熠生輝,宛如披上了一件金色的霞衣,似錦繁花的簇擁下,它靜靜地立在那裏,看盡花開花落,雲卷雲舒。

    海棠若有

    所思,呢喃道:

    “真正辛苦的人,應該是你的母妃。”

    雪懷灩一怔,隨即,淺淺一笑,萬紫千紅也比不過他唇邊的微揚。

    “丫頭,為什麽你看起來迷迷糊糊的,有時候卻很精明呢?”

    海棠沒好氣道:“這句話是在損我還是在誇我?”

    “嗬嗬……”

    雪懷灩輕笑,修長挺拔的身軀放鬆一歪,將頭擱在海棠的肩膀上。

    “幹什麽?又吃我豆腐?”

    海棠隻要抖抖肩,就能輕而易舉地把他的頭抖開去。可是,眼角一瞥,看到他好像很疲倦的側臉,心沒來由地一軟,肩膀頓時像是石化了,再也做不出任何拒絕他的舉動。

    身旁的少女身上馥鬱著一股清淡的馨香,不是胭脂水粉的芬芳,也不是香料熏出來的味道。很輕盈,很好聞,帶著無法言說的熟悉感,細細想後,才發現原來是梅花的味道。

    記憶裏,母妃的身上也是這種味道。

    雪懷灩閉著眼睛,長睫濃密如羽。

    “父皇登基後,太宗皇爺爺將這個預言告訴了他,因此,早在我出生之前,父皇就布置好一切了。母妃生下我後,父皇讓禦醫對外宣布徐婕妤難產,大人小孩均不保。那夜,剛生產完的母妃冒著大雪,將我帶到宮外。”

    那夜之後,世間再無徐婕妤。

    “產後受寒給母妃埋下了病根,她的身體之後一直都不是很好。父皇偶爾會出宮探望我們,雖然每次呆的時間都很短,但是我和母妃還是很高興。有時候父皇會和母妃提起宮中的事,我那時年紀小,多半沒有聽懂……直到有一年,父皇來看我們的次數越來越少,他最後見我的那次,將七大侍臣帶來給我,說即使以後他和母妃不在了,他們也會永遠陪著我……”

    靠在海棠的肩上,雪懷灩靜靜地唿吸,他不說話時,安然的麵容好像已經沉沉睡去,如玉如瓷的肌膚輕薄透明,絕色宛如梅花幻成的妖精。

    那一瞬間,海棠有一種錯覺,好像他隨時都可能消失不見。

    聽到這裏,關於雪懷灩的童年,海棠基本上已經清楚了。

    剩下的又何必再多說?

    一個被篡權的皇帝,一個隱居民間的孱弱妃子,江山易主後,他們的命運可以說是已成定局。

    最後留下來的,隻有皇子孤身一人。

    海棠抬起手,在空中遲疑地

    頓了頓,最後,輕輕落到雪懷灩的頭頂上。

    不愧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他全身上下無一不美。烏亮的發絲在她指尖流泄而過,閃耀著令人窒息的光芒。

    海棠摸摸他的頭,安慰道:

    “都過去了。”

    她靈巧的指尖在她發間穿梭,仿佛在說,我也會陪著你。

    雪懷灩背脊一僵。

    眼睛緩緩張開,夜色深濃的眸底氤氳著讓人沉淪的吸引力。

    他一個側首凝視。

    海棠心髒跳漏了一拍。

    海棠找迴自己的聲音,問:“怎麽這樣看我?”

    “我在考慮玄璣給我的建議。”

    “什麽建議?”

    “不要忍耐,直接要了你。”

    轟——!

    海棠臉蛋辣紅一片。

    這個登徒子,正經不到幾分鍾就原形畢露了!

    虧她剛剛還那麽心疼他!

    海棠指著他的鼻尖,氣道:“你調戲良家婦女也不看看地點!這裏是什麽地方!你母妃就在這裏看著啊,我拜托你收斂點好不好!”

    捉住她細嫩的指尖放在唇心一吻,雪懷灩笑得使壞。

    “我母妃托夢告訴我,讓我早點娶妻生子,這樣她在天上也能了卻一樁心事。”

    抽迴淪陷的手指,把指尖的酥麻搓掉,海棠不客氣地吼:“那你就去娶啊!我又沒攔著你,反正喜歡你的公主加起來可以繞地球三圈!”

    哼哼哼,李仙蕙撲倒他懷裏的事情她可是記得一清二楚呢!

    咚!

    海棠的額頭被彈了一下。

    “笨丫頭,我說了那麽多你究竟有沒有聽進去?”雪懷灩無奈道,“我是皇子,你說公主們和我是什麽關係?”

    啊!

    海棠有如醍醐灌頂。

    他是皇子,那他和公主們不就是一家人嘛!

    “如果我沒猜錯,你被女皇陛下宣進宮的那天,應該在禦花園裏看到了我和永泰對不?”

    雪懷灩問。

    她既然三番兩次主動提起公主,那就代表一定發生了什麽事讓她介意。仔細想想,答案唿之欲出。

    “丫頭,你氣我氣得沒道理。從輩分上來說,我是永泰的叔叔,雖說皇室的血緣觀念淡薄,至親之間經常鬥得你

    死我活,但是,永泰在我麵前跌倒,我總不可能不去扶一下吧?”

    有人跌倒了去扶一把,這是最基本的修養,與對象無關。假設當時跌倒的是一個宮女,一個小孩子,甚至是一個男人,他都同樣會去扶。

    如果不是海棠重提,他壓根不記得發生過這麽一件事。

    知道自己誤會了,海棠臉色尷尬。

    糟糕,自己會不會表現得像一個妒婦?

    真是丟臉到家了……

    雪懷灩繼續道:“還有,既然你看到了我,為什麽不喚我?”

    如果他陪她去見女皇陛下,後麵的事情肯定就不會發生。

    海棠吐吐舌頭:“哎喲……我那時以為你和李仙蕙在談情說愛,怕打擾了你們嘛!再說,我也沒料到有那麽大的一個陷阱在等著我啊,誰能想到光天化日之下,陛下會把我迷暈賣了嘛。”

    “笨。”雪懷灩笑她,“怎麽會沒想到?陛下對付你,又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了。你在進宮之前,早該做好相應的準備。”

    “準備有用嗎?”海棠聳聳肩,豁然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雪懷灩的臉色變得有些古怪,問:“丫頭,你知道陛下為什麽三番兩次想置你於死地嗎?”

    “不知道。”

    談起這個,海棠不是一般的鬱悶。兩個不同時空的人,沒有任何交集,為什麽武則天從第一眼起就不斷地針對她?

    海棠道:“我覺得唯一的理由就是她看我不順眼。除了這個,我真的想不出別的了。”

    雪懷灩凝重地搖搖頭。

    “沒你想得這麽簡單。陛下殺你,有她覺得你不可不殺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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