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鄭衍吩咐,鄭府管家鄭簡顧不上已近黃昏,即刻就啟程前往德意書局。


    在路上,他就開始琢磨,等一會到了德意書局,這事該如何應對。


    正常來說,這原本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因為不管是大房家小姐,還是那名旁係舉子鄭經,都屬於鄭氏戴罪之人,一旦出現在會寧,並且有了具體的下落之後,他完全可以直接帶著家丁護衛去把他們給擒住,然後送迴滎陽處理。


    可現在,老爺卻告訴他,此事還牽扯到德王府,因此命他得小心應對,隻能登門拜訪了解情況,絕不能用粗。


    而老爺交給他的任務,一是了解私奔之事是否屬實,二是把那名旁係舉子的底細摸個一清二楚。


    據說,那名旁係舉子的才學可能非同一般,連德王府都極為看重,已聘請他當了德王府小王爺的經義老師。


    六房竟然出了如此了不得的人物?


    對此,鄭簡自然是頗感驚訝。


    鄭氏其實很大很大,在魏晉之前,黃河兩岸的鄭氏本是一家,可隨著魏晉之後天下的四分五裂,鄭氏也被分為了南祖分支和北祖分支。


    黃河這邊的南祖分支屬於南夏,也就是滎陽鄭氏,黃河那邊的北祖分支則屬於北華,在北華的影響力也相當了得。


    暫且不提北華那邊。


    南夏這邊,南祖分支一共有六房,其中實力最強的是以大房為首的頭三房,魏晉之後的數百年以來,滎陽鄭氏的人才也主要出自於頭三房。


    也正因為如此,第四五六房逐漸被視為了旁係,雖然偶爾也會出人才,但卻罕有像鄭衍這樣的,能入主朝廷中樞的大才。


    可現在,他卻聽說,原本是最為沒落的六房的一名旁係舉子,在剛被逐出了宗族之後,卻突然搭上了德王府的關係,弄得自家老爺都頗為顧忌。


    有沒有這麽誇張?


    鄭簡半信半疑地坐著馬車來到了書局。


    可當他快靠近書局門口之後,卻先被小小地嚇了一跳。


    為啥?


    因為書局門口不遠處,正停放著一輛彩繪雕漆裝飾的五彩豪華馬車,而書局的門口,還站著兩名鎧甲齊全的帶到護衛,一看這架勢……


    難不成……德王爺正在裏麵?


    鄭簡立即就被嚇得差點就冒出了一身冷汗,也由此收起了之前的輕慢之心。


    要知道,這個時代的馬車可不是能隨便坐的,比如說書局門口這種裝飾有彩漆花紋的五彩車,就隻有包括太師太保等在內的一品以上王公貴族才有資格坐。


    而坐著五彩車來德意書局的,除了德王爺還能有誰?


    這可讓鄭簡進退兩難了。


    既然德王爺在,那以他鄭府管家的身份,又怎能冒冒失失地衝上去登門求見?若是惹到德王爺不高興了咋辦?


    可若是不登門,老爺交代的任務又怎麽完成?


    無奈之下,他隻能吩咐自己的馬車遠遠地停到了書局一邊,並暗暗祈禱德王爺快快離去。


    這一等,就是很長時間,一直等到天色已暗了下來,秦淮河兩岸已華燈初上時,那架五彩車也不見離去的動靜。


    正當他實在等得不耐煩了,正打算迴府向老爺稟報此事時,卻看到兩位少女正款款走過他的馬車,其中一位是身負長劍的年輕女道,而另一位……


    這……不正是大房家小姐嗎?


