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張南這無謀匹夫居然自恃勇武出關接受張飛挑戰,被斬了?那居庸關有沒有事?”


    聽說張南的死訊這一噩耗時,袁熙簡直頭皮發麻,整個人都抑鬱了。


    尼瑪這都什麽和什麽事兒嘛!


    焦觸、張南二將,確實是很久以前就爬到高位,畢竟當年是劉虞的直屬部將,袁紹接受了劉虞的遺產後,對這倆人也比較客氣。


    但知道他們軍事才能也就那樣了,沒怎麽高升。加上袁紹統一幽州後,北方對胡人再無戰事,胡人都是比較臣服袁紹的。


    焦觸張南也就撈不到立功殺敵的機會,一直不知道自己斤兩。仗著老資格,自以為懷才不遇實力多牛逼,就產生了盲目自信的幻覺。


    類似於“當年出新手村的時候,我比劉備、張飛還更早出新手村,隻是後來沒找到練級地圖,所以咱真正實力也不弱”。


    這種幻覺,很多老資格的人都有,後世商業社會也很常見。比如那些阿狸巴巴十八羅漢,真當個個是人才呢?濫竽充數純粹運氣好的魚腩菜雞,也大有人在。


    這種覺得“我工號早,所以能力也強”的家夥,終究會付出代價,張南今天就兌現了。


    好在,袁熙的鬱悶也隻持續了沒多久,迴來迴報噩耗的信使,立刻說明情況:


    居庸關防務暫時無恙,燕山防線安如磐石。守關副將王門吸取了張南的教訓,死守不出,不會再給張飛機會。


    “這就好這就好,張南死了也就死了……不是,我是說戰局要緊,顧不得這些了。”袁熙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不該把對工號早的元老的不屑表現得那麽明顯,連忙改口。


    袁熙身邊,一直沉默不語避嫌的劉曄,忽然眼神一閃,問道:“張南是被徐晃所斬?是張飛自恃尊貴,已經不屑出戰了麽?”


    使者不敢隱瞞,如實詳述:“王校尉說,確是徐晃為了阿諛奉承張飛,主動攬下了張南將軍的挑戰。”


    袁熙聽劉曄開口,連忙問道:“子揚先生可是覺得有什麽不妥?”


    劉曄又恢複了明哲保身的狀態:“沒什麽不妥,就是問問,這也符合張飛的心性,確實久居高位之後,會不屑於接受地位低賤之人挑戰吧。


    早年聽說張飛嗜好結交名士清流,估計這麽些年下來,養士清談的弊病愈發嚴重了,也能被我軍所利用。”


    袁熙這才沒有多疑,隻是讓使者把情況備案一下,再另派人去通知焦觸等將領盡快迴防。張南才去了居庸關幾天就被殺,局麵實在是太不穩了。


    剩下的那個王門,看似也算有點實力的勇將,但他原本是公孫瓚手下的人,受信賴度顯然不如劉虞派係的幽州武將。


    當年公孫瓚在涿郡易京樓兵敗覆滅後,公孫瓚的右北平和遼西等領土,其實都不是袁紹用武力打下來的,而是直接投降了袁紹。王門就是如此保住的嫡係人馬和身家富貴。


    這樣的人當年能隨隨便便降袁紹,現在也有可能不穩。袁熙越想越後怕,甚至準備親自帶著薊縣剩下的一部分守軍,直接去居庸關,帶上心腹將領接管關防。


    王門這種人,讓他跟著張南當副將是可以的,直接執掌一方就不行了。


    ……


    張南死後第三天一早,剛剛在中山郡衡水河畔的安喜縣,集結完兩萬兵馬的焦觸、韓珩,也收到了這個噩耗。他們的消息,隻是比身在薊縣的主公袁熙,晚了大半天而已。


    焦觸四天前就已經開始集結部隊迴撤了,不過因為他的部隊分散駐紮在常山郡和中山郡兩個郡的地盤上,原本是分守好幾個隘口和太行陘道的,重新收攏起來需要時間。


    所以四天時間,也隻是夠常山各處的兵馬都收攏到真定縣、然後渡過滹沱河再轉到衡水邊的中山安喜縣。


    按照行軍計劃,今天應該是兩萬大軍一起從安喜縣往東順流而下,經安國、博陸後,衡水轉向北方匯入白洋澱、易水,由易京迴到幽州境內。(從保定的定縣,到雄安新區的雄縣)


    焦觸跟張南那是十幾年的老搭檔了,可以說是過命的交情。因此聽說張南被張飛的部將徐晃所斬,他簡直出離憤怒,甚至直接拎著那個報信使者的衣領、把使者拎離地麵質問:


    “怎麽可能?張將軍居然被張飛狗賊的部將殺了!他可是我幽州第二猛將!張飛是不是耍詐了!”


