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微妙的位置


    其實,如果不是舒蔻一門心思,要追究她姐姐的死因,許攸恆是絕不會花費精力,派人去調查舒茜生前的這些事情。


    四年了,他從不關心,或者說,他根本不關注舒茜身上發生的一切。


    舒茜到底是讓誰爬上了她的床,還利令智昏的懷上對方的孩子,他許攸恆冷眼旁觀,無動於衷。


    至於舒茜最後為什麽又會選擇自殺,他更是心如止水,波瀾不驚。


    就像他對舒蔻強調的那樣,舒茜與他就是一顆招來則來,揮之即去的棋子,擋箭牌,或者說是替代品……


    不!連替代品都算不上。


    因為舒茜渾身上下,從眉宇到脾氣,實在沒有一點點像舒蔻的地方。所以,四年來,許攸恆對她毫無性趣。


    他抓起那份長長的通話清單,仔仔細細的從頭看到尾。正如舒蔻那天晚上追著他質問的一樣,在他心裏,的確曾有一個懷疑對象。


    可是這會兒,他反反複複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他懷疑的那個人的電話號碼。


    難道,是他錯了!


    許家,倚山傍水的老宅。


    由於兩位年愈耄耋的老人,嫌這個家近些年來越來越冷清,晚輩們聚少離多,也越來越生分。於是,訂下了這條一月聚會一次的新規。


    除非有特殊情況,否則,所有人不得缺席。


    這也就意味著許攸恆不得不麵對,他深惡痛絕的繼母,和一對恃寵而嬌的弟弟和妹妹。


    當他掐著時間,推門而入,穿過挑高的中庭和客廳,不出意外的看到描金雕花的餐桌前,不多不少正好圍坐著十個人。


    金銀絲的織錦桌旗,光可鑒人的瓷盤,價格不菲的頂級紅酒,以及一道道端上餐桌,隻待姍姍來遲的他就位,就能揭開蓋子,宣布開席的菜肴,無不宣示著這場晚宴的隆重。


    除了麵露欣喜的許爺爺和許奶奶,他的出現,隻令大多數人的臉上,流露出不快,不耐,還有毫不掩飾的憎惡之情。


    “嗬嗬,你可真是一秒鍾也不浪費呀!”許爺爺嗓音宏亮的笑道,一指身邊的一把空椅子,示意他趕緊坐下。


    這是一個極其微妙的位置。


    許家的家宴,素來遵循男左女右的原則。許家奶奶,兩位兒媳,以及兩個孫女依次在餐桌的右邊落座。


    而餐桌的左邊,就有點特別,除了許老爺子高居主位。


    許家的長子和次子,以及兩個孫子沛燁、沛煒也會依照長幼順序依次排座。但身為長孫的許攸恆,卻往往可以僭越父親和二叔,坐在緊挨老爺子的次席。


    所以,老爺子的這個動作,每每會引來一道道或羨慕,或嫉妒的目光。


    許攸恆信步上前,彎下腰來,正要落坐,一個尖銳的充滿了攻擊性的聲音,立刻在餐桌的對麵響起,“我看他之所以磨到這麽晚,是心虛,怕了,不敢來吧!”


    許攸恆定晴一看,這個等不及他坐下,便開始向他發難的不是別人,正是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身珠光寶氣的繼母。


    豪門的家宴,永遠像一場戰爭,隻是每次引燃戰火的人,各有不同。所以許攸恆麵不改色的掃了她一眼,沒有搭腔。


    “怎麽,我有說錯嗎?”繼母怒目相視,指節用力的一叩桌沿,把一個準備上前揭開菜蓋的傭人,嚇得又給退了迴去。


    “好了,好了。兒媳婦兒,今天一家人高高興興的,不管有什麽事,吃完飯再說吧!”許奶奶和顏悅色的打起了圓場。


    可繼母不依不饒,嫵媚的臉龐,因為怨懟顯得十足的扭曲:“媽,話可不能這麽說,攸恆是你們的孫子,難道小煒就不是了嗎?”


    她衝餐桌下首的小兒子一揚下巴,頓時把眾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


    年少的沛煒,很少有機會成為眾人的焦點。這會兒,因為有母親撐腰,連忙把一直深埋的腦袋,耀武揚威的抬起來,生怕別人看不到他眼角那塊拇指大的淤青。


    繼母咬牙切齒,怨聲載道的繼續說:“居然對小煒下這麽狠的手,還當著一幫景世職員的麵。也不看看自己比小煒大多少歲,這跟一條喜歡亂咬人的瘋狗有什麽區別……”


    許攸恆神色一凜,冷峻的目光,像鋒利的刀片刮過對方的臉龐。


    繼母果然被他駭人的模樣逼退,閉上嘴,別過頭,朝自己的丈夫直遞眼色。


    許攸恆也不緊不慢的瞟了眼身邊的父親。發現年過五旬,兩鬢斑白的父親,今天顯得特別的沉默,還特別的安靜。


    他頓時明白,繼母敢在台麵上大放厥詞,八成是事先得到了父親的默許!


    “攸恆,難道……這真是你下手打的?”許奶奶看了看小煒,又看了看許攸恆,難以置信的口吻,代表了餐桌上大部分人的心聲。


    許攸恆還是沒有說話。


    他勝似閑庭的撥弄著麵前的餐巾,算是默認了。


    “嗬,有意思。”許爺爺一吹胡子,輕笑一聲,“到底是什麽事兒,讓我們許家的悶葫蘆也大發雷霆了呀!”


    “爸,您還不明白嗎?”繼母見老爺子不怒反笑,酸溜溜的說,“不就為了半個月前死掉的那個女人。活著的時候,也沒見他對人家有多好。如今兩腳一蹬,他倒一本正經的開始查這個查那個……”


    “姓舒的女人不是自殺的嗎?警方也沒提出疑義,攸恆你還要查什麽。”說話的這位,是許家二叔。他戴著一付質樸的木紋框眼鏡。讓他整個人看上去即謙和厚道,又不失睿智精明。


    許攸恆越過父親的肩頭,目不轉睛的看著他,以及他身邊的許沛燁說,“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自殺!”


    “那她為什麽要從跨海大橋上跳下去呢?”許沛燁不明就裏,對這個問題似乎也充滿興趣,“今天,我和舒茜的妹妹吃飯時,聽她那口吻,倒像是因為你移情別戀造成的。”


    他的這句話,莫名其妙的勾起了許攸恆的怒火。


    他正要開口反詰,餐桌對麵的許沛烯,忍不住大驚失色的插了句嘴,“二哥,你說什麽?你說今天和你一起吃飯的女人,就是舒茜的妹妹,嗬,我說怎麽那麽極品呢!”


    說著,她仿佛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品位高人一等,千嬌百媚般的撩了下流海。但她馬上發現許攸恆隔著餐桌,朝自己投來一個銳利的眼神,頓時斂聲屏息,又縮了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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