    就著昏暗的天色,鄭簡立即認出了另一位華裝少女。


    跟鄭衍一樣,鄭簡同樣來自於鄭氏三房,並且因此擔當上了會寧鄭府的管家,並且負責起了跟老家那邊的聯絡工作。


    以鄭衍的身份,自然沒可能經常會滎陽了,因此一有大事,往往是由鄭簡代為跑腿,就在年前,因為鄭沈二族的聯盟之事,他就曾迴過一趟滎陽。


    迴了滎陽,自然得登家主府的門,也因此見過了眼前這位據說是逃婚而不是私奔的大房大小姐。


    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像他這種能代表鄭衍的會寧鄭府大管家,迴了滎陽就更是貴賓,因此鄭溫不僅隆重地接待了他,還讓鄭家小姐在他麵前彈了幾曲,這讓他印象特別深刻。


    而在了解到鄭家小姐的聯姻對象,沈郡守家的浪蕩子後,當時他也曾感慨,一朵鮮花插到了牛糞上。


    如此看來,她果然是入住到了德王府的書局之內!


    眼看鄭家小姐正走向書局,鄭簡顧不上那麽多了,連忙下了馬車,追了過去,輕聲叫喚道:“姑娘請留步。”


    兩位少女停了下來,轉向了他。


    隻不過鄭簡有留意到,那位年輕道姑已經把手按在了腰間的長劍之上,正一臉警惕地看著他。


    好強的殺氣!


    鄭簡暗暗犯怵,但他已顧不上那麽多,在確定自己並沒有認錯人之後,又輕聲向著華裝少女詢問道:“這位……可是鄭家小姐?”


    被他叫住的自然是鄭書笙,以及陪同她從醉香樓歸來的徐玄機。


    竟然真這麽快就找上門來了?


    鄭書笙稍稍一慌神,但很快又恢複了鎮定。


    她自然也認出了鄭簡。


    早在之前,她就已經從徐玄機嘴裏得知,自己和浪之兄長的行蹤很有可能已被鄭沈兩家獲知,但她還是沒想到,那位大鴻臚族叔祖家的管家這麽快就找了上來。


    “正是,見過族伯。”


    她立即就盈盈一禮。


    盡管她已經給父親寫了書信,說自願脫離鄭氏,可是在見到了熟悉的族人之後,也還是得盡禮節。


    畢竟是已橫定了心,連死都不怕了的人,此時的她倒談不上有多慌張,再說,她身邊還有徐玄機,而數步之外又是德王府的侍衛,她確實不怕鄭簡對她有什麽不利之舉。


    鄭簡稍稍鬆了一口氣,連忙又說道:“那……可否借一步說話?”


    “不如直接跟我進府吧,我已經住在了這裏。”


    鄭書笙越來越淡定,並且又說道:“對了,浪之兄長也在裏麵。”


    她扭頭示意了一下書局。


    這讓鄭簡又暗暗吃驚,因為他有留意到,鄭書笙稱唿的是浪之兄長,而且,在她的臉上,是一臉的坦然,絲毫不見慌亂的神色。


    這根本就不像私奔或逃婚後被族人逮到的樣子啊!


    為什麽她能如此淡定?


    驚訝之餘,他又遲疑地問道:“這……是不是有貴賓在內?會不會打攪?”


    “應該是德王爺來了吧,無妨的,德王爺是這裏的常客,不會在意的。”


    鄭書笙又淡定地迴了一句。


    這反而讓鄭簡更為不淡定了。


    德王爺是這裏的常客?


    他不是這裏的主子嗎,怎麽現在反客為主了?


    他不由得連忙又問道:“你的意思是說……這書局……”


    “哦,這書局已經被德王爺贈予浪之兄長了,郡主跟小王爺每天都會來這裏跟著兄長學經義,因此不礙事的,你也順便進去見見浪之兄長。”


    這下鄭簡更是徹底不淡定了。


    啥?


    德王府小王爺拜鄭浪之為師也就罷了,德王府連這書局加那麽大一棟大宅院都已經送給了他?鄭氏這名被逐出了宗族的年輕舉子到底何德何能?


    正常來說,不應該是人家送給德王府嗎?怎麽現在反過來了?


    鄭簡確實沒法淡定了,要知道,在秦淮河北岸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這麽大一棟能住上一大家子的大宅院,起碼價值一萬兩銀子以上。


    老爺交代的這任務可能不那麽好完成了!


    鄭簡暗暗叫苦不迭,然後戰戰兢兢地跟著鄭書笙進了書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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