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後,我得了一場病,很嚴重。


    吸入性肺炎,肺氣腫,這場病來得莫名其妙,就像是那場沒有預兆的滅頂之宅,突然降臨到了我的頭上。


    在我生病這段時間,若是沒有劉曼的幫助,我想我定是撐不過去的。孔澤學有時間的時候,也會幫我接送兒子,還有唐孜然,他無數次來過病房看我,但我每次都假裝熟睡。


    我執意離開他的時候,是抱著自己一定會幸福的決心的。可是如今的我百般狼狽,自尊心和羞恥心都令我無法坦然麵對。


    我一直在等鄭霖旭的起訴書,可是除了我的委托的律師外,再也沒人來找過我。“所有的證據都指向鄭沅江,不過現在他死了,這個案子若要繼續,也沒有多大意義了。”


    其實,我早就預料到這個結果。和一個死去的人打官司,又有何意義?何況,鄭沅江的死,疑點重重,而我則是最大的懷疑對象。


    “隻能這樣不了了之了麽?”雖然早已意識到是這種結果,但是心裏還是無法接受,難受得緊。


    “其實,有很多案子都是這樣不了了之的,雖然很遺憾,但是……”


    “我知道了,謝謝你這段時間幫了我這麽多。”


    送走律師後,我拿出手機翻看著通訊錄,最終停在了儲存為“老公”的號碼上。這兩個字於很多女性來說,是最普通簡單的稱謂了。可於我而言,卻是一種奢望。


    我們現在的關係,不過是殺母仇人和殺父仇人罷了。可是,這樣的關係為何這般讓人心痛?


    尤其是我明明有很多話想要告訴他,最主要的是我想證明我的清白。猶豫了很久,我最終還是放下了電話。


    我住院時,因為需要靜養,所以手機、電腦這種東西我很少用。出院的第二天,我打開電腦上網,才看到鋪天蓋地的新聞。


    鄭沅江的死,被媒體解讀出了各種版本。有人說是謀殺,有人說是不治而亡,但占了大風向的說法則是畏罪自殺。


    但是鄭家人從未出麵解釋過這件事情,新聞報道,鄭沅江的兒子帶著後媽搬了家,現在住址不詳。


    不詳,那豈不是失聯了麽?


    想到這裏,我再也忍不住了,匆忙找出手機,不帶一點猶豫的撥通了鄭霖旭的電話。


    空號,已經變成空號了?


    我不信,反複打了n次,可是每次都是客服小姐客氣禮貌的迴複——“你撥打的電話是空號,請查證後再撥。”


    我又撥了楊立智的,還是一樣。


    劉曼去幼兒園接明翔迴來,她看到我坐在電腦前時,拿起帕子給我擦臉。


    “哭什麽哭,你兒子看著呢!去休息吧,馬上就能吃飯了。”


    “我沒哭。”我擦幹臉,強迫自己對明翔笑著說,“媽咪的眼睛隻是因為天氣不好的緣故,所以下了點小雨。不過現在沒事啦,有明翔這個小太陽陪在我身邊,那我永遠都會是開心的哦。”


    “媽咪,我知道你在說謊,不過我不會揭穿你的!”,明翔笑容明朗的對我吐了吐舌頭,“媽咪肯定是因為身體不舒服,所以疼哭的吧?以後我會乖乖聽話,然後多吃飯快點長大,幫媽咪和劉曼阿姨遮風擋雨。”


    我和劉曼都被他的話逗哭了,尤其是劉曼,竟然激動得抱著明翔說,“你放心,阿姨這輩子都不結婚了,和你媽咪一起養你!”


    “別逗了!”我又哭又笑的,“我兒子正是天真的年紀,你這種話可是會給他帶來壓力的。”


    晚飯後,我們三個人下去小區花園散了步。明翔和小區的孩子玩得挺熟的,他們像風一般的自由活潑,到處跑著玩耍。


    而我因為長久臥床的關係,身體也是虛弱得很。沒走幾步就全身冒汗,便蹲在路邊休息。


    後來,又索性直接坐在草地上。春天已接近尾聲,初夏炙熱的天氣令人十分壓抑,傍晚的清風是人們對這個季節最大的期待了。


    “明洺,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劉曼突然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


    “嗯哼。”我看著她笑,不問不多言。


    劉曼看著我,“你不好奇我為什麽會這麽想?”


    我迴頭看她,“我們都是被愛情和男人傷過的人,所以現在形成自然的形成了一道保護罩,會覺得女人比男人更可靠。”


    “對,就是這樣!”劉曼的眼睛亮了起來。


    “目前的狀況確實是這樣,不過我要提醒你,就算受了再多傷害,我的取向依然是從大流的。”


    劉曼起初沒想通我說什麽,幾秒後恍然大悟。她的腮幫子氣得鼓鼓的,掄起小粉拳似乎想要揍我。“嗨!你是肺病,該不會肺部的病毒轉移到腦袋裏了吧?”


