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


    什麽玩意兒就他自己。


    打啞謎也沒有這麽打的啊。


    吳明笑道:“你似乎很疑惑?你在猜為什麽是‘他自己’?


    你在想這個‘自己’是他這個人,還是‘南王’這個爵位?


    或者在想,我是不是研究出了什麽新的秘術,可以打破四照神功的界限。


    你想的最多的,是我剛才說的那幾種情況,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我說的對麽?”


    差點忘了,這老癟犢子非常擅長察言觀色,對於人性也非常的精通。


    對於吳明的話。


    不承認是不行的,那代表了示弱,承認也是不行的,那代表了陷入他的節奏。


    順著他的話去想是不行的,因為那會分薄了精力,不想還是不行的,因為好奇心根本就壓不住。


    對於這種情況,呂雲澄一般都會幹脆利落的掀桌子。


    雖然還沒到掀桌子的時候,但是找個話頭反擊迴去,然後在吳明心口來個溫柔一刀,並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以你的智慧,應該明白,你們沒有成功的機會,一點機會都沒有。”


    “那可不一定,兵法有雲,投之亡地然後存,陷之死地然後生,你以為我到了絕境,但怎麽知道這不是我的算計呢?”


    “或許吧,不過我不關心這個,我隻想和你好好打一場,試試完全大成的四照神功有多厲害。”


    “我也很期待你的十步一殺。”


    “三天後我會用淚痕劍。”


    “為什麽?”


    “因為我願意。”


    “你真是一個有趣的人,如非必要,我一點都不想和你為敵。”


    “但是我卻非常想要和你打一場,沒有陰謀,沒有算計,純粹的武道,傾盡一切打一場。”


    “人生在世,沒有人能真正的舍棄一切。”


    “或許吧,如果你沒有什麽問題,那三天後見了。”


    “牛肉湯被你帶到哪裏去了?”


    “你想殺死她?”


    “她給我當了很多年女兒,我自然不會殺死她,隻是小懲大誡還是很必要的。”


    “如果我告訴你,她去了黃泉幽冥,你信麽?”


    “或許吧,最後一個問題,百裏長青押送的,真的是三千五百萬兩銀子麽?”


    鏢局押鏢當然不是一成不變的。


    知道前邊有埋伏,為了鏢銀安全,很可能會選擇別的路線,或者設置一明一暗兩條線。


    明麵上那條線帶著假貨,暗地裏那條線帶著真貨。


    也有可能反其道而行之,所以隻要確認有別的路線,那就一定要分兵去探查。


    鏢局分路線自然是分散了人馬,吳明派人去探查同樣也分散了手中的力量。


    “不知道,我不是鏢師,不懂如何押鏢,對於我不懂的事情,我從不會胡亂發表意見。


    用自己的無知去挑釁別人從事的行業,不僅是對他人的不尊重,而且顯得自己很愚蠢。”


    不要用“俺尋思”去挑釁他人的職業,是呂雲澄從前世帶來的習慣,主要是因為一個經典段子。


    ——我和火箭專家說,你那火箭不行,燃料不好,我認為得燒柴,最好是燒煤,煤還得精選煤,水洗煤不行,如果那個火箭專家拿正眼看我一眼,那他就輸了。


    不會做飯的人,可以說某個廚子的某一道菜不好吃,但不能去後廚教廚子做飯。


    畢竟,什麽都不懂的情況下,勉強憋出來幾個字,那也是曹丕的嶽父編草鞋——甄姬爸能編!


    吳明點了點頭,讚同道:“這是一個很好的習慣。”


    “你不是曾經帶過兵打過仗麽?虛則實之,實則虛之,虛虛實實,實實虛虛,這些道理你肯定比我懂,所以你還是自己猜去吧。”


    呂雲澄掏出一個酒囊,遞給吳明:“如果你忘了如何帶兵打仗,希望這東西能讓你想起來。”


    “謝謝。”


    “這東西不值什麽錢。”


    “我感謝的是你對我的尊重。”


    “尊重別人是基本修養,而且尊重你和想殺死你,這並不矛盾。”


    呂雲澄把酒囊扔給吳明,騎著老酒,轉身離開了。


    吳明笑了笑,不用喝,甚至都不用打開酒囊,他就知道裏麵是什麽。


    燒酒。


    非常劣質的燒酒。


    沒有香醇渾厚迴味無窮,隻有喝下去的一刹那,火辣辣的,好似刀割一般的痛感。


    這種酒並不好喝,但對於槍林箭雨中百死餘生的老兵而言,卻是無上的享受。


    隻有這種酒,才能帶給他們最暢快的放鬆。


    吳明是上過戰場的,滅掉金鵬王國那一戰,他不僅在幕後出謀劃策,還帶領騎兵衝鋒陷陣,親手殺掉上官瑾、霍休等人的父輩。


    閻鐵珊也是在那一戰中,被徹底打沒了心氣。


    在那一戰中,吳明尋到了月形門和太陽門的秘籍,為接受灌頂打下良好基礎。


    在那一戰中,吳明得到了巨量財富,有了組建隱形人勢力的啟動資金。


    在那一戰中,吳明初次感受到了袍澤之情,兄弟之義。


    時間如白駒過隙,五十多年眨眼過去,武功秘籍金銀珠寶權勢富貴不過是過眼煙雲。


    唯一值得懷戀的,便是死去的老弟兄們。


    吳明喝了一口燒酒,感受著那火辣辣的,好似刀割一般的痛感,情不自禁的迴想到了過去,迴想到了那段崢嶸歲月。


    那個時候的他,沒有現在的高深武功,心機手段也相對稚嫩,但那種熱血勃發的生命力,是現在的自己遠遠比不了的。


    年輕真好啊!


