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府外,豪華馬車緩緩停下。


    一個身材魁梧的壯漢從馬車上跳了下來,打量著眼前的“敕造榮國府”。


    在他身後,隨即一個中年貴婦也在丫鬟的攙扶下走了下來。


    “老爺,咱們這個時候登門,會不會不太好。”


    中年貴婦抬頭看見天都要黑了,有些遲疑的再次出言。


    身著華服的壯漢有些不耐了,罵道:“愚蠢,璉兒剛剛封了國公,這個時候不知道多少人想要見他。要是不挑這個時候來,怎麽能確定見到人”


    貴婦雖然被罵,但還是表達出了自己的顧慮。


    “老爺和其他人又不一樣,若是老爺親自登門,璉兒再忙也不可能不親自接見。


    而且,老爺是長輩,又是侯爺,即便璉兒封了國公,老爺又何必這般伏低做小……”


    壯漢緩緩轉頭,用惡狠狠的目光看著她,這讓中年貴婦立馬感到畏懼,下意識的退後一步。


    從壯漢的眼中,她絲毫不懷疑要不是地方不對,她的臉上肯定已經挨了一巴掌了。


    史鼎看著自家蠢婦,冷冷教訓道:“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此番要不是有璉兒幫襯,老子早就身首異處了


    老子要是死了,你們能有什麽好下場


    那錢家和孫家的下場,你是瞎了眼看不見”


    史鼎的話,終是讓貴婦眼中升起恐懼和後怕。


    曾經和丈夫同在驍騎營任職的一正三副四位統領,個個都受封侯爺,可謂風光無限。


    然而時至今日,除了丈夫之外,另外三個,一個被賜在家自盡,其餘兩家滿門抄斬!


    其中被賜自盡的忠義侯劉升,還是因為駐留皇城沒有去伴駕去鐵網山,且在京中事變的時候,沒有輕舉妄動,這才保住了一家老小的性命。


    “所以,別忘記了老夫交待你的話,去拜見老太太的時候規矩機靈點,別說蠢話幹蠢事。


    還有,記得去看看湘雲丫頭,對她好點,要是可以的話,把她接到咱們府上住一段時間。


    哼,湘雲丫頭爹娘死的早,你這個做嬸娘的,這麽多年也不說多照看些,竟是不聞不問的,你也好意思。”


    前麵的交代,貴婦都小意的聽著,但是聽到後麵,終是難免腹誹。


    我倒是想照看,但是這些年你和你哥哥勢同水火,那丫頭住在兄嫂家,叫我如何照看


    而且你這老東西也好意思說,我是嬸娘不假,你還是親叔叔呢,你關照自家侄女了嗎


    當然這種話無論如何也不敢說的,就算說了,對方也肯定拿他在外領兵、駐守宮禁為由說事,要是惱羞成怒了,又是一頓好收拾。


    夫為妻綱,不容忤逆,這才是這些貴族老爺們給女人的態度和規矩。


    或許也因此,像賈璉那般功成名就之後,仍舊對鳳姐兒全力護持的行為,才會在一家老少娘兒們眼中,那般的熠熠生輝了。


    見女人終於聽話應下,華服壯漢這才點點頭。正好這個時候榮國府的門房也過來詢問,他便整理衣袖,讓人迴去通傳。


    賈璉正在廳內陪王子騰用膳,聽見史鼎夫婦來訪,也很是無語。


    人王子騰好歹是下午來的,你這樣天都黑了踩著飯點來,真就一點大家禮儀都不講了


    盡管史鼎失禮,但身份地位畢竟擺在那兒,賈璉也不好把人晾著,因此出門將人迎了進來。


    誰知道史鼎進門之後,又有惡客登門。


    錦衣衛指揮僉事張儉,領麾下千戶、指揮、百戶等七八人,前來謝罪。


    對這些人,賈璉當然沒有客氣,直接迴了兩個字。


    “不見。”


    王子騰見臭名昭著的錦衣衛前來找賈璉請罪,忙問原因。


    等賈璉將薛家被錦衣衛敲詐的事情說來,頓時讓王子騰黑了臉。


    要知道,他可是在京營節度使的位置上坐了十幾年,當初可以說跺一跺腳,京城地界都要抖三分。


    如今才離開京畿之地幾年,區區錦衣衛,就敢欺到他的頭上了


    他可不認為,那錦衣衛會不知道薛家和王家的關係!


