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玄奘內心紛亂、忐忑,那麽孫悟空豬八戒沙悟淨,內心同樣如此。


    孫悟空不必多說,在他體內的小世界中,藏著紫霞仙子和白晶晶。


    豬八戒經曆千百情劫,內心早已傷痕累累,別的傷痛或許能療愈,小龍女的那一條卻永遠也不可能。


    沒有人知道,豬八戒在身上偷偷藏了一個小瓶,裏麵是東海的海水。


    沙悟淨沒有經曆過情劫,但他取經之初懷有極大私心,此後雖然打開了內心枷鎖,卻也有些紛亂不定。


    換而言之,師徒四人泡在水中,把身體洗得幹幹淨淨,實際上每個人內心均有動蕩,無人能做到心如止水。


    有一個——龍馬!


    花生如今是真的什麽都不想,隻想明日趕緊上山,求一個金身正果。


    什麽內心紛亂,半點也不存在。


    他是龍,他是馬,他是龍馬,心中雖有貪欲,卻還真的最是淡然。


    求的便是正果,還有什麽可貪?


    不知不覺中,已經明月當空,孫悟空打算找玄奘談談,到了客房,才發現玄奘竟然不在,心中大為震驚。


    飛身出了客房,衝入到金頂大仙的禪定室,一把抓住金頂大仙。


    “你這老雜毛,把我師父放到哪裏去也?靈山腳下還敢使手段,你莫非想死不成?快快交出我師父!”


    siluke.


    金頂大仙本在禪定,完全不知外麵發生何事,隻看孫悟空狠厲表情,便知道取經之事再次發生了波折。


    苦也!


    怎的靈山腳下,還有這等事情!


    前番說等了十多年,隻不過是找個話頭聊天,順便表表功,並無怨憤,更不可能因此把玄奘給藏起來。


    不過此事確實事關重大,倘若明天清晨,玄奘不能上山見佛,西天取經之事便徹底失敗,負責此事的所有人都難逃罪責,包括觀音菩薩。


    去找佛祖是不行的,畢竟佛祖知不知道此事,是否放任此事,完全都是未知數,而且著實丟人了一些。


    孫悟空掐算未果,便變化身形,去找觀音菩薩,定要問個明白。


    取經大事即將完成,觀音菩薩就在大雷音寺,倒是不用去普陀山。


    卻不想,觀音菩薩也不知道。


    這裏的劫難本是“淩雲渡脫胎”,讓玄奘師徒脫胎換骨、成就真身,怎的玄奘會失蹤,這特麽什麽情況?


    觀音菩薩心中忐忑,心知此事若是不能妥善解決,自己也難逃罪責。


    當即離開靈山,去找呂雲澄。


    倒不是懷疑呂雲澄做的手腳,而是對於這等奇奇怪怪之事,呂雲澄一向是最有主意,應當有解決之策。


    ……


    方丈島。


    呂雲澄略帶震驚的看向觀音菩薩和孫悟空,心說你們大晚上和我開玩笑?


    靈山腳下,玄奘丟了,你們倆還推算不到,難不成是無天佛祖打上門來?


    這也不對啊!


    我那位嶽丈大人,最近正忙著研究我傳過去的劍意,哪有時間管這些?


    退一萬步說,就算有時間,嶽丈對於孫悟空和玄奘都非常欣賞,絕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使壞,絕對不可能!


    嶽丈的神通未必絕世無敵,但他的風度確實是三界少有。


    “兄長可知,誰有這個能力,無聲無息之間把我師父從靈山腳下帶走,還能夠蒙蔽菩薩的漏盡通推算?”


    “三界之內,能夠做到的,應該隻有太上老君、燃燈古佛、如來佛祖、玉皇大帝,還有那位老人家。”


    “那位老人家”自然是菩提祖師,隻是菩提祖師不許門人弟子提及師門,呂雲澄隻能隨便想了一個代稱。


    當然,觀音菩薩認識菩提祖師,甚至猜到呂雲澄和孫悟空是師兄弟,這番作為不過是脫褲子放屁罷了。


    觀音菩薩道:“多說無益,不如咱們聯手推算一次,查找相關線索?”


    呂雲澄道:“這倒是不必,我覺得這事未必是外敵作為,有可能是玄奘自身心思不定,直接推算未必可行。”


    “那該怎麽辦?”


    “不必擔心,我有辦法!”


    呂雲澄喚來小獅子,問道:“你身上可曾還有你姐姐的元神記憶?”


    小獅子道:“還有一片,那一片我本想刪除,但姐姐讓我保存下來。”


    “你可曾看過?”


