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晴芷采月走進屋子裏,在看見坐在梳妝鏡前的關錦之後,愣了一下。


    “你來啦?”


    關錦之迴頭看著這個陪伴了自己多少年的貼心丫鬟,彎唇笑了笑,然後問道:“你看我今天這身打扮,好看嗎?”


    “好看,好看……”


    晴芷走近關錦之,看著鏡子裏的人,眼眶驀地就紅了,她壓下湧上喉嚨處的哽咽,笑著說道:“公主天生麗質,從來都是這麽光彩照人。”


    關錦之聽著,雖然笑著,但是眼裏卻籠罩著霧一般的悲涼,她伸手輕輕撫摸著自己眼角,感歎道:“真是歲月不饒人,我看著自己都好像老了呢。”


    “公主莫要胡說,公主年紀正好,正是風華正茂的時候呢。”


    晴芷硬是掩藏著的情緒此刻再也抑製不住,從沙啞的聲音裏泄露了出來。


    “嗨,說這些做什麽呢,”關錦之搖頭笑了笑,然後捏了捏采月的手,問道,“我的那個桃木匣子呢?我今早怎麽也找不著了。”


    “那個奴婢收起來了,我這就去給您找來。”


    晴芷說完,匆忙轉身離去找那個桃木匣子,不多時,那個精致小巧的匣子就被她小心捧了出來。


    “看你小心的。”


    關錦之打趣了下晴芷的謹慎,伸手接過那個匣子。晴芷看著關錦之,心想,公主你自是看不見你自己此時有多小心,所以才能來笑話她。


    關錦之的手在匣子上徘徊了好久,才伸手打開了,盒子裏,正安安靜靜地躺著一支桃花簪。


    這東西,自己似乎好長時間沒有帶過了呢。


    關錦之取出簪子,拒絕了晴芷伸過來的手,親自插進了如墨的發間。


    今天她梳的頭,是垂鬟分肖髻,那枝桃花簪穩穩地插在發間,位置與那年由蕭隱插入的位置一模一樣。


    “采月,你幫我抹點胭脂吧,”關錦之看著鏡子裏的人,不滿地皺了皺眉,“臉太白了,病懨懨的,看著沒一點精神。”


    等晴芷給關錦之抹好了胭脂,又替她整理好了那身水綠流雲蝴蝶裙,就聽見關錦之說:“采月,外邊的桃花開了吧?我們出去看看。”


    晴芷這麽久第一次聽見關錦之說想出去,麵上一喜,忙點頭道:“是呢,今年院子裏的桃花開的格外好看,一簇一簇的,像極了以前宮中的景象呢!”


    “是嗎,那就好。”關錦之嘴角帶著期待的笑容,讓晴芷扶著自己出了門。


    關錦之如今住的雖不是以前的皇宮,可是富麗堂皇並不遜色,這裏不僅有精美的宮殿,還有一大片桃林。


    這一切,都是蕭隱為她準備的。蕭隱為了她花了不少心思,這裏的景致都叫他裝點得跟以前的寢殿沒什麽出入,關錦之後每每走過這裏,都會恍惚,不知昨日今日。


    關錦之穿過桃林,在最中間的一處地方找到了一顆花開的最為旺盛的桃樹。


    這棵桃樹,關錦之伸手摩擦著桃樹粗糙的樹幹,笑著想到,若是昔年宮中的那棵桃樹還在的話,應該也就是這個模樣了吧。


    “讓你叫的人,都叫到了嗎?”


    良久之後,關錦之突然問道。


    “都按您的吩咐,叫了。”


    晴芷應了一聲,看著關錦之的眼神充滿了擔憂,不知道為什麽,她感覺今天的公主有些不對勁。


    今天一早起來,公主就要自己去叫皇上和皇後過來,還一前一後地定了時辰。皇上也就算了,可是公主平日裏提都不願意提起皇後一句,今天怎的就突然讓自己去請她過來了呢?


    可是主子的意思她自己不說,做下人的就不敢亂猜,隻得按照吩咐,讓做什麽就做什麽。


    “那公孫煙應該就快到了。”關錦之像是沒有察覺到晴芷的情緒,仰頭望著開到荼靡的桃花,自顧自地說著。


    公孫煙,也就是如今大昭王朝的皇後,而大昭王朝的帝王,就是那年桃樹上的少年——蕭隱。


    “晴芷,你去殿外候著吧,若是公孫煙到了,就迎到這裏來。”


    “是。”晴芷退去,隻留關錦之一人在桃林裏,兀自出神。


    “皇後娘娘到——”


    不久以後,一道響亮的通報聲響起。


    接著就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其實她一點也不願意讓這些雜人步入她的桃林一步,光是他們身上的氣味,就足夠讓她作嘔。關錦之頭也不迴,想象著他們是如何踏過一地的落英。


    “錦貴妃今日怎麽突然想起本宮了?”


    公孫煙身著華服,站在關錦之幾步之遙處笑著問道,對於關錦之無禮的行為像是看不到似的。


    事實上,這宮裏所有的人都早已習慣了關錦之的做派,她無論對誰都是這般驕傲矜貴,就是蕭隱都任由她去,旁的人也就不好多說什麽了。


    “公孫煙,說起來我們相識也有多年了,卻不曾好好坐下談過話呢。”


    關錦之這時才轉過身來,淡笑著說道,身子卻靠著桃樹坐了下去。


    “公主……”


    晴芷看著關錦之席地而坐,忙急聲道,想阻止她。


    “不礙事的,”關錦之搖了搖頭,還調整了一下坐姿,然後看著周邊的一大堆人,淡聲道:“你們都下去吧。”


    公孫煙的人本就對關錦之無禮的行為極其不滿了,此時又聽她越過皇後,竟然直接命令她們,於是臉色也都沉了下去,動也不動。


    “都下去吧,”公孫煙比起她們,倒是大方了許多,“本宮要與錦貴妃敘敘舊。”


    “是……”於是,皇後的人不甘不願地退下去了。


    “不知今日錦貴妃找我來,是所謂何事?”公孫煙依舊站得筆直,臉上帶著不怒自威的笑意,周身華貴逼人。


    “我不都說了麽?我就隻是想找你說說話。”關錦之淡然一笑,然後仰頭問公孫煙,“人都走了,你還這麽端著,不累麽?”


    “有什麽好累的?”公孫煙輕笑了一聲,“有些事時間久了,自然也就成習慣了。”


    “說的也是,”關錦之淡漠如水的目光掃過公孫煙,“如今你這氣派樣,是一點也瞧不出當年的落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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