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怡自從領了準生證後,辭去工作,在家天天畫畫。她每天幫著做飯,洗衣服,搞家裏的衛生。她做事動作麻利,做得又快又好,家裏收拾的整整齊齊,幹幹淨淨。她每天安排得井井有條,忙得不亦樂乎,對王順的父母尊敬、孝順,很是禮貌。

    這讓王順的父母每晚都不得不歎息不已,那個“隻可惜”三字也成了他們的口頭禪。盡管他們很舍不得她,可還是不想留下她。

    王順的一家老小,除了王順和婧怡不知道將要發生的事情外,所有的人都知道了等待他們的唯有離婚。那悲慘的命運等待著他倆,讓知情的人不知道將會發生怎麽樣的變故?

    爺爺奶奶想了一個多月,掐算著婧怡的孩子出生的時候,也去問了好些醫生。得知了那胎兒沒能趕上分門麵地基和土地款。他們悄悄地找到王順的父母,喊他們到叔叔家去,對他們說:“我到算了這婧怡肚裏的孩子出生時間,是趕不上分地基和征地款。等這孩子出生後,你們打算怎麽辦?給婧怡帶大嗎?她才二十歲,哪有能力撫養?給王順,那他以後還怎樣找老婆呀?我看,你們既然都不想要人家,就不要留下這個孩子,到時候肯定是負擔!讓他們兩個不能分得徹底幹淨!”

    王順的母親聽出了她的意思,驚失了魂般,恍惚地問:“難道是說,把孩子做掉?那該多麽殘忍!”

    奶奶歎口氣說:“這都是沒辦法,不過趁孩子還小,才三個多月,做掉了就了事,不要等孩子大了,就不好辦了。到時恐怕就不好弄了!”

    爺爺也歎著氣,對他們說:“都怪你們當初,為什麽不好好算算?搞到這步田地!弄得我們裏外不是人。這真是對不起婧怡這姑娘。”

    王順的爸爸想了好久,最後說:“還是等到六月份,等門麵地基和土地征用款都分到了手,然後我們就去帶她把孩子打掉,再讓他們離婚。現在還是早了些,不能做掉,隻怕影響了分門麵和安置款。”

    爺爺奶奶想想,覺得也有道理,都讚同地說:“也隻有這樣了,晚一兩個月打掉孩子,也還是可以的。隻是你們一定要做好他們的思想工作。”

    王順媽媽苦笑道:“這個工作怕是難做好?我都不知道怎麽跟她說出口?就拿我自己做比,我肯定不想打掉自己的孩子,也不想和自己的老公離婚。你看看他們,本來就很相愛!順娃自從和她在一起,人都變好了,愛學習,也知道心疼人了。我們這樣做,雖是為了順娃好,可對婧怡還是非常殘忍!這孩子不錯,我們是從心底裏喜歡她。這要讓他們生生分割開,那肯定是很大的傷痛!隻是我們不得不自私。我都不知道,到時該怎麽辦?這要是先告訴王順和婧怡,他們肯定是不同意打掉孩子,也不同意離婚的。到時他們要是一同私奔了,我們該怎麽辦?他們年輕人是不信這些個八字宿命的。”

    爺爺聽了,沉默了,他們都在歎著氣,感覺確實是很棘手。王順的爸爸說:“這事情,可得好好策劃,否則還很難辦!”過了良久,爺爺說:“他們到時不同意打掉孩子,也由不得他們,隻是我們還是不要讓王順知道,到時等他上班後,我們再行動。喊他大伯、三叔、四叔,還有嬸嬸們幫忙。把婧怡騙著帶上車,不要讓她知道是打掉孩子,隻要讓她跟著去就行了。等孩子打掉了,他們再哭鬧也就無濟於事。到時再讓他們離婚,既然不要人家,也留不下什麽好印象!就讓他們散了吧!總歸是為了順娃好,保住他的性命。我們王家就他這根獨苗。”