    “不曾,姐姐設了加密,強行解密會自行破損,我也不喜歡查看隱秘。”


    知道越多死得越快,對於小獅子這種神獸而言,自保是最重要的事情。


    這一點,諦聽做的太差勁了。


    “我對他人隱私也沒興趣,不過既然有元神記憶,那便足夠了。”


    呂雲澄並指成劍,倏然刺出。


    ——劍完全,氣無限,神無量,意無邊,冥冥寞寞絕古今!


    劍意順著元神碎片,快速籠罩無數種因果命數,師十二隱藏的記憶,十有八九和玄奘相關,引出的命運線同樣和玄奘相關,倒是不用細細分辨。


    最關鍵的是,呂雲澄隻是為了查找玄奘的位置,別的全不在意,自然是比詳細分析因果要容易得多。


    雙目精光一閃,已然尋到目標。


    玄奘如今所在的位置,竟然……


    “碰!”


    伴隨著輕微的爆破聲,呂雲澄選擇的命運線崩碎,劍意隨之盡數散溢。


    觀音菩薩道:“玄奘如何了?”


    呂雲澄咬牙切齒道:“死了!”


    “啊!?”


    ……


    陰曹地府。


    玄奘心思不定之時,莫名其妙察覺到一絲祈願,便跟隨祈願追尋而去,竟然在無意中進入到了陰曹地府。


    正常人到了陰曹地府,自然會非常的恐懼,玄奘卻全然不在意。


    一來他不在乎生死,二來便是真的被勾魂使者勾魂攝魄,孫悟空也能把他給救迴去,三來他不覺得,十殿閻王會閑著沒事勾他的魂。


    定睛四顧看去,發現此地並不是枉死城,而是名為“太虛幻境”。


    他聽師十二說過,這裏是女兒國開國皇帝孫小紅設立的中轉站,接引世間情鬼轉世投胎到女兒國。


    “我怎的到了這裏?莫非佛祖已經知曉此事,要以此地懲罰我?”


    “罰就罰吧,不為難十二就好。”


    “不對啊,情鬼雖然有男有女,但大多是青年男女,怎的這裏的鬼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還有妖精?”


    “好多的熟人啊!”


    玄奘記憶力極強,很快便從其中找到了熟人,比如從長安出發時,寇仲給的幾個護衛,比如黃風嶺虎先鋒。


    那些不認識的,可就更多了。


    除了千奇百怪的妖精,還有形形色色各行各業的百姓,某幾位不僅衣著華麗,而且氣度不俗,顯然是貴族,甚至可能是西域小國的國王。


    看著身前丫丫叉叉的鬼魅,玄奘好奇的問道:“你們怎麽在這裏?是你們把貧僧請到這裏來的?”


    若說氣度,以兩鬼為最,他們分別身著繡著獅子、駱駝的錦袍,氣度雍容華貴,一看便知是某小國的國王。


    若說兇煞,則是有各路妖精。


    不過此時比的是誰最熟悉,自然是出發時那幾個護衛可以開口講話。


    那些護衛是寇仲精挑細選的,十有八九是蕭瑀的門生故吏,甚至還有一位是蕭家的嫡係,都讀過書,講話井井有條,最是適合與玄奘拉關係。


    “迴稟聖僧,不是我們把聖僧帶到這裏,是聖僧感受到我們內心祈願,自願到了這裏,否則就憑我們這些鬼魅,如何能夠從靈山腳下帶走聖僧。”


    “你們已經逝去一十四年,為何不早早投胎呢?難道是因為心中懷有怨憤之意,需要貧僧誦經渡化?”


    “當初心中確實有怨,怨陛下,怨聖僧,十四年過去,早就已經淡了。”


    “既然無怨,為何不投胎?”


    “因為我們還有因果在身,這樁因果唯有聖僧可以了結,因果未了,我們如何能夠轉世投胎?”


    “什麽因果?”


    “聖僧難道真個不知?”


    “貧僧實在不知。”


    一頭獅子吼道:“聖僧,我本是文殊菩薩坐騎,為給西行添難,奉菩薩命令下山,不想被通臂猿猴吞噬。”


    一頭大象嚷道:“聖僧,我本是普賢菩薩坐騎,為給西行添難,奉菩薩命令下山,不想被通臂猿猴吞噬。”


    一頭金毛犼叫道:“聖僧,我本是觀音菩薩坐騎,為給西行添難,奉菩薩命令下山,不想被通臂猿猴吞噬。”


    一片喊聲過後,玄奘知曉,這些妖精大部分是為西行添難而死。


    一部分是被通臂猿猴吞噬,一部分是被孫悟空豬八戒打死。


    “妖精是為添難而死,人呢?”


