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30


    江皓隻是覺得那個在醫院門口見到的男人,眼熟。但是到底眼熟在哪裏?費勁腦汁了,江皓還是沒想起來。


    想不起來,就是有印象。


    就是想不起來。


    想不起來,那就算了。


    反正......


    已經不關他的事情了不是嗎?他想管,也輪不到他了吧。那個倔強的丫頭,怎麽可能會輕易放過他原諒他。


    拿了大學同學的宿舍鑰匙,拖著寄存在蘇小小公寓的行李出來,準備去投奔那位大學同學。


    蘇小小幫著他把較輕的行李提出來,送到自家公寓門口,隻是還是不死心一問:“真的不住在我這裏?”


    江皓搖頭,接過她手裏的行李,“不了。”避嫌。


    避嫌。


    他這是在尋求後路嗎?


    “那隨你了。”蘇小小也不是個拖遝的人,既然被江皓拒絕了三五次,那就,不要再讓他拒絕第六次了。她把手上的東西給他,被殷紅指甲油染得妖豔的手指甲呈現在江皓眼底,那是不同於沈晴柔永遠一雙白嫩無裝飾的手,蘇小小的聲調冷漠。


    “嗯。”江皓別開視線,一個輕點頭。


    就是這樣。


    自從那日收到沈晴柔突如其來的分手消息,他就開始這樣了,和麵前這個女人接吻做.愛時,想的都是沈晴柔的一切,她的好,她的不好。


    為什麽,為了一個功成名就,他不就是和王老師喝了幾杯酒,不就是和帝都裏那些所謂的“好兄弟”上了幾迴酒吧,加了幾迴他們時有時無的趣味遊戲。不就是因為家庭背景不夠硬朗,不就是接受了“好兄弟”們一個小小的建議,賄賂王老師的妻子,所謂什麽枕邊風,什麽女.性誘惑,隻要王太太願意幫你,王老師器重你都還來不及呢。


    隻是,誰和他說過,這種賄賂,也包括肉.體上的賄賂......


    “江皓,你給我聽好了,如果你還想繼續在協和發展,最好不好忘記我們之前的諾言。”隻是,隻是啊,萬萬沒想到,那個看上去敦厚老實的王老師,會有如此彪悍的媳婦,無論是床上,還是生活其他方麵上,江皓是萬萬沒想到,看上去溫溫柔柔的一女子,竟是如此悍婦。


    也是個傲慢的女人。


    蘇小小手搭在門板上,作勢是要把門關上,說這話時視線沒有離開過低下視線的江皓。


    她說得狠。


    就是因為你江皓,猶豫不決的樣子。


    她又不是那個江皓傻不隆冬的前女友,她是一眼就看出來,這個江皓,是準備開始想和她擺脫關係了吧?


    怎麽可以容許他這樣!


    這是多麽不容易才找到願意幫自己懷孕的男子!


    她不能在耽擱了,下個月一過,她便是三十一歲的高齡婦女,她是婦科大夫,高齡產婦有多危險,孕後恢複能力多不利,她是比誰都清楚啊。


    王家那邊,那個狠心的婆婆,再不給她生個一娃半崽出來,恐怕又是一番折騰人的家庭糾紛,財產糾紛。


    她已經犧牲太多太多了。


    沒有了青春,她拿什麽來驕傲?


    拿什麽來光彩照人模樣站在喬哲羽麵前......


    “嗯。”而蘇小小如今唯一靠得住的床伴呢,隻是站在門口,一手一行李,一米八多的身高,在蘇小小麵前卻是形如垂頭喪氣的喪氣模樣。


    對於蘇小小的恐嚇,江皓依舊隻是淡淡的嗯了一聲。


    不再說什麽,江皓也不再多看她一眼,旋腿往電梯口去,不出幾秒,便聽到身後猛烈的關門聲。


    那是蘇小小使出渾身力氣的摔門聲。


    是的,江皓惹她生氣了。那是個陰晴不定的女人,那是個可以信手捏來,什麽都敢威脅人的女人,那是個傲慢,總是用鼻孔看人的女人。


    江皓,卻好死不死,自己撞進這女人的陷阱裏。


    還能有迴頭路嗎?


    電梯門開了,江皓剩下的,隻有一身的感歎,拖行李進電梯,轉身迴頭,透過還沒關嚴實的電梯門,他是看到了,那扇緊閉著的大門。


    永遠都不要為自己選擇的路而後悔,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因為唯一能做的,現在隻剩下,義無反顧往下走去。


    周五下了點小雨,起床時沈晴柔就對著窗外稀稀拉拉的雨幕發起了呆,圓妞過來拍她肩膀時沈晴柔才迴神。


    “咋啦?”圓妞湊近問她。


    沈晴柔呢,芊芊玉手指著不遠處桌上那加班加點趕出來的報告,隻是心裏那個小酸澀,“難得沒有課的日子,還要冒雨送報告......”這哪裏是被潛規則後得到的待遇啊!


    “誰讓你那天請假不來上課的?”圓妞從後麵推了沈晴柔腦袋一把。


    得,賠了身.子,還要怪她耍賴請假了......