    王順媽媽想想都覺得驚心動魄,仿佛魂兒都要嚇飛了。嘴裏喃喃地道:“天哪!我們王家怎麽要弄到這步田地啊?唉……”

    王家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歡笑,大家都在等待著那一刻的到來。唯有小兩口還是恩恩愛愛,親親我我地過著他們眼前的幸福小日子。

    婧怡每天不管天晴下雨,都會拿著她的畫架,每天忙著畫這畫那,那一幅幅畫好了的圖片貼滿了他倆的房間,她最喜歡的要數那母雞帶著小雞覓食,玩耍的十多幅圖,每天看了又看,感覺那小雞特別可愛!每次看到它們,就會不自覺地摸摸自己的肚子。這四個月了,孩子在裏麵已經開始運動了。她想象著他肯定在裏麵長好了手腳,每次睡醒了,就會在裏麵頑皮地練習拳打腳踢功夫!每次,她都會靜下來,驚喜、仔細地感受著孩子的存在,覺得自己真是太偉大、太神奇了,竟然可以孕育一個嶄新的生命。每次看到別人抱著孩子從院門前經過,她就會幸福地想象著自己的孩子會是什麽樣子!到底像自己?還是像王順?他到底是男孩?還是女孩?她對孩子充滿了愛,充滿了好奇!充滿了期待!

    王家的分門麵,領取款項,都沒有讓他們倆個知道。王順媽媽把生活安排得很好很好,以彌補自己對婧怡的愧疚。而婧怡對此感激不盡,覺得自己真是太幸福了,公公婆婆,大家都對自己很好,噓寒問暖的,知疼知癢地愛護著她。

    對於婧怡和王順來說,一切出現的毫無征兆。

    七月初,天氣非常炎熱,一大早的氣溫就到了快30°c。叔叔嬸嬸等王順騎著摩托車去上班了,他們都來到了王順的家裏。爺爺奶奶也來了,借婧怡的手機去外麵打電話,從而拿走了手機。王順的父母喊了王順舅舅的車子來幫忙,到了家門口,王順的媽媽喊:“婧怡,今天帶你去鄉政府孕檢,看看胎兒情況,你快點兒上車吧!”

    婧怡趕緊放下畫架,到房裏拿了錢包,趕緊上了車。叔叔嬸嬸也跟著上了車,到了鄉政府孕檢室,那裏早已經安排好了,床上放著一次性墊用的床單。等婧怡躺上手術床,才發現有哪裏不對?隻是自己從未經曆過,也沒見過,隻是憑著感覺,就覺得不是檢查胎兒。她躺到床上時,那醫生對著她的肚子打了很長的一針,既不問她懷孕情況,也不說明為何打針,打的是什麽藥水也不說。婧怡問她也不言語。

    婧怡看著她帶著口罩,那眼神是讓人有些不寒而栗的。她看著那醫生忙完以後,就收拾東西走了出去。她趕緊看看自己的肚子,那碘酒擦過的地方,那一針進去,好像打的就是胎兒所在的地方。隻是自己暫時還沒有感到任何不適,也就不怎麽在意。

    等她剛剛穿戴好,準備出去。王順的媽媽走了進來,她語重心長地說:“婧怡,媽媽要告訴你一件事。你知道我們為什麽遲遲不給你和王順辦結婚喜酒嗎?”

    婧怡困惑地說:“你們不是說沒有適宜結婚的好日子嗎?說要到七月份,怎麽呢?突然問我這個?”