    不過仔細想想,王子騰又釋然了。


    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在那些擁護寧康帝的錦衣衛眼中,他王子騰不過是個注定要坐冷板凳的人,何懼之有


    就像此番,這些錦衣衛為何來找賈璉謝罪,而不去找他


    無他,因為賈璉封了國公,眼見聖眷仍在,可以影響到他們的前程。換在前幾日,哪怕知道賈璉是皇孫,那些錦衣衛同樣不會鳥賈璉!


    王子騰倒也不灰心,興衰沉浮本為常事。隻要此番他順利坐上閣老之位,那些隻會見風使舵的錦衣衛,將來見著他也隻會繞著走。


    自家妹妹被欺負了,王子騰尚且沒說話,剛落座的史鼎卻跳了起來。


    “好啊,這些該死的鷹犬,竟然敢欺到咱們四大家族的頭上!


    璉哥兒,這件事你不用管,待我出去,讓我的親衛將他們抓起來,好好刨製一番為王家妹子出氣!”


    和普通的文武百官畏懼錦衣衛不一樣,禁衛軍出身的史鼎,天然看不起錦衣衛。


    所謂天子親軍,不過是聖人需要錦衣衛幫忙做一些不太幹淨的事,給的一個紙麵榮耀。


    實際上,聖人真正的信任的,還是禁衛軍。


    不然,聖人出行,為何都是讓禁衛軍隨身駐防,而不是讓錦衣衛


    因此,所有的禁衛軍,在麵對錦衣衛的時候,都有天然的心理優勢。作為禁衛軍的王牌,驍騎營副統領,太上皇曾經的心腹愛將,史鼎當然不會將錦衣衛放在眼裏。


    他的提議,自然是被賈璉和王子騰製止。


    來的人中最高的不過是個指揮僉事,欺壓這些中低層軍官,平白丟了他們的身份。


    實際上,整個錦衣衛,也就趙全一個人,勉強和他們在座的三人對等。


    “二爺……”


    一時傳話的門房又迴來,有些小意的道:“那些錦衣衛的官兒不肯走,他們說了,他們是誠心來向二爺請罪的,若是二爺不肯見他們,他們便跪在府門外,直到二爺願意見他們為止……”


    “好啊,這些狗東西,還敢威脅璉哥兒!”


    見到史鼎又跳了起來給賈璉打抱不平,王子騰很無語的瞅了他一眼。


    雖然璉兒這次算是救了你這老小子一家性命,你也犯不著這麽巴結吧,作為長輩的威嚴和矜持呢


    想著,王子騰拿過旁邊的酒壺,在賈璉看不見的地方,給賈璉斟了一杯酒。


    嗯,趁現在還沒上任,等入了閣,自己可做不出給人倒酒的舉動了……


    放下酒壺,王子騰緩緩道:“不然還是讓他們進來看看吧。眼下畢竟時局特殊,能夠不與錦衣衛起衝突,還是盡量不要起的好。”


    賈璉讚同的點了點頭。


    眼下寧康帝還需要重用、大用錦衣衛,這個時候確實不是與錦衣衛起衝突的好時機。


    其實從這些人登門,賈璉便知道是趙全派來的。


    剛才之所以說不見,一來是端一端姿態,二來也是不滿趙全這廝說了給他一個交代,結果隻派了手下一個指揮僉事過來。


    “讓他們到廳前來吧。”


    隨著門房下去,很快一個著錦衣衛特製甲胄的中年軍官,便領著七個捆著雙手,赤裸上身,背負荊條的年輕軍官來到廳前。


    “跪下!”


