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能不能給我從頭到尾,詳細說一遍到底發生了什麽。”


    “當然可以,故事要從幾十年前說起。


    幾十年前,玉羅刹憑借高深的武功,卓絕的智慧,還有一點點運氣,創立了羅刹教。


    就在羅刹教的勢力蒸蒸日上的時候,玉羅刹遭遇了一個重大打擊——他的妻子在產子七日後,大出血而亡。


    玉羅刹教務繁忙,沒有時間管教孩子,而一個沒有父母管教的少教主,一定會成為災難。


    為了讓兒子有資格繼承羅刹教,玉羅刹把他交給心腹親信養育,自己則養了玉天寶這個廢柴。


    幾十年過去,玉羅刹垂垂老矣,擔心傳位出現波折,便假裝遇刺身亡,拋出羅刹牌,引出教中的陰謀家。


    寒梅和飛天玉虎有勾結,殺了玉天寶,把羅刹牌交給飛天玉虎。


    飛天玉虎先偽造了一塊牌子,露出破綻讓人盜走,隨後再設計讓你去找羅刹牌,引開羅刹教的注意力。


    如果我剛才沒來,你已經被羅刹教的高手逼著去找那塊假羅刹牌了。”


    “這可真是個好算計,可我不明白,這麽隱秘的事情,你是怎麽知道的。”


    “淩勝男告訴我的。”


    “什麽時候?”


    “昨天晚上。”


    “淩勝男怎麽知道的?”


    “玉羅刹告訴她的。”


    “什麽時候?”


    “半個月前。”


    “我不覺得青龍會和羅刹教有利益往來。”


    “以前沒有,現在有了。”


    “什麽事情?”


    “青龍會要借羅刹教的路,押送一批價值三千五百萬兩的巨額寶藏。”


    三千五百萬兩!


    哪怕是在金融體係爆炸的古係武俠世界,也是一筆能花八十八輩子的巨款。


    即便是陸小鳳,聽到這個數字,心中也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青龍會怎麽可能有那麽多錢?”


    “青龍會沒有,霍休有,前些時日,淩勝男尋到了青衣樓最大的一個藏寶庫。”


    青衣樓敗落至今,霍休名下的商鋪、房屋、田地、字畫、珠寶等等全部都被瓜分完畢,餘下的隻有分布在各地的藏寶庫。


    金九齡搶的那八十萬兩鏢銀,還有黑虎堂近期的突然崛起,都是因為找到了寶庫。


    青衣樓諸多寶庫中,最大的一個不在關內,而在關外,藏在黃沙大漠之中。


    青龍會審問拷打上千人,尋了將近一年,才尋到了這批寶藏。


    朝廷要對邊關動兵,這筆錢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淩勝男為了防止出現意外,親自去往西域,和玉羅刹商談。


    財帛動人心。


    若是玉羅刹年輕二十歲,必然會扣下淩勝男,強行逼問寶藏所在。


    如今的玉羅刹已經年過七旬,延續傳承的心思勝過了雄心壯誌,與其為了錢財和朝廷死磕,不如交好青龍會,換取一些便利。


    玉羅刹答應借道,並幫忙處置周邊盜匪,淩勝男則是幫他完成“釣魚計劃”。


    聽到呂雲澄的解釋,陸小鳳道:“這麽大一筆錢,你就這麽告訴我,就不怕我去劫掠麽?”


    “那是邊關的軍餉,事關大明朝國運,誰敢動,誰死!”


    “你什麽時候這麽在乎朝廷了?”


    “我畢竟也是成長在大明的土地上,而且,淩勝男都敢為了大明甘冒奇險,我堂堂熱血男兒,還能輸給她不成?”


    “你不能輸給她,我就更不能輸了,不對,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


    “如果是別的事情,我會和你說這麽多麽?”


    “我心情不好,你準備怎麽補償我?”


    “還記得昨晚的賭約麽?你賭輸了,怎麽玩都聽我的,我會帶你去這個時節最好玩的地方,保管你一輩子都沒有去過。”


    “去哪兒?”


    “拉哈蘇!”


    “拉哈蘇”在鬆花江之南,赫哲語,意思是“廢墟”或“老屋”。


    它的名字雖然充滿了甜蜜和親切,實際上卻是個冰天雪地的寒冷所在。


    每到重陽前後,這裏就開始封江,直到明年的清明才解凍,封江的時間,足足有七個月。


    可是這七個月的日子並不難過。


    事實上,老屋的人對封江的這七個月,反而充滿了期待,因為這段時間他們的日子反而過得更多彩多姿,更豐富有趣。


    一處地方,如果呂雲澄說有趣,那一定非常的有趣。


    “隻有咱們兩個?”


    “我還讓霍天青去請花滿樓了。”


    “好,咱們這就去!”


