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河生走出小飯館的時候,天空已經完全暗淡了下來。


    夜幕,降臨了。


    今晚,南江市的夜空尤其黑,無月無星,漆黑一片。城市,隻被各色燈光點綴。


    陳河生看了看時間,差不多該行動了,於是,他沒耽擱,立即邁步,迅速地沒入了夜色裏。


    深夜十一點,老城區,一條護城河邊。


    南區的老大曹振南,和東區的老大秦歌,兩人正直挺挺站立在河邊,遙望著浩瀚長河。


    秦歌和曹振南平時關係勢如水火,兩人分管不同的區,從來都是互不相容,他們是能不見麵就不見麵,但今天,他們卻在大晚上,舉行了一次秘密會麵。


    見麵後,兩人都心事重重,誰也沒有開口,隻是靜靜矗立著。


    過了許久,秦歌才悠悠出聲道:“老曹,明天陳河生就要帶人強拆平安街了,你打算怎麽辦?”


    曹振南一臉嚴肅地說道:“我能怎麽辦,當然是聽吳先生的,他要我怎麽辦,我就怎麽辦。”這並不是曹振南的心裏話,但對秦歌,曹振南還是有警惕之心,所以他才敷衍了一句。


    秦歌輕笑道:“你就別給我繞彎子了,我就不信陳河生沒有去找你。”


    一聽這話,曹振南立即說道:“陳河生也找你了?”


    秦歌無語道:“當然,不然我特意找你幹嘛。”


    曹振南忍不住又問道:“他找你說什麽了?”


    秦歌對曹振南反問道:“為什麽你不先說?”


    曹振南輕輕地咬了咬牙齒,說道:“既然陳河生也找過你,那我就開門見山了,他今晚找我,就是讓我不準插足明天的事。”


    秦歌一聽,立馬問道:“你答應他了?”


    曹振南沒有迴答,而是對秦歌反問了句:“他找你幹嘛?”


    秦歌直截了當道:“當然是和你一樣。”


    曹振南緊接著又問道:“那你答應他了嗎?”


    秦歌看著曹振南,無比正色道:“我今天之所以找你,就是相信你,你應該不會出賣我吧?”


    曹振南鄭重道:“當然不會。”


    秦歌這才直言道:“好,既然這樣,我也不跟你隱瞞了,我答應他了,明天吳先生如果要讓我東區參與進去,我表麵上會答應吳先生,但到了時候,我會爽約。”


    曹振南皺著眉頭問道:“你不怕吳先生事後問罪你嗎?”


    秦歌坦誠道:“怕,但是我更怕陳河生,他今晚找我的時候,拿了一條我媽隨身攜帶的項鏈給我,雖然他什麽都沒說,但我卻感受到了深深的威脅,他連陸家少爺都敢打傷,他就是一個瘋子,我不敢不答應他。”


    聽了秦歌的話,曹振南歎息了一聲,深深說道:“我也答應了,他見我的時候,也拿了我女兒的耳環給我,我不能拿我家人的性命開玩笑。”


    秦歌肅聲道:“我就猜到你會答應,不過這也情有可原,就算吳先生怪罪,我們也有說辭,他不可能把我們怎麽樣。”


    曹振南又不禁歎了口氣,發出了無限感慨的聲音:“我總覺得,明天吳先生可能會輸,以後老城區或許就是陳河生的天下了。”


    聽到這話,秦歌也幽幽感歎道:“其實我也是這麽覺得,陳河生能一拳就把陸步凡打進醫院,這一點,或許是吳先生都做不到的,這個陳河生,是真的強。”


    曹振南看著秦歌,沉聲道:“那我們明天就隻能坐山觀虎鬥了。”


    秦歌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


    陳河生利用了今晚的時間,去解決了東區和南區兩個麻煩,至於西區的楊家,陳河生沒有去,因為他非常清楚,楊家在十幾年前就是吳先生的部將,要讓他們背叛吳先生,很有難度。而且,吳先生的大本營又是在西區,陳河生如果去到西區威逼楊家,很容易打草驚蛇,所以陳河生最後隻是去找了曹振南和秦歌,反正解決了這兩個後顧之憂,對陳河生來說,就足夠了。


    今晚的準備,算是圓滿告成,明天的事,陳河生心裏已經有了底,他沒在老城區多停留,找完秦歌和曹振南,他就去了新城區的人民公園。


    陳河生身上一分錢都沒有,他連小旅館都住不起,這個晚上,他隻能在人民公園裏睡長板凳。


    露宿街頭這種事,對陳河生來說並不算什麽,他隻要有個地方躺著就可以了,磨練和苦難經曆得太多了,這點睡板凳的小事,也就不值一提。


    三年的時間,不僅改變了陳河生的實力,也改變了陳河生的心態,他的心,已經變得十分堅硬和強大,幾乎沒有什麽能夠打擊到他,又或者說,哪怕有再重大的事,他也能很好地壓製在心底,這樣一來,他睡覺,就能夠睡得安穩了。


    過去的每一天,他睡眠都很好。可是,今夜,陳河生卻是有點失眠了,隻因為,明天他就要找吳先生報仇,他要去除掉這個紮根在他心裏三年的仇怨。


    陳河生想起了三年前自己被吳先生刺殺的一幕,想起了曾經很多事,也想起了很多人,各種各樣的人與事,充斥在他的腦海裏,讓他一直沒有睡著,直到淩晨三四點,陳河生才慢慢睡去。


    早上八點多,太陽已經當空照,都曬到了陳河生身上,這時,陳河生才悠悠醒了過來。


    陳河生所在的人民公園,大早就有不少人來鍛煉身體,離陳河生十來米的樹蔭下,就有一個七十多歲的白發老頭,正慢悠悠地練著太極,這老頭年紀算很大了,但他的精神卻很飽滿,他打太極的時候,非常專注,但,看到陳河生起來,他還是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隨即,他對著陳河生說了句:“小夥子,大冷天的睡外麵,可是會凍壞的。”


    陳河生坐在長凳上,目光看向了白發老頭,淡聲迴道:“沒事,我身體好。”


    白發老頭打量了一下陳河生,感歎道:“年輕真好!”


