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術的使者袁渙被劉備義正辭嚴拒絕了肮髒交易、並且被劉備的實力和靠譜所感召、當場跳反以求自保。


    到了這一步之後,其實後續袁紹派來探口風的使者辛評,見與不見差別都不大了,影響不了什麽問題,最多隻是給袁紹帶個話迴去。


    不過流程還是得走,當天用過午膳之後,劉備就把辛評招了進來。


    辛評也算是跟劉備老相識了,當年冀州刺史還是賈琮的時候,辛評和沮授就已經是冀州刺史帳下的基層幕僚、從事了。


    當年劉備還塞給辛評幾個金餅、請他大吃大喝出入娛樂場所,讓辛評幫忙疏通關係,好讓賈琮把“去雒陽通報張純造反的消息”這個差事分配給劉備和李素,然後劉備才快速發達起來。


    考慮到這層關係,劉備就算對袁紹的提議再不感冒,至少對辛評本人還是挺客氣的。


    辛評入內行禮後,劉備很和藹地示好:


    “多年不見,仲治別來無恙。袁本初讓你來,有何貴幹?有句話說在前麵,剛才豫州別駕袁渙已經棄暗投明,坦白了袁術之前誘騙他做的種種勾當。


    孤現在已經下令全軍備戰、討伐弑君逆賊袁術。袁本初若是大義滅親,一切還好說,若是打算包庇其弟,那就沒什麽可談了。”


    辛評心中一凜,他其實剛才等候的時候,已經注意到外麵兵馬調動動靜很大,隻不過他是客使,不方便打聽,也沒必要打聽。現在聽劉備親口承認,事情竟然已經嚴重到這種程度了。


    不過,這也不算太意外,辛評連忙調整了說辭:“殿下放心,評雖為本初公幕賓,然此番實乃受燕王之命來此。其實燕王已經命令本初公討賊,本初公也一心為國,絕不徇私。


    何況天下早就知道本初公與袁術逆賊素來不睦,早已劃清界限。我來之時,應該已經拿下滎陽、成皋、中牟諸縣,西至虎牢,南迫許縣。殿下肯共襄盛舉,實是再好不過。”


    辛評平時提到袁紹,都是稱唿“袁公”,此刻卻別扭地改用“本初公”,顯然是因為猝然聽到關於袁術的驚天劣跡,實在是羞於提到這個“袁”字了。


    劉備:“那你所為何事?”


    辛評深唿吸了一口,準備了一下情緒:“國不可一日無君,本初公雖然忙於為國除奸,卻也知綱常正朔為先。群臣擁戴,以為先帝無後,且衝質桓靈以來曆代均已絕嗣。


    為今之計,頗似光武之世。新莽之時,先漢社稷蒙塵,光武皇帝越先漢末年成、哀、平、孺子嬰四世,追尊元帝為皇考。


    如今自衝帝衝齡夭折無後以來,質、桓、靈皆外藩入繼大統,已離三世,如成、哀、平。先帝幼弱,可比孺子嬰。本初公與群臣願公推燕王繼皇帝位。


    故燕王伯安公為靈帝叔輩,與衝、質、桓同輩,今燕王與靈帝同輩,為先帝叔輩,正當越四藩而追繼順、衝皇嗣。未知漢中王以為如何?當年漢中王受故燕王大恩,莫非不思圖報?若肯共襄盛舉,本初公說別的什麽條件都可以談。”


    劉備一愣,心說袁紹還真是敢想啊。


    這是指望用劉虞當年對他有察舉提攜大恩,擠兌他在這種大事兒上讓步?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不過,袁紹這一試探,倒也提醒了劉備,這事兒不能直截了當拒絕,要拒絕得有點技巧,讓世人意識到他劉備還是個知恩圖報的,同時是劉和爛泥扶不上牆,駕馭不住皇帝的位置。


    好在,劉備身邊帶著荀攸一起陪同接見,荀攸反應更快,立刻出言斥責:


    “故燕王若在,威加海內,望布天下,萬姓傾心,四方仰德,我家大王也素重恩義,此事尚有可議。


    然嗣燕王暗弱失措,當年被先帝從長安朝廷派出、至幽冀求援時,便不辨忠奸愚賢,初至南陽,貿然謁見袁術求援,一時為袁術所扣,成為袁術聯結公孫瓚挾製故燕王與袁本初之棋子。若非此後伺機走脫,怕是會釀成大禍!


    如今值此亂世,正需威德素著之藩王繼承正朔,整頓朝綱。識人不明、用人無法的暗弱之君,豈不是徒增被權臣欺上瞞下的禍患!


    袁紹與袁術雖號稱恩斷義絕、大義滅親,卻原來是包藏如此禍心,想騙得大漢宗室放下警惕,再坐視他們袁氏兄弟挾君亂國吧!”


    辛評被荀攸一頓話噴得語塞,荀攸也算是幫忙做了得罪人的惡人,連帶著外交破裂到勸進的髒活兒,荀攸都幹了。


    這也是李素之前要找借口躲開,去總督南方兵馬的理由之一,以李素跟劉備的交情,實在犯不上在這種做戲的場景依然衝在最前麵,吃相太難看了。


    辛評無語了一會兒,對於這種形同背盟的宣言不知如何迴應。畢竟在他心目中,一直還覺得“袁紹跟劉備此前還是盟友狀態,是楊修居中談下來的鬆散結盟”,怎麽袁術一弑君,直接到了這一步了?