    隨著中年軍官的一聲令下,七個人噗通一聲,整齊的跪在廳前階下。


    在這個過程中,廳上的賈璉三人靜默以待。


    中年軍官瞄了一眼廳內,隨即麵堆笑意的上前,在廳門前彎腰拜道:“下官錦衣衛指揮僉事張儉,拜見榮國公,拜見兩位大人。”


    史鼎冷哼一聲,王子騰則是掃了一眼,迴頭默默吃酒。


    賈璉便道:“是趙全派你來的”


    “迴稟榮公,確實是我家都指揮使大人派下官過來的。隻因上午的時候,榮公提醒我家都指揮使大人,說錦衣衛中有人以權謀私,在城中行欺壓良善之事。


    我家大人聽了之後十分重視,迴去之後便令下官等人查證,果然發現了問題。”


    說著,張儉迴頭怒視了一眼階下七人,然後才繼續道:“就是這幾個不爭氣的東西,前幾日趁著城中動亂,竟然起了貪念,將歪心思打到了皇商薛家的頭上。


    我家大人十分震怒,就想要將這幾個罔顧國法的混賬打入牢獄,聽候國法發落。


    但是又一想,那受害的薛家乃是榮公的至親家族,至親家族受到欺壓,榮公心中必定震怒。


    因此我家大人便下令,讓下官先將這幾人押解過來,聽候榮公發落。


    我家大人說了,錦衣衛出了這些不爭氣的東西,是他管教不嚴所致。讓榮公不必看在他的麵子上,不論死活,隻要榮公心裏的氣出了,我家大人也就心安了。”


    張儉的話剛說完,史鼎便冷聲嘲諷道:“可笑,趙全有什麽麵子,還讓榮公不必看他的麵子,他也配”


    張儉麵色難看,但他並不認識史鼎,隻是想著能做賈璉座上客的人,身份地位必然不低,因此隻當沒有聽見。


    而賈璉則是笑眯眯沒有說話。


    張儉一時拿不準賈璉的意思,補充道:“我家大人還說了,對於他的管教不嚴,讓手下之人衝撞了薛家,驚嚇到薛家主母之事,他深表歉意。


    為了心安,我家大人特備薄禮一份,還望榮公轉交薛家,算是我家大人的賠禮。”


    張儉從袖中取出一個輕便的木匣,看廳上沒有侍從,便雙手捧著,彎腰恭恭敬敬的呈放到桌前。


    人跪在那邊了,賠禮也送上了,人家的態度是表露出來了,是惡是和,就看賈璉的了。


    麵對眾人的目光,賈璉坐直了身子,將那匣子拿過來,旁若無人的揭開查看起來。


    翻了翻數目之後,賈璉笑道:“你家大人挺大方的嘛。”


    張儉躬身道:“都是應該的……”


    賈璉嗬嗬一笑,將木匣蓋上,叫來管家,吩咐道:“將這個送去薛家,就說是錦衣衛趙大人的賠禮。”


    看管家拿著木匣二話不說就出門去了,不論是張儉,還是王子騰和史鼎二人都是神情微動。


    張儉可是知道具體數目的,畢竟是底下這七個人為了活命吐出來的保命錢。


    這錢說是給薛家的賠禮,但到底是給誰賠禮,那不是顯而易見的事


    沒想到,賈璉竟然隻是看了一眼數目,便原封不動的將東西送出去了。


    不愧是皇孫,鳩占鵲巢霸占了一座國公府的存在,眼界就是高,這都瞧不上。


    張儉是覺得賈璉眼界高,但是在王子騰和史鼎二人眼裏,賈璉這就是高義,是君子之風了。


    他們都不約而同的對賈璉更加欣賞。畢竟四大家族同氣連枝,賈璉今天對勢微的薛家這般高義,明天對他們兩家,自然也大差不差。


    道歉的話聽了,賠禮也收了,賈璉當然也該表表態了。


    他終於站了起來,走到廳前,看著底下七名負荊請罪的錦衣衛中低層軍官。


    這七個人中,就有當日腳踹薛家管家,怒斥西城兵馬司巡城使的年輕指揮。


    隻是此時的他,再也沒有了當日的囂張氣焰。被賈璉的目光掃過,他也隻能乖乖的低下頭。


    “作為天子親軍,替陛下監察天下的錦衣衛的一員,本公替你們感到悲哀,也替陛下感到不值。”