    聽到呂雲澄要帶花滿樓一起去,陸小鳳對於“拉哈蘇”充滿了期待。


    呂雲澄會整蠱他,但一定不會整蠱花滿樓。


    很少有人在麵對花滿樓的時候會生出整蠱的心思,呂雲澄更加不會。


    等了兩日,霍天青和花滿樓到了,四人一同趕往“拉哈蘇”。


    陸小鳳的興致跟快就因為寒冷而消散。


    尤其是看到馬車一路向北,似乎不打算停下的時候,更是忍不住問道:“拉哈蘇究竟在哪兒?再往北就凍死了。”


    “鬆花江上。”


    “江上怎麽會有市鎮?”


    “嚴格說來,並不是在江上,是在冰上。”


    “冰上?”


    陸小鳳笑了,他見過的怪事雖然多,卻還沒有見過冰上的市鎮。


    沒到過“拉哈蘇”的人,確實很難相信這種事,但“拉哈蘇”卻的確在冰上。


    那段江麵並不寬,隻有二三十丈,封江時冰結十餘尺。


    久居老屋的人,對封江的時刻總有種奇妙的預感。


    他們似乎從風中就能嗅到封江的信息,從水波上就能看出封江的時刻。


    封江的前幾天,他們把準備好的木架子拋入江中,用繩子牢牢係住。


    就好像遠古的遊牧民族,在原野上劃出他們自己的疆界一樣。


    封江後,這段河麵變成了一條又長又寬的水晶大道,晶瑩耀眼。


    浮在江麵上的木架子,也凍得生了根,再上梁加椽,鋪磚蓋瓦,用沙土和水築成牆。


    一夜之間,就凍得堅硬如石。


    就這樣,一幢幢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房子,就在江上蓋了起來,在冰上蓋了起來。


    再過個七八天,這地方就會變成一個很熱鬧的市鎮,甚至連八匹馬的大車,都可以在上麵行走。


    開春之後,人們把家搬到岸,剩下的空木架子和一些用不著的東西,隨著江水順流而下。


    幾天內建起來的繁華市鎮,又會在幾天內化為烏有,就好像一場了無痕跡的美夢。


    明明是冰天雪地的寒冬,卻又充斥著勃勃生機,是——老屋!


    明明是春暖花開的三月,卻又變成了破敗沉寂,是——廢墟!


    寒冬和春日,生機和破敗,這種矛盾感,伴隨著千裏冰封的雪原,構成了無比浪漫的圖景。


    如果讓呂雲澄選擇一個最合適“旅遊”的所在,那一定是冬日的“拉哈蘇”。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呂雲澄四人都是頂尖高手,絕不會碰到開黑店的。


    就算真的到了黑店,看到呂雲澄標誌性的劍匣,陸小鳳標誌性的小胡子,老板和夥計也會變成和藹可親的老好人。


    到了拉哈蘇,見到那奇幻至極的冰上小鎮,陸小鳳立刻閉了嘴。


    ……


    鐵鍋裏燉著一隻七八斤重的大鵝,酸菜白肉火鍋“咕嘟咕嘟”的冒著熱氣,一盤剛剛煎好的血腸,一份酸甜可口的鍋包肉,外加一壇竹葉青。


    現在哪怕是用棍子趕,陸小鳳也絕不可能離開。


    更讓陸小鳳感到驚奇的,則是呂雲澄不知從哪兒摸出來一個蟈蟈葫蘆。


    打開葫蘆,裏麵飛出兩隻蝴蝶。


    蝴蝶先被寒氣衝擊,隨即為了追逐熱氣,在火鍋上麵來迴飛舞。


    呂雲澄又把剛從外麵采來的梅花放在火鍋邊上,蝴蝶飛得累了,棲息於花枝之間。


    外邊千裏冰封,萬裏雪飄,裏麵溫暖如春,蝶舞花叢。


    一牆之隔,過得卻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日子。


    陸小鳳喝了一口溫酒,隻覺得渾身舒暢,笑道:“好地方,真是個好地方,這麽好玩的地方,你早咋不說?”


    “你也沒問啊。”


    “別的富家紈絝公子,鬥雞走狗,打獵聽曲,喝酒賭錢,也有的養花鳥魚蟲,我看過不少自稱會玩的,但沒一個比得上你。”


    “這是我家鄉一位於老爺子教的,他是天底下最會玩的人。”


    呂雲澄拿起鐵鍋邊的玉米餅,道:“來,嚐嚐這個,鐵鍋燉大鵝必須要就著玉米餅吃。”


    玉米在1531年的時候傳入,到現在已經五六十年。


    雖然不如後世那麽普及,種植玉米的地方也不算少,呂雲澄特意讓霍天青帶了一些。


    吃鐵鍋燉大鵝,鍋邊不貼幾個玉米餅,還真就沒有那個味兒。


    花滿樓笑道:“知道麽,你把我從江南請來,我原本是有些怨氣的。”


    “我還沒看過你生氣呢,你也會生氣麽?”


    “當然會。”


    “那你為什麽不表露出來?”


    “因為陸小鳳已經替我表露了。”


    陸小鳳道:“花滿樓,平時你挺正經的,為什麽呂雲澄在的時候,你總會變得怪怪的。”


    呂雲澄道:“這叫本性流露,是隻有在好朋友身邊,才會流露出的本性。”


    “我認識花滿樓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哼!你已經夠不正經了,若是老花也不正經,那該花成什麽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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