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不知道,寧康帝因為當初太上皇的一句話,對元春懷有忌憚之心,是以冷落。


    如今知道是大概是誤會了元春,寧康帝心懷歉意。但他確實是太忙了,因此才令賈璉去探望元春,他知道元春和賈璉的姐弟關係極好的。


    盡管元春有所掩飾,但其每次在他麵前極力為賈璉說好話,他豈能看不明白。


    出了大明宮,來到後宮中的鳳藻宮,卻被告之元春不在宮內,而是在去了坤寧宮。


    賈璉想起那日在龍攆之上,皇後似乎對他很有善意,還想要讓自己過繼給她當兒子。


    賈璉當時沒太在意,隻是覺得多一個皇後老媽隻賺不虧。


    但是事後他細想,以他如今太上皇遺孫的身世,若是再過繼給皇後,那麽他就會一躍成為帝國第四順位繼承人!


    隻要後麵三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也相繼完蛋,整個宗室,就沒有任何人比他更有資格繼承皇位了。


    難怪寧康帝當時沒有答應,隻怕作為帝王的他,察覺到了其中的幹係。


    賈璉不知道皇後是無心還是有意,但既然皇後願意示好於他,他當然也不會吝嗇表示。


    因此立即決定去坤寧宮拜見皇後。


    坤寧宮就在大明宮後麵,因此幾乎原路折返。


    路上賈璉也都在想著一些事情,直到引路的太監提醒,賈璉才發現已經到了坤寧宮外。


    “勞煩小公公了。這裏離前朝很近,本侯拜見完皇後之後會自行出宮,小公公可以自便了。”


    哪怕宮裏早就傳聞賈璉謙遜有禮,哪怕對身份低微的宮女太監也很客氣,但真正聽到賈璉親口稱唿“小公公”,領路的太監還是感覺受寵若驚。


    於是他機靈的笑道:“國公爺客氣了。不過國公爺身份今非昔比,‘侯’這個稱唿,已經配不上國公爺,國公爺還該盡早改稱才好。”


    賈璉隻是習慣性的自稱本侯,說完他自己也反應過來了。


    見這小太監居然敢給他糾錯,賈璉莞爾一笑:“你叫什麽名字?”


    “迴公爺,奴婢叫劉三,國公叫奴婢小三子就好。”


    見這小太監頗有幾分機靈勁,賈璉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賈璉奉行的政治原則是廣結善緣。


    就像當日鐵網山給他提供重要情報的周先明,若非因為他名聲在外,作為胡晉麾下的他也不會想到來找他。


    這些人物雖小,但是在應景的時候,往往能夠發揮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隻要結的善緣夠多夠廣,天長地久下來,就能在這個帝國締結出根深蒂固的關係網。


    當然,已經得罪的,或者敢與他作對的,諸如王福和韓喆之流,隻要有機會,自然是要一杆子打死。


    賈璉想要結善緣,但是摸了摸兩邊袖口,發現他身上根本沒帶錢。


    順手摸到腰間佩戴的一塊玉玨上。


    又想起,這些他隨身佩戴的玉玨一般都是拿來送給家中的姊妹或者各家小姐的,若是送給小太監,心裏多少有點不自在。


    賈璉的動作不由自主的愣住。


    偏偏太監劉三似乎已經察覺到了他的舉動,用充滿期待的眼神看著他。


    賈璉將手收迴,問道:“你身上可有銀錢?”


    “額……奴婢身上有銀錢。”


    “借我點。”


    “……”


    “怎麽,你還怕我不還你?”


    “公爺說笑了,奴婢身上這點銀錢,公爺要是有用,盡管拿去,不用還。”


    小太監盡管不明覺厲,但是能夠被賈璉借錢那也是莫大的榮耀,因此忙從胸口掏出自己的錢袋,恭恭敬敬的遞給賈璉。


    賈璉接過掂量了掂量,笑道:“不錯,還不少嘛。”


    “公爺見笑了。”


    小太監沒想到賈璉這般好說話,因此攀結笑道:“公爺有所不知,咱們太監平日裏沒什麽好玩樂的,每日下值之後,就好到那神武門外耍子。


    那裏有二十四司的總管們開設的場子,專供咱們太監消遣。奴婢近來手氣不錯,準備下值之後再去耍耍,所以多帶了點……”


    賈璉聞言笑了笑,他當然知道貓有貓道,鼠有鼠道。


    宮裏太監少說兩三千,他們又不是木頭人,自然也有自己的精神需求。賭錢嘛,自然就是最好的消遣方式。


    或許,這也是為什麽太監們大多貪財的原因。


    “那你把錢給我了,不是沒有本錢去耍子了?”