    “是朝廷給你們發的俸銀不夠使”


    “還是你們的都指揮使中飽私囊,克扣了你們的俸祿和銀米”


    若說賈璉的第一句責問,七個錦衣衛軍官還可以腹誹賈璉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但是後麵這兩個問題,就讓他們麵麵相覷。


    “若是前者,本公可以替你們上書朝廷,請求朝廷給你們增發俸銀。”


    “若是後者,本公也可以替你們做主,上書陛下,彈劾趙全。”


    賈璉這話一出,旁邊的張儉麵色頓變,連忙瞪向跪著的七人,讓他們不要亂說話。


    因為張儉看的出來,賈璉真的敢這麽做,他有資格這麽做。


    不但張儉看得出來,底下的七人也看得出來。


    一時間,就有平時對錦衣衛利益分配有所不滿的人,思忖起了賈璉這話的真假。


    其中千戶褚良是最意動的,因為前番他雖然有參與勒索城中豪富,但是他根本沒去薛家。


    就因為去薛家的那一批人隸屬於他的麾下,他就被強行押解了過來,還逼他出了賠禮的大頭。


    他根本不服,因為要是這樣論,張儉還是他的上司,趙全還是張儉的上司呢……


    他也明白,其他六個人的官職太低了,需要他這個千戶壓一壓分量,但他就是不服。


    憑什麽吃肉的時候他們拿大頭,出事了挨打就把他推出來


    盡管有強烈想要掀桌子的衝動,但是左思右想之下,還是覺得風險太高,給強行壓了下去。


    於是他對著賈璉磕了一個頭道:“多謝榮公體恤,但是此番之事與我們都指揮使大人全然無關,都是小的們豬油蒙了心,一時貪念作祟,才做出這般有辱錦衣衛名聲,有違國法之事。


    小的們願意聽候國公爺發落,並發誓從此痛改前非,絕不再犯。”


    見老大表態了,其他六人紛紛配合的磕頭在地,做五體投地之狀。


    不怪他們這般聽話,因為他們心裏都清楚,要是不能讓賈璉消氣,一旦賈璉一怒之下將這件事捅到禦前。


    屆時他們的都指揮使會不會有事他們不清楚,但是為了平息所有人的怒火,趙全肯定會把他們這些始作俑者推出來擋刀的。


    “發落就不必了。


    隻是想要告誡諸君一句,爾等當官,若隻是為了發財,為了魚肉百姓,便盡早做好準備吧。


    好好看一看近日城中那被殺得滾滾的人頭,說不定將來,你們和你們的家人,也是其中的一員。”


    場麵話說完,賈璉也懶得理會這些小嘍囉,一揮手,便有賈家護衛上前,將他們請出去。


    張儉原本有意趁機結交一番賈璉,這不單是他的心思,也是趙全的交代。


    但是看賈璉似乎難以接近,也就隻好跟著準備告辭。


    誰知道他剛抬腳,賈璉卻道:“你且留下。”


    說完,賈璉對廳內的王子騰二人告歉道:“二位叔父還請慢用,小侄有事暫且失陪一下。”


    “既然有事,盡管自去。”


    賈璉看了張儉一眼,轉身朝著旁邊偏廳而去。


    張儉遲疑了一下,但還是緊隨賈璉的腳步,跟著他來到偏廳。


    誰知到了偏廳的賈璉一改方才的威嚴和不可親近,麵色竟是變得和煦可親。


    他還親自倒了一杯茶,示意道:“此乃聖上欽賜雨前龍井,張大人可以嚐一嚐。”


