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的時間在三天之後的周二。


    立花由衣沒有別的親人、也沒有其他朋友,所以一切的習俗禮儀和流程都取消了,隻有林曜和汐宮奏陪伴著她,站在墓碑前。


    太陽漸漸升到了頭上,陽光明媚,將那塊沉悶黝黑的石碑染上了刺眼的銀色,瀛洲的六月不熱也不冷,溫存平和,墓前放著三束百合花。


    空曠的墓地陵園很是安靜,一旁的雲雀閑適的吟唱了許久。


    墓誌銘是立花由衣自己選的一句波德萊爾的詩——【今夜,月亮進入無限慵懶的夢中】。


    “沒有生病之前,媽媽可漂亮了,比我還要好看。”


    女孩兒自言自語著。


    【墳墓是為了生者而建,他們比逝者更需要寄托的安放。】


    林曜抬起手來、摸了摸她的腦袋。


    ————


    大約待了半小時,三人準備離開,林曜一轉身、卻發現身後站著一位完全沒想到會在此時見到的人。


    “天野老師?”


    林曜微微有些驚訝,不過還是禮貌性的問了聲好,身邊的兩位少女亦是打了下招唿。


    樣貌過於年輕的女子懷中還抱著一束百合花。


    “之前請假的時候,她有問我原因是什麽,我就把事情告訴她了。”立花由衣輕聲解釋著:“她和我媽媽認識,就問了一下地址在哪兒,說是要來獻一束花……事情有點多,我忘記告訴你們了。”


    “我和立花同學住在一個小區,在立花同學的母親還未生病的時候,偶爾和她聊過幾句,算是點頭之交吧。”


    麵前的女子仍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平淡的說著。


    “不過我很不擅長和他人交流,所以和立花同學沒怎麽說過話就是了……這是我的性格原因,並沒有討厭立花同學的意思。”


    立花由衣沒有說話,默認了這個說法。


    倒也正常,就衝女孩兒先前那副小太妹綠茶婊的偽裝,正常的老師都不會主動和她接觸。


    三人讓開了位置,天野咲來到了墓碑前,彎下了腰,輕輕的將手中的花束放下,又很是認真的鞠了一躬。


    她低著頭,在墓碑前靜默的站了三分鍾,雖然毫無表情的麵容上看不出情緒的波動,但那隱約能夠感受到的哀傷完全不似作偽。


    “非常抱歉,沒能幫上什麽忙。”


    女教師轉過身來,格外真誠的說著禮貌的話語。


    “沒有的事。謝謝您,天野老師。”立花由衣按照家屬的禮儀鞠著躬:“是我這邊招待不周,還請您見諒。”


    立花由衣還要迴家收拾一下東西,幹脆四人就順路一起迴去了。汐宮奏開著車來的,正好帶著他們。


    “立花同學之後有什麽打算麽?”


    天野咲貌似無意的寒暄著。


    “打算?您是指哪方麵?”


    “林同學是你的男朋友吧?”天野咲微微抬起了頭,從後視鏡裏瞥了一眼坐在後排的林曜:“你接下來是準備住進林同學的家裏麽?”


    不待立花由衣迴話,她又補充了一句:“如果準備繼續住在原來的家裏的話,平常有什麽事情也可以喊我幫忙……之類的。”


    “多謝您的好意,不過我準備和林曜同學同居了。”


    立花由衣一點也不臉紅,很是直白的說著——地球的島國原先是女性滿十六周歲可以結婚,爾後改成了十八周歲,不過在瀛洲省,一直都是男女滿十六歲就能結婚。


    天野咲微微沉默了一會兒,也不知道是震驚還是什麽,半晌才又若無其事的開口。


    “說起來,汐宮同學也是林曜的女朋友麽?”


    “現在還不是。還有四個月零八天,我才能和曜君談戀愛。”汐宮奏掰著手指頭算了一下師父給她定的時間要求:“不過我還沒有同意當曜君的女朋友就是了。”


    沒同意歸沒同意,你時間倒是記得挺準確的。


    “那汐宮同學、現在也是在和林同學同居麽?”天野咲又問。


    “是啊。”汐宮奏毫不隱瞞的點了點頭。


    “……雖說瀛洲省是一夫多妻製,不過這樣看來林同學還真是情感豐富呢。”


    女教師的聲音一如往日的平靜冷淡,完全聽不出這話是個什麽意圖。


    林曜聳了聳肩,很是直白的提出了疑問:“天野老師怎麽突然關心起了我的情感生活?”


    “畢竟是立花同學的母親的好友——所以我還是希望有能力考上東大、京都、大阪大學之類的名校的你和立花由衣,能夠好好學習、以學業為重,不要被情感的事情耽誤了前途。”


    天野咲的話語聽起來倒是冠冕堂皇毫無問題的標準教師發言,完全挑不出任何毛病。


    不過在場的三人,唯獨沒提汐宮奏的學業,這可真是缺誰誰尷尬。


    林曜望向了身邊的少女,汐宮奏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看來她單純的完全都沒意識到尷尬。


    “請您放心,我會好好學習的,也會監督曜君好好學習。”


    立花由衣對這個母親的好友一直都非常禮貌。


    盡管天野咲的話語顯得有點交淺言深了,可到底她是除三人外唯一一個為女孩兒的母親獻花的。


    ——就憑這個,即使是林曜也很難對她生出惡感——


    “林同學也要負起責任來,千萬不要辜負或是虧待你的女朋友……女朋友們。”天野咲又道。


    “嗯,年齡一到我就會和她們領證的。”林曜拍著胸脯。


    一邊說著,林曜捂住了汐宮奏的嘴,將她那句“都說了我還沒答應”堵在了喉嚨裏。


    “那就最好了。”天野咲點了點頭:“還有一點就是注意生理衛生,並且無論何時都要做好保護措施。”


    ……


    盡管瀛洲省的未成年人性教育做的非常好,一般的父母長輩都會和自己的小孩說類似的話,但一時之間林曜和立花由衣都隻能點點頭一言不發——總不能來一句您放心、我會好好戴丨套的。


    這個時候還得是汐宮奏:“放心吧、天野老師,我會看好曜君,不允許他瑟瑟的。”


    “那就拜托你了。”天野咲神色如常。


    女孩兒滿臉都是重擔就由我來扛的使命感。


    “但是你不是說、如果談了戀愛的話,就可以瑟瑟了麽?”林曜小聲的問她。


    汐宮奏眨了眨眼:“你和由衣都還不是男女朋友啊,你們都還沒有告白之類的。”


    林曜抬起了頭:“由衣,我喜歡你,做我的女朋友吧。”


    “好的,曜君。”


    立花由衣答應的也是無比幹脆。


    ——五秒之後,汐宮奏才反應過來。


    意識到自己又被套路了的女孩兒拚命的咬著林曜的手指,可愛的臉頰鼓的像隻河豚。


    林曜一邊抬起手來應付著她的攻勢,一邊不動聲色的從側麵觀察著前座的立花由衣——少女的嘴角終於輕輕揚起,眉眼間化不開的悲戚總算淡了一些,些許的笑意悄悄的飄搖起來。


    他會說這些,就是希望能夠將少女帶出那種悲哀的狀態——忘掉哀愁並不會讓愛減少分毫,反而會讓愛更純粹。


    汐宮奏雖然沒想這麽多,但也本能的想要讓立花由衣開心一些。


    至於天野咲——林曜調整了一下角度,偷偷看了眼女教師的表情——一如既往的麵無表情,看不見任何反應。


    她到底是為了安慰立花由衣,還是隨口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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