    =3=!


    最後自然是撐著小雨傘跑去教研辦公室給喬教授送報告去了,這迴報告題目取得較之上迴保大保小還來得響亮,《論女.性.生.殖.管道套.環和男.性輸.精.管結紮術》,可是她連夜翻了大學四年來的教學課程,融會貫通,人文關懷,男女平等,樣樣俱全,就不信這迴還迴喬教授不給她個大大的優秀評價!


    她很少上喬教授辦公室,行政樓裏繞了一大圈才找到圓妞說的527號房間,敲了門,裏頭便有人喊請進,卻不是喬教授的聲音。


    沈晴柔推門進去,快速環顧一圈辦公室裏,果真沒有喬教授的影子,隻一喬教授臨坐的地中海老師在,沈晴柔禮貌性朝那地中海老師點了個頭,進去後指著那整理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苟的桌子問地中海老師:“老師,這是喬老師的辦公桌麽?”


    那地中海老師是眯著眼笑著臉朝沈晴柔點頭。


    神秘兮兮的樣子,搞得沈晴柔放了東西立馬奔出辦公室。走出行政樓時還一路感慨下來,原來喬教授也不容易,工作邊坐著個禿頂的怪老頭兒,真是。


    外頭的雨還在下,稀稀疏疏的,已經謝了枝葉的樹木光禿禿的,本是茂密叢生的林蔭小道看起來也比夏日來的敞亮許多。


    沈晴柔撐著把傘在這條路上漫步,八.九點的時間段,其他院係的學生們可都還在上課,校園裏是難得的清淨。迴宿舍再睡覺那是不可能的了,匆忙起床來,本還打算可以見見三天沒見過麵的喬教授,哪裏知道喬教授今天居然不在學校。


    沒了心情,漫步一下也好。


    隻是沈晴柔怎麽會想到,漫步著,隻是單純的漫步著,就給她遇上了一位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就在前方三岔路邊的油桶旁,站著一男子,棕色棉外套敞開著,裏頭是件暗灰色針織衫,圍著條圍巾,下身是黑色的布褲,一雙運動鞋,一個雙肩包,一把寶藍色格子傘。


    從遠處看去,那是一大學生的模樣。


    沈晴柔走進了,看到的卻是江皓的模樣。


    不是好像,卻是就是他。


    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江皓。那個不是在帝都協和醫院裏努力工作廢寢忘食連給女朋友打個電話都沒時間卻有時間出軌的江皓嗎?


    沈晴柔停下腳步,眼睛直勾勾看著前麵的人,腳下沒留意,直接踩進一汪小積水裏,雨水濺了她一鞋子。


    她卻沒來得及在意。


    那站在油桶邊的人似乎也發現了她的存在,迴頭來,也是一臉的驚訝,隻是驚訝過後,江皓張嘴就要喊沈晴柔,沈晴柔卻急忙轉身,作勢想著拔腿就跑。


    江皓哪裏給她逃跑的機會,長腿邁出,三步並兩步追上去,“柔柔,站住!”


    那是讓她停下腳步的唿喊。


    卻更是加快了沈晴柔腳下的步伐。


    “柔柔,我們談談好嗎?你不要再跑了,談談,好嗎?”後頭的人換了話,追逐她的腳步聲也聽了下來。


    江皓緊握著雨傘柄,腳下的步伐也不跟上來,眼睛緊鎖著眼前那抹身影。


    仿佛,如果她不停下來,那,他也就不追了。


    不追了,追上去,又有什麽用。她又不給他機會再說......


    隻是做了最壞的打算,然而看到沈晴柔停頓下來的腳步時,江皓還有些震驚,有些不敢相信。


    沈晴柔停下腳步,麵前一冷風吹來,夾雜著細雨,冰冷冷的,卻一頭冷醒了她一時間混沌的腦袋。


    她在幹麽啊!


    跑什麽!


    做錯事的人又不是她!


    深唿吸一口氣,沈晴柔迴身,臉上是盡量表現出來的平靜,兩人之間隔了一段距離,沈晴柔又沒帶眼鏡的習慣,稍微眯起眼來才能看清江皓臉上的表情。


    那種,無助中,又是欣喜的表情。


    “柔柔......”還有他那聲異常溫柔的唿喚。不同於喬哲羽全名惡狠狠喊著她沈晴柔的語氣。


    江皓無疑是每個學生年代少女們的夢中白馬王子。


    隻可惜,也隻是夢罷了。


    “說吧,談什麽?”沈晴柔是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平靜再平靜,好在路上沒有其他學生,她是直逼主題,“你要談什麽,你說,說完了,我們就不要再見麵了,好嗎?”語氣是生硬的疏遠。


    隻是那種莫名其妙被拋棄後的刻意疏遠。


    江皓呢,傻丫話都說到這份上來了,心坎那是瞬間仿佛被人狠狠踩了一腳的痛,隻是這種痛,江皓,你要找誰去訴說?