    “嗬嗬嗬,奴婢這點錢能對公爺有用,是奴婢天大的福氣。至於耍錢,反正場子天天都有,也不差一天兩天的。”


    賈璉拋了拋手裏的錢袋,隨即丟迴劉三懷裏。


    “喏,賞你了。”


    “……”


    “先別急著皺眉。先前是借,現在是賞,這是兩迴事。


    好了,本侯……本公今兒沒帶賞銀。你這口袋裏有多少錢你自己應該知道,你去臨敬門外找本侯的親隨,他們身上有錢,讓他們將本侯借你的還你便是。”


    賈璉說著,徑直朝著坤寧宮前值守的宮女行去,請其通傳。


    原地,劉三看著賈璉的背影,嘴巴張了張,最終跪下對著賈璉磕了個頭,然後轉身離開。


    他才不會去找賈璉的隨從還錢!


    能夠和賈璉說上這麽多話,拿出去吹牛都是莫大的資本。


    更別說,以賈璉的身份地位,有這份機緣在,關鍵的時候說不定能救命,他才不會傻到為了幾兩銀子幾吊錢就消耗掉……


    ……


    賈璉沒料到除了元春之外,皇後宮中還有客人。


    “義兄……”


    當賈璉給皇後等人行禮問安之後,站在皇後身邊的甄玉嬛就忍不住緩緩喚道。


    一張稀世俊美的小臉,有些委屈巴巴的,隻是眼神仍舊明亮。


    賈璉頓了一下,隻是對其點點頭。


    皇後瞅了一眼帶著明顯孺慕之色的甄玉嬛,搖了搖頭,對甄家太太道:“本宮也沒有料到太子會出這樣的事,是本宮考慮不周,差點耽誤了玉嬛丫頭。


    之前的商議的那些事情都作罷了吧,今後自不用再提。”


    甄家太太聞言,立馬起身,對著皇後連連叩頭,大表感激。


    “你們準備何時迴南京?”


    “妾身打算兩日後帶著玉嬛趕迴南京,將事情告知老太太……”


    “也好。”


    皇後歎息一聲。


    本來是件好事,所有的事情,甚至儀程都已經商量好了,就等皇家圍獵之事結束,就能成就一段姻緣。


    誰知道太子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事。


    如此不但讓甄家白白在京耽擱這麽久,還莫名被扯進太子之案中,皇後也感覺過意不去。


    讓甄家太太重新坐下,皇後才看向賈璉:“本宮聽說,陛下升了你的爵位,封你為“榮國公’?”


    此言一出,剛坐下的甄家太太愕然而視。


    剛剛發生的事情,她可沒有皇後的消息靈通。


    從京中騷亂開始,她就可謂是焦頭爛額,生怕那些緝拿太子一黨的錦衣衛衝進家裏。


    好容易等到皇後迴京,她這才找到主心骨。


    她不是沒想過找賈家幫忙,但是她也聽說賈璉都自身難保,被牽連罷官了,自然就沒去賈家。


    沒想到,這才兩天,賈璉就被封公了?


    “迴娘娘的話,蒙陛下恩寵,確實封了臣國公之位。”


    “本宮一直看你很不錯,陛下這也算是慧眼識英才。不過,往後你也不可懈怠,還當更加勤勉,方不負陛下對你的信任。”


    “臣謹遵娘娘諭旨。”


    “嗯,你求見本宮有何事?”


    “也沒有特別重要的事,主要就是好不容易進宮一趟,就想著必須來拜見拜見娘娘。”


    “嗬嗬嗬。”


    皇後論年紀完全當得了賈璉的母親,因此賈璉這麽說自然沒什麽不妥。


    “你是來見你姐姐的吧?”


    “額,這個隻是順便……主要是陛下有命,令我代他探望探望我姐姐。但是來拜見娘娘,就是臣自己的意思了。”


    皇後搖搖頭,她總算理解寧康帝為何說賈璉滑頭了。


    “另外,臣還有個小小的請求。”


    “哦,你說。”


    “臣這不是蒙陛下恩典,封了國公嘛。按照慣例,拙荊也可以晉升為一品國公夫人。


    皇後娘娘握金冊,掌鳳璽,因此臣鬥膽想請皇後娘娘幫個忙,先賜個印綬,讓臣帶迴去讓拙荊也高興高興。


    娘娘不知道,臣那個媳婦兒,最是愛慕虛榮了。”


    賈璉這話一出,不但甄家母女無語,元春更是忙道:“弟弟,不可無禮。封賞誥命宮中自有儀程,你豈可自行討授……”


    皇後倒是笑嗬嗬擺手:“無妨。”


    “他說的對,他已經是國公了,他夫人自然也該升為國公夫人。”