    張儉頓感受寵若驚,忙彎腰躬身接過,卻根本不敢喝,隻是麵色惴惴的看著賈璉。


    “喝啊。”


    “是……”


    也不管滾燙,一口喝了半盞,根本沒心思品味鹹淡,便拿眼去瞅賈璉。


    看賈璉隻是笑,他竟也覺得毛骨悚然,於是再一口飲盡,將茶盞放到旁邊,跪下道:“榮國公有何差遣,但請吩咐,隻要下官能夠辦的,一定為榮公竭力承辦。


    即便下官辦不到的,也會迴稟我家都指揮使……”


    賈璉見他話都沒說,就嚇得張儉慌忙跪下,心說果然是錦衣衛出來的,等級觀念就是不一樣。


    換做旁的四品官員,哪會動不動就下跪。


    於是笑道:“向你打聽個人。”


    “敢問榮公想要打聽何人”


    “聚賢坊梅翰林家的大公子。”


    張儉聞言,神色一動,隨即思索起來。


    賈璉也不催促,就這麽一邊飲茶一邊等他。


    “敢問榮公,與這梅家可是有舊”


    “算是吧,怎麽了”


    “沒什麽……不敢隱瞞榮公,這梅家大公子梅琦,因為涉入太子謀逆案,眼下就被關押在北鎮撫司刑獄內。


    因陛下寬仁,下旨北鎮撫司依律查清一應涉案人等,不可姑息養奸,但也不可錯殺枉殺。


    經過查證,那梅琦隻是湊巧跟隨太子前往鐵網山伴駕,並沒有參與叛亂之事,甚至對於叛亂之事一無所知,因此他已經被北鎮撫司放在了下一批釋放的名單之列……”


    賈璉聞言就笑了:“是經過查證,還是那梅家顯了什麽神通,讓你們北鎮撫司答應放人了”


    張儉臉色微窒,但是想著賈璉也不是官場小白,既然想要結交,還是得真誠一點。


    於是道:“不敢瞞榮公,雖然那梅家是托了許多關係找到我們,但要是那梅琦當真參與了謀逆之事,便是借下官等人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冒著殺頭的罪名姑息啊。


    事實上,若非陛下昨日親自下旨,凡沒有直接參與謀逆,或者是被裹挾牽連者,一律從輕發落,像他這種從太子行宮內抓到的從犯,下官等人是萬萬不敢釋放的……”


    張儉一邊說,一邊對著賈璉眨巴眼睛,希望賈璉能夠明白其中奧秘。


    賈璉豈能不明白。


    所有該殺的,或者是寧康帝想要殺的,早在第一時間就被解決掉了。


    畢竟所謂太子謀逆,那隻是寧康帝文過飾非的借口。


    之前不敢放,那不過是不清楚寧康帝的聖意。如今寧康帝既然說殺的差不多的,剩下的該放就放了,那底下人自然不吝嗇拿這些人換一些合情合理的利益……


    事實上,據賈璉探聽得知,此番寧康帝還算是克製的。


    除了抄斬了幾家典型震懾滿朝文武,對於其他那些忠於太上皇的文武大臣,寧康帝並沒有大肆揮動屠刀。


    或許寧康帝還在期望著,能夠盡可能的將這些人收服為己所用。


    當然,真要是想要找死自己跳出來,那也怪不得別人。


    至於像梅琦這樣的倒黴蛋,當然入不了寧康帝的耳朵。眼看風頭漸漸鬆緩,那梅家想要贖人,自然也就有了機會。


    “好了,你也不必解釋了,本侯也曾掌管西城兵馬司,自然知道些門道。


    本侯之所以喚你過來,是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看賈璉終於開門見山,張儉連忙道:“榮公但請吩咐,下官無不從辦。”


    “是這樣,我納了薛家大小姐為二房,她……”


    “恭喜榮公,賀喜榮公……”