    我笑,“開玩笑的,反正我現在也不想愛誰,也不想誰愛我。因為我的前半生過得太坎坷了,下半生我隻求安穩健康就好,而男人和愛情,真的是個麻煩東西。所以,在我這裏,no!”


    劉曼靜靜的看了我許久,而我的目光則追隨著兒子。我被她盯得頭皮發麻,忍不住和她四目相對。


    “你說的是真的麽?”劉曼看著我,“你能放下過去?”


    我知道她是關心我,可是這種關心隻會令我更難過和更脆弱。我低下頭,用手玩著地上的青草。


    有幾滴淚水打濕了眼前的草地,可眼淚的重量卻無法憾動它們脆弱的身軀。我指著眼淚,“看到了麽?我的眼淚於鄭霖旭來說,不過是連小草都無法憾動的分量。所以,我放不下又能怎麽樣呢?何況,他的電話已經成了空號,t市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若是他誠心躲著我,那我不可能見到他的。”


    “別哭了。”劉曼的手輕輕的拍在我的背上。


    “我沒哭。”眼淚早已製止不住,但是我還是倔強否認。似乎想要掩耳盜鈴,想著說服自己,那自然也能說服別人。


    “我知道你沒哭,你隻是因為眼睛天氣不好,所以下了點雨。不過我希望你能盡快讓它陰轉晴吧。”


    “你埋汰我?”


    “沒有!”


    “明明就有!”


    劉曼埋汰我的話,倒是令我的心情瞬間好起來。那晚,我做了兩個決定,一是撤訴,二是換個工作。


    撤訴是因為堅持已經沒有意義,在新證據出現以前,鄭沅江依然是殺人兇手。可是我不會放棄的,就算鄭霖旭不打算查明他爸爸的死亡真相,那我有朝一日也會揭發出幕後真兇。這僅是為了證明我的清白,與愛情無關。


    換工作是因為在那家醫院,發生了太多事情。若是繼續在哪裏工作,必定會承受很多外界和內心的壓力。


    所以,我決定改變一下環境,隻有去一個新鮮得不留白的地方,我才能重新開始吧。


    我早已了解好就業形勢,以我的資曆想在t市找到工作並不難,但想找到理想的工作卻也不易。不過我還是往所有招聘的醫院投了簡曆,抱著多投一家醫院就多一份希望的信念,多多益善。


    一周過去,接到迴信無數,但都是一些規模很小的私人醫院。而投去三甲醫院的簡曆,則猶如石沉大海,連一點餘波都振不起來。


    我一直告訴自己不急,但銀行卡上有增無減的金額還是讓我沉不住氣了。而且我閑下來的時候,就特容易胡思亂想,感懷傷春,我都覺得若是失業狀態一直持續下去,那我肯定會得憂鬱症得。


    無奈之下,我隻好從小醫院裏挑了幾家看起來還不錯的去麵試。我的想法是騎驢找馬,先有份事情做著也是挺好的。


    我準備好簡曆,把簡曆放在副座就出發了。這天是周一,上班高峰期,加上前麵出了車禍,幾乎是三步一堵。


    最近因為心情有些壓抑,所以睡眠並不好。我提醒著自己,一定要好好看著路,堵車的時候最容易追尾了。現在本來就窮,萬一撞上一輛豪車,那可就歇菜了。


    這麽想著的時候,前麵的車子動了幾步。我正準備發動呢,側邊的一輛最新款限量版路虎車,突然衝出來搶了我的位。


    我靠!


    我在心裏對前麵的車子比劃了鄙視的手勢,原來轟油門的腳該為踩刹車了。


    可能是太緊張了,我竟然秀逗的猜錯了,直接把油門當成了刹車。


    本來距離就近,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呢,隻聽“哐”的一聲,撞上了!


    當時,唯一的念頭就是完了!屋漏偏逢連夜雨,說的大概就是我這種狀況了。


    在我猶豫著要不要下去的時候,被我追到的司機已經走到我窗邊輕敲窗戶了。硬著頭皮搖下窗戶,我主動認錯。


    “先生,對不起剛才擦到你的車了!現在路上這麽堵,我們也沒時間多說。這樣吧,你的車子需要多少修理費,你說個數,我們有商有量的解決行不行。”


    站在床邊的男人挺帥的,看起來不過三十歲的模樣。


    “恩……”


    我見他支吾,立馬補充,“你的車子這麽貴,應該有買全險吧?而你看我的車這麽破,應該知道我的情況。我這樣說不是逃避責任,而是因為能友好協商。”


    他不說話,卻突然繞過車頭坐進了我的副駕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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