    他的話說完,突然,有一個戴著大框眼鏡,頂著個蘑菇頭的女孩,來到了白發老頭身邊。


    這個蘑菇頭女孩,陳河生有點印象,當初兩人算是有過兩麵之緣,兩次,都是陳河生不小心撞倒了蘑菇頭。三年過去了,蘑菇頭的形象真是一點都沒變,還是那麽的土氣,那麽的特別。一來,她就對著白發老頭說道:“爺爺,該迴家吃早飯了。”


    白發老頭應道:“好,我們迴去。”說完,他還衝陳河生點了下頭,算是打了個招唿,接著,他就和蘑菇頭女孩一起離開了。


    這爺孫離開後,陳河生也起身,緩步走出了人民公園。


    一出公園,陳河生立即朝著萬弘大廈的方向走了去。走了沒多會兒,忽然,有一輛黑色的轎車猛地殺出,擋住了陳河生的去路。


    車子一停,立馬有一個人從車中走了下來。


    這人,正是天地武館的大師兄,俞飛鳴。


    俞飛鳴下車後,直接就對陳河生厲聲道:“陳先生,跟我走一趟,我師父要見你。”他的語氣,不容置疑。


    陳河生三年前見過這位大師兄,也正是這人,打敗了麵癱哥,陳河生對他印象也算深刻,聽了他的話,陳河生一下就知道,是陸遠山要見自己,陸家的報複,還是來了。


    陳河生並不懼陸家,否則的話,他早可以躲起來了。他直麵俞飛鳴,淡淡迴道:“他要見我,就自己來找我。”


    俞飛鳴沉聲道:“能讓我師父親自來見的人,在南江市沒幾個,你覺得你有這資格嗎?”


    陳河生淡聲道:“那就算了。”說完,他就要掠過俞飛鳴離開。


    俞飛鳴立即伸手,擋住了陳河生,十分嚴肅地說道:“陳先生,我奉勸你一句,不要忤逆我師父的意思,不然後果會很嚴重。”


    陳河生目光一寒,盯著俞飛鳴,冷冷地開口道:“你威脅我?”


    俞飛鳴作為天地武館的大師兄,也是一個不平凡之人,但,陳河生的一個眼神,卻是讓他感受到了深深的寒意,他心知,在陳河生的麵前,自己什麽都不是,所以,他的態度稍微放緩了,他看著陳河生,很認真地迴複道:“我這不是威脅,是提醒你,聽說你今天要去強拆平安街,先不說你可能鬥不過吳先生,就算你鬥得過,但倘若,我們陸家要參與進去了,你覺得你還能有勝算嗎?”


    俞飛鳴的話,說是提醒,其實,還是充滿了威脅。


    陳河生完全不在意俞飛鳴,但對方這話,卻是戳到了陳河生的心裏,畢竟,對陳河生來說,解決吳先生,才是頭等大事,可如果在關鍵時刻,陸家插手進來了,那他的複仇計劃,恐怕就得泡湯了。所以,在強拆平安街之前,一定要先搞定陸家。


    想到這,陳河生沒有囉嗦,他直接對俞飛鳴鏗鏘道:“走吧!”


    說著,他就主動坐進了俞飛鳴的車裏。


    見陳河生識趣,俞飛鳴也不再說什麽,他立刻坐上了車裏,開車離去。


    陸家,是南江市的一個大家族,也是世代習武的武術世家,這樣的家族,注定是高手輩出,臥虎藏龍。陸家家主陸遠山,更是一個深不可測的頂尖高手,他成名的時候,陳河生都還沒出生。陳河生當然知道陸遠山的厲害,他也清楚,陸遠山今天找上自己,絕對是不懷好意。


    不過,陳河生心裏,卻是無所畏懼。


    二十分鍾後,俞飛鳴載著陳河生來到了天地武館。


    天地武館坐落在新城區,是一個相當大的宅院,院落的圍牆很高很厚實,裏麵有許多建築,全是複古的房屋,每一棟都宏偉大氣,充滿了年代感。


    天地武館的大門,也是非常氣派,穩重壯闊,大門之上,刻著天地武館四個大字,字體氣勢磅礴,威武不凡。


    大門外,有兩個年輕男子以最標準的軍姿站立在門的兩側,他們仿佛就是天地武館的守護神。


    俞飛鳴把車開到了天地武館外的停車場,下車後,他便帶著陳河生,向著天地武館裏麵走去。大門開啟,陳河生隨俞飛鳴踏入了天地武館,他們一進去,大門立刻又被關閉。


    當門關上的一瞬間,陳河生的心,猛然一緊,他的每一根神經,都緊繃了起來,他整個人,都充滿了警惕。這是對危機的自然反應,陳河生敏銳地覺察到,天地武館裏麵,危機四伏,殺氣騰騰,周圍明明一個人影都沒有,但陳河生卻感覺自己完完全全被人監視著。


    似乎,天地武館裏麵的氣息,都是壓抑至極的。


    在天地武館的宅院內,有一棟中心閣樓,名為秋水居,這是陸遠山的私人住所。


    俞飛鳴帶陳河生來到秋水居前麵,便止住了腳步,隨即,他朝著閣樓裏麵,恭敬地喊了聲:“師父,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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