    張儉心說難怪賈璉對薛家的事如此上心,激動之下連忙拍馬屁,抬頭才發現賈璉不悅的瞅著他,才知道打斷了賈璉說話,隻能歉然的笑了笑。


    “她有一個堂妹,原本是許給了這梅琦。


    此番她母親帶著她千裏迢迢從南京入京,原本就是想要和梅家議親的。


    隻是這梅家嫌棄薛家這些年門第衰落,欲圖悔親,竟是幾次三番推諉不見,讓她就這樣滯留在京許久……”


    張儉怒道:“豈有此事!這梅家好歹也是清貴門第,竟如此勢力,下官恥於這等人為伍。”


    “誰知前番這梅琦因為卷入太子一案,那梅家倒反而妄圖用這門婚事,脅迫薛家,進而讓我出麵,幫他們保這梅琦一命。


    被本公拒絕之後,竟還放下狠話,要讓我這小姨妹做一輩子望門寡。”


    若說之前張儉是作態,但是現在是真的有些驚訝了。


    他不認為賈璉會拿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來欺騙他,因此有些氣憤的道:“世上竟有這般無恥的家族,若是梅家當真這般下作,下官有些懷疑,這梅琦是不是真的是無辜牽連的了……”


    “敢問榮公,可是想要借下官之手教訓教訓這梅琦”


    張儉覺得他大概明白賈璉的意思了,大膽試探。


    “教訓他就不必了,本公倒還不至於和一個懦弱書生計較。


    隻是本公也恥於和這等人成為連襟,因此便想要向那梅家要迴婚書。


    但是本公剛剛封爵,若是直接去梅家討要婚書,那梅家識趣還罷,要是不識趣,本公難免有仗勢欺人之嫌。


    因此便想要問問你,可有法子,讓那梅家主動來找本公協商此事”


    賈璉對著張儉眨眨眼睛。


    張儉頓時秒懂。


    其實他覺得賈璉大可不必這麽麻煩,不就是想要解除婚約嗎,以賈璉的身份上門去要,那梅家敢不給


    就算那梅家王八吃秤砣,難道以賈璉的手段,還收拾不了區區一個梅家


    隻能感歎,賈璉這樣的貴人,行事風格就是和他們粗人不一樣。


    或許這也是人家能夠坐的這麽高的原因,便是做這樣的一件小事,都絲毫不想給自己留下汙名……


    “榮公的意思下官清楚了,若是旁的事下官或許還幫不上榮公的忙,但是剛好下官在北鎮撫司就是主管刑名事務的,此事甚至都不用和趙大人商議,下官直接就能給榮公辦好了。


    榮公還請放心,保管不出三日,定然叫那梅家親自來找榮公,給榮公磕頭認錯。”


    “如此就多謝張大人了。”


    賈璉示意了一下邊上的昭兒,昭兒立馬下去準備。


    張儉聽到賈璉口中一句“張大人”,隻覺的心情無比舒暢。這可是當朝第一公爵,傳言中太上皇都心心念念想要認迴的皇孫……


    然後張儉才發現,他自己竟然是一直跪著的。


    一時好不尷尬。分明是賈璉求他辦事,怎麽他全程跪著聽完的


    於是委屈的看向賈璉。


    賈璉似乎也才發現這一點,連忙虛扶道:“張大人怎麽還跪著,快快請起。”


    等張儉起來,又喝了半盞茶,昭兒也將謝禮呈了上來。


    張儉見狀,頭立馬搖的撥浪鼓似的:“榮公折煞下官了,不過是區區一件小事,豈能讓榮公破費


    榮公要是沒有別的吩咐,下官就先行告退了。”


    看著張儉一連身的往廳外退,仿若昭兒手裏的謝禮是什麽洪水猛獸,賈璉也不強求,便笑道:“既如此,張大人就且去吧。從今往後,張大人就是我榮國府的貴客,本公隨時歡迎張大人登門。”


    張儉聞言,頓時覺得自己前途一片光明,立馬跪下又叩謝一番,這才不依不舍的離開榮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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