    迴憶過去並不是壞事,每個人老的時候都會迴憶自己的一生。


    酸也好,甜也罷,鹹也可以,苦也受著,都是一輩子。


    但對於一個心懷大業的暮年梟雄而言,迴憶過去,感歎年輕真好,就代表真的老了。


    哪怕他能很快調整過來,心緒也不可避免受到影響。


    這個小癟犢子,還真是一點虧都不肯吃。


    吳明心中暗罵一句,把酒囊中的燒酒一飲而盡,隨後快步趕往廢棄的土城。


    那一百多人,雖然不是最精銳的嫡係力量,但也是辛苦招攬來的,不可能隨意舍棄。


    吳明要通過這些人判斷呂雲澄的武功到了何等地步。


    巧的是,呂雲澄也要通過這些人來積累殺意,順便試驗自己從大漠狂沙中參悟出的劍意。


    這次要是再改,應該是第幾版了?


    呂雲澄問了自己一個看起來很荒誕但是非常實際的問題。


    算了。


    不管是第幾版,還是先取一個好聽的名字吧。


    呂雲澄喝了幾斤酒,似乎喝得醉了,迷迷糊糊的,任憑老酒帶著四處走。


    老酒是寶馬良駒,雖然耐力極強,但畢竟不是駱駝,不喜歡沙漠氣候,下意識的按照原本的路線返迴那片綠洲。


    老酒還很年輕,並非老馬,但已經識途。


    這又饞又懶的夯貨終於有點用了。


    可喜可賀!


    ……


    迴到客棧的時候,呂雲澄嗅到了一股很濃鬱的香氣。


    雞的味道。


    還是用老湯鹵出來的雞的味道。


    鹵出來的雞大概分為三種,燒雞、鹵雞、扒雞。


    鹵雞不需要過油,焯水過後直接鹵製,著重的是鹵水香料的味道。


    燒雞需要過油,鹵的時間略短一些,口感微幹,更有嚼勁。


    扒雞同樣需要過油,鹵的時間至少要兩個時辰,成品端上來的時候是完整的,但用筷子輕輕一“扒”,就會骨肉分離。


    隻憑嗅覺,呂雲澄也分不清裏麵做的到底是哪一種。


    看到呂雲澄迴來,店小二殷勤的上前,去幫呂雲澄拴馬。


    “小二,裏麵怎麽這麽香,你們掌櫃的請來一個厲害廚子?”


    “不是不是,有一個豪客自己帶了廚子,那廚子是魯地人,非常擅長製作燒雞。”


    “是麽?那我倒是要去看看。”


    店小二口中的“豪客”是聯營鏢局的“神拳小諸葛”鄧定侯,和丁喜、小馬是生死之交。


    “神拳”指的是少林“百步神拳”,他是少林俗家弟子,武功不亞於達摩院首座。


    “小諸葛”自然是說他英明睿智,很多事情都能想到前麵去。


    就比如現在,誰也沒想到,本該去押鏢的鄧定侯,卻已經喬裝改扮成了豪客。


    等到某些人對“豪客”起疑的時候,他早就已經迴到聯營鏢局的鏢師隊伍。


    他來這麽一趟,當然不是因為閑得蛋疼,而是為了傳遞消息,正在做燒雞的廚子就是他的“通信員”。


    廚子是個隱居多年的老江湖,和丁喜是忘年交,名字早已忘記,隻剩下“老山東”這個代稱。


    魯地最有名的自然是“扒雞”,但是混江湖的還是喜歡有點嚼勁,所以他隻做燒雞,不做扒雞。


    除了燒雞之外,他蒸的饅頭也是一絕。


    呂雲澄到客棧的時候,不僅燒雞做好了,饅頭也已經蒸好。


    燒雞香味濃鬱,有嚼勁,卻不柴,饅頭鬆軟香甜,而且個頭足夠大,但要說最好吃的,還是製作燒雞過程中,做出來的雞鹵。


    隻是一小碗雞鹵,蘸著饅頭吃,就足夠吃下三個大白饅頭。


    呂雲澄自是不會客氣,拿起燒雞和饅頭就開始吃,吃的正香,一個欠揍的聲音遠遠傳來。


    “你這樣做,不是直接把人家暴露出去了麽?”


    陸小鳳三步兩步走過來,伸手一抄,掰下一根雞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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