    在焦觸心目中,如今的幽州第一猛將當然是他自己了——嗯,當年公孫瓚要是還活著,勉強可以讓公孫瓚一頭,承認他才是幽州第一猛。


    但公孫瓚死了,幽州大地上還有誰能跟他焦觸和張南賢弟比?


    可憐的信使被勒得喘不過氣來,幸好旁邊的韓珩勸住了焦觸,把信使放在地上:“焦將軍息怒……我真不知道,沒聽說張飛耍詐,但主公讓您加快行軍迴援。”


    畢竟使者還帶著袁熙的命令,焦觸倒也不敢造次,立刻表示自己剛才是衝動了,讓韓珩負責安撫一下,他則下令部隊加速前進,強行軍那種。


    部隊立刻從安喜縣城開拔,提速到準備日行百裏。


    出發後一個多時辰,大約是上午辰末巳初時分,總算是走出去二十多裏路。大約走了安喜到蠡吾縣之間四分之一的距離,算算時間,今晚天黑之前可以到蠡吾縣駐紮。


    然而便在此時,焦觸軍又得到了一條噩耗,這次卻是從西邊來的,是常山的方向。


    一個穿著並州軍服色的信使,顯然是高幹手下的人,飛馬追來攔截焦觸的部隊,還一邊奔馳一邊大喊:


    “焦將軍慢行!昨夜有劉備軍的先鋒兵馬,偷越井陘口,多麵夾擊、奇襲,在今日黎明時分殺破了井陘縣,現在恐怕已經逼近真定了!


    呂翔將軍眼下隻有千餘親兵和數千守城農兵可用,怕是不能持久,求焦將軍速速迴援!不然高使君怕是也危在旦夕!”


    焦觸一天之內,兩遭噩耗,震驚得許久說不出話來:“又有劉備軍入寇?井陘口的守軍沒有每日警戒麽,怎會被偷越襲破?領兵敵將是何人?”


    信使:“似是敵軍調動了王平麾下的無當飛軍,從陘口兩側陡坡而來,埋伏在近處。又另分一軍,人數不多,假裝以繩索吊具翻越懸崖,偷到關後,隻帶短兵,無弓弩無盾無槍。


    井陘口守將發現小股敵軍越後成功,便分兵到關後搜殺這股敵軍,甚至陘口兩側近處劉備軍伺機伏兵盡出、正麵敵軍大隊也加速湧至,血戰不久便奪了井陘口。帶兵敵將,乃是張飛旗號!”


    “廢物!井陘口四百年前不就是被韓信滅趙時這麽奪下的麽!同樣的計還能中兩次?不知道要謹慎,不能出關追敵?!李左車四百年前就勸過陳餘的招,到現在還有人不信?!”


    焦觸氣得直接拔除佩刀來,都想殺人了。


    不過嚴格來說,龐統略施小計幫張飛秒殺井陘口的監視敵軍,跟四百年前韓信破陳餘還是不一樣的。


    陳餘當年是以眾擊寡,韓信是背水結陣示弱勾引,陳餘犯了冒進的錯誤,追出關來,被埋伏在陘口兩側的兩千漢兵偷了家。


    張飛現在的兵力是遠超過井陘口的警戒部隊的,那兒估計也就不到兩千人在把口。所以張飛要是暴露自己,井陘口守軍絕對動都不敢動。


    因此龐統使用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變招,讓王平帶了一批死士,跟原本曆史上鄧艾翻馬閣山似的,用了繩索撓鉤甚至緩衝墊背,攀爬懸崖滲透敵後,還假裝滲透後被發現,勾引井陘口的監視駐軍來追擊。


    眾所周知,這樣小規模的繞後滲透,哪怕再險要的地形,也是有可能實現的,隻不過要跟攀岩運動員一樣行動,符合條件身手足夠好的士兵人數注定很少。而且帶不了累贅的武器裝備,基本上就是每人一把短刀,連比皮甲更堅固的防具都不能穿。


    在執行這種滲透攀岩任務時,隻要滲透的點選在關後不太遠,而且落地的時候扔幾具死屍演一演,假裝有士兵摔死了,鬧出點動靜。


    讓守軍注意到關後幾裏路有敵軍在滲透,而且“現在才滲透了一半,還有不少人在崖頂上等著索降下來,還有一些正掛著繩索或者手足攀岩還懸掛在崖壁上,毫無戰鬥力”。


    守軍看到了這麽好的“半渡而擊”機會,會舍得不迴身把背後爬懸崖爬了一半的敵軍滲透小隊幹掉?這簡直就是白撿的功勞。要是讓敵軍滲透小隊立足已穩,就沒那麽輕鬆剿滅了。


    這個與韓信當年招數在細節上反其道而行之的誘敵策略,終究還是起效了,結果就是張飛把井陘口的守軍勾引暫時離開崗位了大半,王平伏兵齊出,奪了陘口。


    拿下之後,張飛還對龐統大加讚賞:


    能夠如此虛則實之,實則虛之,把韓信的背水誘敵反用,再偷成一次井陘口,士元也算是奇謀之士了。


    龐統當時隻是微笑不語,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麽大不了:都已經幫你想了兩路奇襲的大戰略了,戰術上誘騙偷個井陘口算什麽?這都是基本操作了!


    關鍵是對麵的守將就是個無名下將,連呂翔本人都在真定縣呢,對這麽個大眾臉npc用計,中計不是應該的麽?


    就好比《三國誌》遊戲裏,對著沒有武將駐守的城池關隘守軍用計,成功率不高才怪了。


    ……


    不管張飛在常山那邊是如何突破井陘口、進入常山丘陵地帶的,單說進退兩難的焦觸,背後被張飛這麽忽然出現,也是搞得非常難受。


    袁熙讓他迴防薊縣或者居庸關,這個命令肯定不能不聽。但高幹還在中山盧奴,呂翔還在真定,見死不救也不太好。


    高幹畢竟是袁紹的外甥,曾經的並州觀察使負責監視呂布的,看著他完蛋總不好。至少也要讓大軍先迴安喜整頓,同時飛馬派出使者去盧奴請高幹隨軍一起撤。


    而且要是繼續強行軍撤退的話,不知道張飛的部隊裏有多少騎兵,會不會還沒行軍到涿郡,就被張飛追上。


    焦觸思前想後,還是對張飛的仇恨,以及為張南報仇的憤怒,占據了上風。


    他決定搞清楚張飛偷越井陘口的到底有多少兵力,再做抉擇。


    畢竟張飛這一路是走太行八陘來的,比北麵沿著桑幹河推進肯定要道路更加艱難一些。如果張飛的偷襲先鋒人數不多,焦觸還是敢跟張飛一戰、先摧破其先鋒,再緩緩安然撤退。


    沒辦法,這些在幽州宅了十幾年的高級將領,中原混戰一場都沒參加過,沒吃過苦頭,也就自視甚高,覺得自己十幾年前比張飛牛逼,現在就一樣還比張飛牛逼。


    張南的死,隻是一個被卑鄙算計的意外。


    而且,焦觸這種“撤軍不能盲目追求速度,要先打疼了氣勢正盛的追兵,然後安然撤”的思路,嚴格來說也不算錯,很合兵法之要——


    曆史上,曹操在宛城之戰後有急事撤軍,不也先以精銳斷後,跟張繡一戰,擊潰了張繡後才輕裝速逃撤退。


    不然哪來的賈詡“以勝軍追敗兵,先生曰必敗。後以敗軍追勝兵,而先生曰必勝”典故呢。


    焦觸這個自大的想法,表麵上看跟賈詡智謀相當。


    當然僅僅是表麵上。


    ……


    一天之後,滹沱河南岸,真定渡。


    張飛的部隊昨天剛剛拿下了真定縣,袁軍大將呂翔壓根兒就沒敢靠他那點親兵守真定,直接就放棄了郡治,城內的衛戍農兵在張飛的大軍抵達時,也都紛紛投降。


    整個常山郡,竟然隻是在井陘口打了一場仗,隨後就直接連郡治都兵不血刃拿下了。


    此刻,張飛意氣風發、嚴兵整甲,準備繼續沿著北岸行軍,從常山郡深入中山郡境內。


    張飛正在推進,前方斥候迴來急報:“將軍!北岸發現大批袁軍,打著平北將軍焦觸的旗號,其中還有數千精騎!似是準備對我軍半渡而擊。先鋒的王將軍請示,是否要讓大軍靠到南岸,以免陷入纏鬥?”


    張飛聞言大喜,扭頭跟龐統慶賀:“焦觸居然真沒走?張南被殺還激起他報仇之心了不成?這些幽州將領十年沒打仗,真是個個都自信不凡。”


    他立刻吩咐,全軍靠向北岸!就假裝自己很不知兵,給焦觸一個“半渡而擊”的破綻!


    焦觸想幹一仗,還是野戰,張飛怎麽會不奉陪呢?


    哪怕得先讓對方一隻手,對方才敢出來打,張飛也會毫不猶豫地讓一隻手的。


    爺單手都幹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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