    說完,皇後竟當真命人去取金冊鳳印,當場結了一份誥封給賈璉。


    這無疑令甄家母女等人,見識到賈璉在帝後麵前受寵的程度。


    賈璉和皇後畢竟不算熟,彼此也沒有親情紐帶關係,因此在賈璉得到誥封大加歌頌之後,也就沒什麽留下去的理由。


    皇後便令元春將賈璉領迴去,讓他們姐弟二人敘敘話。


    賈璉二人離開坤寧宮,步行著往鳳藻宮走,一路上,也就說些無關緊要的話。


    大多都是元春在問家中老太太和老母親的情況。


    直到迴了鳳藻宮,彼此落座之後,元春的神色才變得鄭重起來。


    不過看著舉杯啄飲茶水的賈璉,看著對方俊逸的麵龐,灑然的神色,元春倒也笑了,道:“之前聽到你被陛下罷免職務,我也很為你擔心。


    如今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多謝姐姐關心。”


    賈璉仍舊半飲著鳳藻宮之茗,一副不拿正眼看人的酷酷的模樣。


    元春便撲哧一聲笑了,道:“你如今可是皇孫了,還叫我姐姐呢。”


    “額,是皇孫了,就不能再叫你姐姐?”


    賈璉終於迴頭,似乎很意外。


    “倒也不是……”


    元春突然不知道怎麽接話了。


    她是想起去年省親,被賈璉相擁的那一幕。


    當時因為賈璉是她堂弟,還覺得沒什麽,現在既然知道賈璉的身世,再迴想自然有些不一樣的意味。


    畢竟除了皇帝之外,賈璉是唯一抱過她的男人。


    沉默了一下,她問道:“陛下封你為榮國公?”


    “嗯。”


    元春的眉頭緊鎖,想了一些事情,但覺得不太通,因此直言問賈璉:“你覺得,陛下此舉,可是有什麽深意?”


    聞言賈璉神色也變的深邃一些,看了一眼被元春清空的室內,賈璉緩緩道:“陛下不承認,或者說他無意向天下人公開我的身世。他想要讓我繼續做勳臣之後,做個能為他辦事的臣子。”


    元春點點頭,這她倒也能理解。


    宗室是皇帝的根基,同樣皇帝真正要防備的對象,也大多來自宗室。


    宗室人員那麽多,為什麽真正得到重用的人很少?


    難道真的宗室全部都是不堪一用的廢物?


    未必。


    真正的原因是,因為宗室人員,無論血脈遠近,往上數幾代,可能都是正兒八經的皇子龍孫。


    因此能力一般還好,皇帝用就用了。真要是能力太出眾,達到文能治國,武能治軍的水平,那皇帝反而要坐立不安了。


    賈璉在能力上已經表現出了這個水準,要是寧康帝再承認他皇孫的身份。


    先不說賈璉可能打著營救太上皇的名義反他,就說等他百年之後,他不擔心賈璉造他兒子的反?


    這就是之前為什麽那麽多人都認為,寧康帝就算不殺賈璉,也不會再信任他的根本原因。


    知道了寧康帝是這個打算,元春倒是挺高興的。


    她之前還擔心,賈璉會脫離賈家迴到宗室。


    要是那樣,以賈家眼下的情況,可就真的難以為繼了。


    於是她暗示道:“其實陛下如此安排對你而言是好事。他若是真的承認了你皇孫的身份,你反倒是難以自處。


    如今陛下既然不棄,你又有一腔忠義和本領,正當為國效力,一展生平抱負,方不負這天賦才情。”


    麵對元春毫不掩飾的誇讚,賈璉笑道:“姐姐真是這般想的,難道就沒有覺得,我這是鳩占鵲巢,霸占了賈家的爵位和家業,對寶玉他們來說不公平?”


    元春一愣,忽然就擔心起來,覺得定然是家裏人有這個心思,才讓賈璉有此半玩笑半認真的問題。


    “你說的哪裏話?你從小在賈家長大,在我心裏,你就是我弟弟,是能夠帶領家族走向興盛的唯一人選。


    我即便在宮中,也知道這些年你為家族所做的貢獻。


    可以說,沒有你,就沒有家族的今天。家族的一切既然都是你打下來的,自然該你來繼承,也該你來守護。


    至於寶玉他們。


    即便沒有你,他們也不過是守著個將軍爵位,能夠維係原來的境況,讓家族不那麽快衰敗就不錯了。


    相反,有了你的幫襯,即便沒有爵位,他們仍舊能夠過的很好。隻要他們自己有本事,功名利祿,還不唾手可得?


    所以,你千萬不要因為身世的原因而對我們有所芥蒂。


    你忘了你當初和我說的,要與我一道,恢複先祖榮光的誓言了?”


    “額,沒想到那時的衝動之言,姐姐竟然還記得?”


    “怎麽可能不記得,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


    元春忽覺得不妥,忙補充道:“再說,你忘了你還給了我那麽多……總之,在我心裏你就是我親弟弟,以後千萬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否則我就當你是看不起我們,不願意和我們親近了。”


    賈璉淡淡一笑:“姐姐的教誨,小弟記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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