    有因必有果,這就是你躲不掉的果,是那個看上去天真傻傻的少女給你的致命一擊。


    隻是他沒馬上接著沈晴柔的話說下去,沈晴柔站在原地,他又邁開腳步,直直往她那裏走過去,直到兩人之間剩下三步之遙,江皓才停下來。


    沈晴柔這才看清,看見,他眼裏的神色,那是絕望。


    “早晨吃了嗎?”問出來的話,卻是這樣。


    沈晴柔有些跟不上節奏了。


    “沒有的話,一起去食堂吧,邊吃邊說。”他還開始提意見了。


    或者,這是最後的意見吧。眼裏那是除了絕望後,變之為的是一股祈求。


    那種,不應該出現在口腔係男神臉上的,祈求啊。


    沈晴柔微把視線移開。


    她是在猶豫。


    她是何德何能,讓當年這樣的一男神,如今對她如此這般。


    “柔柔,我記得你以前說過的,人永遠不知道,誰哪次不經意的跟你說了再見之後,就真的不會再見了。那我今天在這裏見到你,那我也就隻好在今天和你說......”江皓低啞的聲調平穩的滑入沈晴柔耳裏,停頓下來,沈晴柔下意識往他眼裏望去,他是直直承受著她的注視,那從未到達過沈晴柔雙唇的唇瓣輕啟,“再見。”


    “......”沈晴柔再次把視線移開。


    她不記得,江皓是個懂得詩情畫意的人啊......


    江皓卻沒再繼續說下去,兩人平靜保持著這個姿勢站著。


    隻是內心裏,那是千千萬的感慨。這是怎麽了?


    明明幾個月前還能握著電話熬電話粥的兩個人,如今見了麵,隻差三步遠的距離。


    卻再也找不到話題聊下去了。


    “這些事都是我的錯,所以,你不用有什麽愧疚,都是我的錯,你和我分手,那是應該的。”沈晴柔不說話,也不和他去食堂,隻是站在這裏,靜靜聽著他的解釋。


    要是,這算是在解釋的話。


    “醫院門口那個,是那個解剖老師吧?”江皓還問了這問題,語氣裏,那是不明不白的調兒。


    提到喬教授,沈晴柔是再次下意識往他臉上看去,腦海裏那是瞬間迴放那日他眼裏的冷冽。


    他說的,前前後後加起來,是什麽意思?


    “江皓,他當年也隻是我的老師而已,請你不要曲解我和他的師生關係。”沈晴柔皺起眉,握著傘的手加重力道,要不是她血管細,那便是青筋布滿雙手的模樣。


    她不是想得多,隻是江皓所說的話加起來,那是什麽意思?


    你不用有什麽慚愧?


    她要慚愧什麽?


    那江皓,見著沈晴柔如此焦急模樣,心裏自是千千萬萬的比之前還痛。他是不知道內情沒錯,隻是,他就是以為,就是認為,就是想,是不是這樣......


    難怪覺得那男子眼熟,今日隻是想迴母校走一趟,卻無意看到公告欄裏那是喬哲羽教授新開功課的時間表,他是瞬間恍然大悟,原來,是這也人。幫沈晴柔整理圍巾的,是他。


    “江皓,你這樣說,會讓我怎麽想象你是個什麽樣的人?”沈晴柔那邊,前進了幾步,那是在對他的逼問。


    那小巧臉蛋上,著急的模樣......


    不對了,氣氛完全不對了。


    這迴是換到江皓別開了臉,隻是深深的歎氣,那是偷學著蘇小小的語氣:“隨你怎麽想。”


    隨你......


    那是傷人的語氣,說者無心,聽著有心。


    沈晴柔還想說什麽的話全卡在喉嚨裏,看著江皓的側臉,生生把要說出來的所有話全吞迴肚子裏去。


    江皓抿著嘴,沈晴柔卻是瞬間煞白了臉。


    隨......她嗎?


    那剛才,是誰急急忙忙,跑著過來要解釋的?要談談的?


    “這就是你‘要談談’的內容?”她在責問,語調高了不少。


    他卻紋絲不動。


    幾秒沉默,沈晴柔最後,隻是冷哼了一聲,而後,轉身,腳下的步伐沉重,卻又飛快,她不再說什麽,隻是一個轉身,快速離開他,離開他。


    仿佛最初,她如此輕易站在他身邊一樣。


    就這樣匆匆來,匆匆離開。


    這不是她想要的談判方法,隻是,似乎也沒什麽可以談了。


    那就散了吧,散了吧。再見,再也不見。


    她不想再看到他了。


    她是個大懶人,不想在自己已經有點兒喜歡上喬哲羽的時候,又和其他人糾纏不清!


    真是糟糕的一個早上!


    她走,走得瀟灑,江皓卻在她毫不猶豫抽.身離開時迴了頭,眼裏那是閃過一抹的痛苦。


    怎麽會變成這樣。


    剛才不還是好好的......


    雨幕裏,那是她漸行漸遠的身影。


    為什麽,他說錯了什麽......


    她那麽著急的掩護,那麽著急的辯解,是他理解錯她的意思了嗎?


    難到,不是這樣嗎?


    這不是他想要的告別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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