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烏龍慢悠悠的把麵條吃完,連湯都給喝了,又去洗了洗手,這才出了同福客棧。


    看他悠閑的狀態,就像是吃完晚飯,出門遛彎的老大爺,而不是準備與人生死決鬥的惡魔。


    “哎呀,多好的月色啊,我真的不想在這種月色下殺人。”


    “我保證,我更不想在這種月色下殺人。”


    “那你為什麽來找我?”


    “因為你早晚會來找我,早打晚打都要打,不如早點打,打完了痛快。”


    公孫烏龍腦迴路與常人大相徑庭,平平常常一句話就可能引得他大開殺戒。


    這種人,嘴炮是沒用的,不管是佛經還是道藏,都開解不了他,唯有劍才有意義。


    所以啊,想要渡化惡人,最好學學“佛劍分說”,口誦經文,手拿寶劍,道理講不通,就拔劍砍他丫的!


    兩人相距十步站定,呂雲澄左手抬起,橫在胸前,右手搭在劍把上,精氣神在一瞬間提到了極限。


    公孫烏龍仍舊是笑嗬嗬的,看起來沒有任何變化,隻是身上不住的釋放出的煞氣,空氣中也飄來了淡淡的血腥味。


    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殺過多少人,隻知道如果殺一個人就該在菜市口砍一刀,他怕是會被剁成文思豆腐。


    “嗖!”


    無形指力猛地射向呂雲澄。


    公孫烏龍沒有任何屬於高手的尊嚴,出手偷襲,又快又狠。


    呂雲澄自然知道公孫烏龍的脾性,在他出手的一瞬間,左手猛地翻起,用出一招“雲橫絕嶺”。


    “波!”


    掌力指力相互抵消。


    “鏘!”


    淚痕出鞘。


    皎潔的月光下,淡淡的淚痕閃爍著朦朧的光芒,優雅之中隱含淒厲,淒厲之中又有幾分優雅。


    寒光一閃,劍尖已經到了公孫烏龍胸前。


    鐵血十二式——孚號有厲!


    戰過缺德道人之後,呂雲澄對戰高手的經驗直線上升,交手一招,便搶到了先手。


    公孫烏龍自然聽過“天下第一劍”的名頭,存了幾分警惕,卻沒想到呂雲澄的武功竟然比傳聞中還要高深。


    其實也是他倒黴,皇帝對缺德道人很感興趣,缺德道人的卷宗一直都在皇宮,他去偷通行證的時候沒有看到。


    否則的話,他絕不會大喇喇的現身,而是會藏於暗處,伺機偷襲。


    公孫烏龍身經百戰,雖驚不亂,身子輕輕一扭,便避開了二尺距離,左掌從下而上,轟向呂雲澄的心口。


    這一招並非什麽高深莫測的招式,而是少林韋陀掌,是少林最基礎的武功,也是武林中最中規中矩的掌法。


    公孫烏龍為人謹慎,為了克製各式各樣的武功,學了幾十上百種絕學,哪怕已經年過七旬,還為了對付點穴,強搶龜殼神功。


    以武功駁雜而言,公孫烏龍絕不在缺德道人之下。


    隻是他不知呂雲澄的武功套路,因此隻以最正宗的拳腳功夫去應對。


    呂雲澄左掌猛地劈下,淚痕劍斜斜的刺出,反著用了一招“道遠流虛”。


    兩人以攻對攻,須臾時間,便已經鬥了二三十招。


    公孫烏龍疾如虎狼,迅如獅豹,拳如鐵錘,掌如利刃,指如尖錐,攻勢連環不斷,比青鬆的奔雷掌快了不知多少。


    呂雲澄身如柳葉,倏忽來去,忽而掌,忽而劍,忽而掌劍,忽而劍掌,三十招後,已經讓人分不清哪招是掌,哪招是劍。


    大旗風雲掌和鐵血十二式並不以精妙取勝,要義在於運勁發力,公孫烏龍看了幾眼,便看穿了招式套路。


    但越是如此,越是難辦。


    這種堂堂正正、勢大力沉的功夫,專克花裏胡哨,除了正麵硬懟,別無其他辦法。


    呂雲澄年輕力壯,再加上至陽至剛的嫁衣神功,即便功力稍遜,硬拚卻是絲毫不懼。


    公孫烏龍不隻要應對呂雲澄,還要考慮大耗功力後,白三娘和白展堂會不會落井下石,心氣一弱,掌力不免也弱了幾分。


    白三娘和白展堂在遠處觀戰,看著兩人生死相搏的場景,不免有些心驚肉跳。


    有時公孫烏龍一掌劈下,呂雲澄似已避無可避,但卻寶劍一揮,輕描淡寫地化開。


    有時呂雲澄一劍刺出,公孫烏龍似乎沒有退路,雙手上下翻飛、胡亂出招,卻又能靈巧至極的化去這一劍的勁力。


    出招之前,母子倆都想不出如何招架,出招之後,卻又覺得定要如此應招才是正途。


    鬥到六七十招,兩人俱都舍了那些花裏胡哨的招式。


    呂雲澄隻用大旗風雲掌和鐵血十二式,把自身掌劍功夫發揮到了極致。


    雙手或此攻彼守,或此守彼攻,掌劍相引,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如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


    對戰缺德道人的收獲,在這一戰中充分展現出來。


    公孫烏龍隻用韋陀掌和葵花點穴手,兩種毫不相幹的絕學配合起來,卻循環反覆,變化無窮。


    不論掌來,劍來,掌劍齊來,都以指掌橫直迎擊。


    或側麵一劈,或中宮直刺,或以重手法激得唿唿風響,或輕飄飄地拍出聲息毫無。


    此等戰術最是消耗真氣,兩人好似頂著一個大蒸籠,騰騰的冒著熱氣。


    呂雲澄越打越興奮,每一招出手必高聲唿喝。


    唿出的熱氣和蒸騰的水汽結合起來,再加上紫霞神功的氤氳紫氣,更顯得神秘莫測。


    公孫烏龍也逐步全身心投入到戰鬥之中,心中升起了久違的熱血。


    他習慣偷襲暗殺,即便被尊為黑道第一高手,與人對敵也是能偷襲便偷襲,這種全身心投入、正麵硬懟的戰鬥,已經幾十年沒有過了。


    “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武者相爭,說話本會泄氣,但呂雲澄此前高聲唿喝幾十聲,聲音和真氣早已形成共鳴,不僅不會泄氣,反而會提升氣力。


    高聲誦念王昌齡的《從軍行》,更是把精氣神提升到了目前能夠達到的極致。


    念到“還”的刹那,淚痕劍上爆發出耀眼至極的光芒,無視公孫烏龍轟來的掌力,劍鋒中宮直入,直刺他的膻中穴。


    孤高,兇猛,決絕,追風逐電,一往無前。


    像是翱翔天際的雄鷹,又像是百死餘生的猛將。


    “砰!”


    公孫烏龍的掌力轟在了呂雲澄的左肩。


    “噗!”


    淚痕劍洞穿了公孫烏龍的胸口。


    九月十三,夜,公孫烏龍至!


    九月十三,夜,公孫烏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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