    護衛首領道:“聖僧啊,如果沒有人因此而死,如何算是一難?我們都是為西行添難而死啊!”


    “啊!!!”


    玄奘驚得大叫,倒不是擔心他們找自己複仇,而是這裏密密麻麻足足數百萬魂魄,怎的都是為西行添難而死?


    貧僧可真是罪孽深重啊!


    眾多鬼魅一同跪下,懇求道:“懇請聖僧為解決我們的痛苦!”


    玄奘定了定神,道:“該如何解決你們的痛苦?莫非要殺了貧僧?如果可以的話,你們便動手吧!”


    玄奘不怕死,甚至想著左右難以上靈山,不如舍了這具身體,用生命贖罪的同時,祈盼佛祖給予慈悲,把大乘真經傳給孫悟空豬八戒沙悟淨。


    三個徒弟在玉華城時,已經證明可以傳授門人弟子,有他們傳承佛法,便是死了也能瞑目,還有什麽可懼?


    獅子精道:“聖僧誤會了,我們豈敢做那等大逆之事,而且若是殺戮聖僧可解因果,也隻能解一個罷了。”


    大象精道:“這裏的百姓,許多都是被我和獅子殺死的,我們的因果非常沉重,絕非簡單可以解決。”


    大鵬金翅鳥道:“若說殺戮,我殺戮的百姓最多,足足吃了一城百姓,便是殺了你,也了結不了因果。”


    玄奘問道:“那該如何呢?”


    “我們不知!”


    “貧僧姑且一試吧!”


    玄奘閉目誦經,佛光普照,默默誦念數遍,卻隻是渡化一些尋常鬼魅。


    那些鬼魅多是曾經誦經超渡過,因果也不是很深,此時再次誦經超度,二者結合,自然可以成功轉世投胎。


    但這裏的百姓實在是太多,僅憑誦經超度,念一年也杯水車薪。


    更別說還有兇煞至極的妖精。


    若說聽經,獅子大象金毛犼,都是日夜聽菩薩講法的,不也還是在此等待解脫?單單誦經是遠遠不足的。


    誦經不足,玄奘心足!


    隨著一次次誦經超度,渡化一隻隻冤魂怨鬼,玄奘終於感悟到了前路。


    “便以這無用之身,渡化冤魂!”


    心念一動,佛光化為一把晶瑩剔透的小刀,對著大腿輕輕一切,切下來一小塊血肉,遞給了大鵬金翅鳥。


    大鵬是有出身的妖怪中,最想吃玄奘的,如今血肉當前,毫不猶豫,一口吞了下去,身上轉而佛光閃爍,怨憤怨煞盡去,可以去轉世投胎了。


    眾妖見此,心中頓生貪念。


    玄奘才一百多斤,即便一人隻吃一口肉,也不夠所有的妖精分。


    玄奘道:“大家不必擔心,也不必爭搶,貧僧保證,全部都有。”


    說著,雙手結了一個法印。


    這法印是孫悟空閑極無聊時,傳授玄奘的凡間武藝,喚作“如來神掌”。


    隻不過這套掌法是刪減版本,僅有佛光初現、佛抱懷容、迎佛西天、佛光普照、佛法無邊、天佛降世、佛動山河、萬佛朝宗、舍身成佛九招。


    這套掌法對於佛法無甚要求,雖然以如來為名,卻也不過是江湖武藝。


    最後一招更是灌頂大法,能夠把畢生修為灌注到他人體內,屬於舍棄自我成就他人,用於門派師徒傳承,讓真元代代相傳,倒是極好的法門。


    玄奘對於武藝無甚興趣,也沒參悟過如來神掌,不過此時心血來潮,用出相關的法印,施展“舍身成佛”。


    骨骼血肉隨著手印而潰散,萬千妖孽可望而不可得的聖僧血肉,化為金色的光雨,籠罩整個太虛幻境。


    受這光雨一點,身上怨憤盡去,便可以去轉世投胎。


    無論是兇煞的妖精,還是慘死的百姓,甚至是太虛幻境中的情鬼,被玄奘化身的光雨一照,立刻可去投胎。


    過不多時,光雨散溢,太虛幻境內全部的冤魂怨鬼,盡數被玄奘渡化。


    ------題外話------


    住院中,手機碼字,不是很方便,最近會少一點,不過已經到大結局了,正好寫的精簡一些,再水我都覺得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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