    也隻能怪辛評這人本就不算什麽高端外交人才,他隻是因為跟劉備有點交情,才被袁紹派了這個任務,有棗沒棗打一杆。


    荀攸把辛評的支吾看在眼中,跟劉備交換了一個眼神,看劉備微微點頭,目光和藹,荀攸才繼續說道:


    “不過,本初公是否真的說到做到,肯與袁術恩斷義絕,還得看他的所作所為,觀其言不如觀其行。漢中王仁德,始終以誅除國賊袁術為先。袁術未亡之前,漢中王也不想跟貴軍衝突,你們若是真以漢臣自居,這點上好自為之吧。”


    荀攸這個彌補,也算是為劉備和袁紹的全麵開戰打了一針緩衝:哪怕將來的天下有東西二帝,必然要分個高下,但第一步還是要誅殺弑君國賊。


    誰能在滅弑君國賊的事兒當中出力更多,誰自然也能贏得更多的天下人望、以及其他搖擺諸侯的認可。


    而誰若是在袁術被正法之前就對另一方動手,那多多少少也算是破壞了除賊大業,就算得到一點小利,也會在外交和政治上大大失分,被其他諸侯找到抨擊的把柄。


    雖然,這個其他諸侯也不多了,無非就是曹孫而已,但他們的態度和承認傾向還是有點價值的,哪怕是為了爭取他們的承認,也不能為了一郡一城的得失而因小失大。


    荀攸把條件說完之後,劉備又親自上場,擺出一副念舊的人設,安撫了辛評幾句,還留他吃晚飯,這才放走給袁紹迴話。


    另外,袁渙雖然投了劉備,但袁術派來的使者還有副官、還有從人,那些人裏除了袁渙的私人心腹外,其他也都會放迴去,給袁術帶個話,讓他洗頸待戮吧。


    送走全部使者之後,劉備操勞了一天也夠累了,正想歇息,荀攸卻顯得有些沒眼色,還想跟他連夜聊些驚天動地的大事。


    劉備不由奇怪:“天色已晚,公達何不歇息?”


    荀攸深吸了一口氣:“大王,今日辛評所轉述袁紹圖謀,雖然荒謬狂悖,卻也為我們提供了便利……


    劉和欲效法光武帝跳過成哀平孺子嬰一般,跳過質桓靈與先帝追尊皇考繼嗣。此法,其實大王也可以用,大王豈有意乎?衝帝衝齡夭折,尊為皇考或許不合適,但可以尊順帝為皇祖。”


    說人話,就是漢衝帝幼兒狀態就死了,所以不能認漢衝帝為爹,但是認漢衝帝的父親漢順帝為爺爺倒是可以的。


    跟劉秀一樣越四代,“縱使成帝複生,天下不可複得”,豈不美哉?


    這都現成的製度可以直接撿便宜。


    劉備顯然也是早就想過這個問題了,此刻被荀攸直接說到了執行層麵的細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劉備想了想,歎息道:“天下無主,四方彷徨。若果天命在孤,天予弗取,反受其咎,豈敢推辭?不過,還是要先慎重為上。數月的時間還是等得起的。眼下先要痛擊袁術,取得幾場大勝,天命才有說服力,否則羞談此事。”


    劉備這意思,就是稍微拖幾個月造造勢、做點準備工作,順便期待軍事上有一點成績,為稱帝錦上添花粉飾一下。


    畢竟曆史上曹丕篡漢的時候,發生在前一年的農曆十月底,而劉備的稱帝發生在次年的三四月份,這中間也隔了五個月呢。


    哪怕考慮到曆史上的蜀道艱難、消息傳遞本身需要個把月時間,那也說明劉備為了稱帝的事兒,準備了三四個月。包括中間要兩次勸進婉拒,祥瑞也要搜集、地方上的表忠心的事兒也要籌備,這點時間是絕對不算久的。


    劉備現在要求一邊準備起來,把典禮可能用到的東西、製度都安排好。另一邊希望在軍事上打個大勝仗。


    不管是袁紹得手還是劉備得手,至少要把袁術現有的雒陽和宛城這兩個最重要根據地拔掉一個,就算殺不掉袁術本人,那多少也能對天下交代了。


    趁勝稱帝,那樣才吉利穩固。


    荀攸見劉備原則上接受了,隻是還需要時間按部就班準備,也就不再多勸。


    當下表示明日起就用心規劃攻打函穀關或者嶢關、武關的方略,看看北線如何收複宛、雒。


    同時,也會關注一下南線戰場,看看此刻應該已經從長沙郡北上討賊的李素,帶著趙雲甘寧等人,有沒有打出什麽戰果來。畢竟他們與袁術的領地之間隻是隔了劉表的領地,但一馬平川沒什麽險要山隘棧道。


    他們並不知道,其實在南線戰場,李素其實已經取得了一些進展,隻是道路遠隔千裏,中間還是敵占區,所以消息傳遞不過來罷了。


    而且劉備拒絕袁術、招降袁渙,還造成了袁術在外交上的又一次冒險,這也導致南線戰場出現了更多的變數,這些都是後話了。


    ——


    三更,今天其實一萬兩三千字了,算還兩更吧,把七千和七千五打賞人次的欠更還了。(翻了下舊賬,很久以前隻還到六千五人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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