    媽媽搖搖頭說:“不是的,其實我們去看了十多個先生,都說你是克夫的命,十個男人九個被克死,你知道嗎?我們是怕你克死了王順,所以才沒有給你們辦酒。都怪我們做大人的疏忽了,早知道是這樣,就不會讓你們發展到這一步了!我們想了很久,為了救王順的命,我們不得不讓你們離婚,我們其實也很喜歡你,很舍不得你。這等你以後做了母親就會明白的。每個母親都是深愛自己的孩子的,哪怕豁上自己的命。所以也請你原諒我們的選擇。今天,我們帶你來,就是給你把孩子引產。你們離婚後,就不會受到孩子的拖累,也是為了你們將來好,你好嫁人,如果帶著孩子,女人的一生就完了,你才二十歲,還很年輕!今後的路還很長很長。”

    婧怡驚異地聽她說著,聽到“引產”二字,不由得尖喊:“什麽?那剛才的一針就是要把我肚子裏的寶寶引產下來?這是真的嗎?你們為何那麽殘忍?那我們的孩子現在正在生死掙紮嗎?王順,醫生,快救救我的孩子!媽媽,我求求你,快叫醫生來救救我的孩子,我不要他死,他是我和王順的孩子。媽媽,求求你!求求你!你要我怎麽做都可以,隻要救救我的孩子。”她急得淚流滿麵,看到他母親無動於衷,她趕緊跪下,苦苦地哀求,見沒有希望了,她趕緊翻開自己的錢包,使勁地尋找手機,把整個包都翻了個底朝天,卻沒有手機的影子。她哭喊起來,“我的手機,我的手機哪裏去了?王順,快來救我,王順,快來救寶寶!媽媽,媽媽,快來救我!我該怎麽辦?”

    婧怡抓起地上的錢,就準備衝出去,她要去尋找一切希望,希望能夠挽迴孩子的性命。外麵的嬸嬸都進來了,三四個人拚命拉著婧怡,不讓她跑出去。

    王順的媽媽哭著說:“婧怡,孩子,別強了!這一針下去,肚裏的孩子已經死了,是怎麽也救不活了!等你以後養好身體,找個好些的人家,想生幾個生幾個!我們王家沒有這個福分!怎奈王順的命太弱,他克不過你,他跟你生活下去,必死無疑!你誰也不要怪,要怪就怪命吧,誰叫你生了那麽一個剛硬的克夫命呢?”

    婧怡幾經拚命,都被硬拉了迴來。她聽著他母親說的話,她憤恨得要命,大聲罵道:“什麽克夫命?你們迷信,你們害死了我的孩子!我恨死你們!我一定要去法院告你們,我要你們統統進監獄!我要你們,我要告你們!”

    婧怡瞎折騰了半個小時,哪裏是他們四個女人的對手!隨著肚裏的一絲隱隱作痛,婧怡絕望地尖叫起來,像瘋了一樣飛快地再度衝了出去,幾個婦女一時抓不急,竟然讓她跑了出去。

    她們大聲喊著男人的名字,要他們攔住婧怡。站在樓梯間的,王順的叔叔們,聽到喊聲,立馬上來,三個男人抓住了婧怡,把她生生拖了迴來。嬸嬸們說:“你跑也沒用,孩子已經死了。等一下陣痛發作,等孩子的屍體從裏麵出來後,你才能走,否則發生意外就不好了。你還年輕,今後的路還很長,別強了,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還是好好地躺著,等孩子打下來後,我們一起迴家。”

    “一起迴家?”婧怡那份對家的依戀,此刻已經蕩然無存!那還是自己的家嗎?他們連她肚子裏是他們王家的親生骨肉都不要了!他們還會要她嗎?她感到自己已經是無家可歸的人,她也不想迴他們的家!

    婧怡明顯地覺得體內的陣痛逐漸加劇,她開始絕望了,感覺自己都不想活下去了,她憤恨地罵道:“你們不是人,你們都是畜生!你們禽獸不如!你們還有沒有良心?你們還不如把我一起打死算了,我不想活了!我的孩子沒了,孩子沒了……”說著說著,她禁不住淚水滾滾落下,恨得牙根咬得咯咯地響。眼睛恨恨地瞪著他們看著。看著他們男人都站在門口外麵,病房的門虛掩著,女人則站在門的裏麵。她感覺他們都成了魔鬼,麵目可憎!

    時間在空耗著,一分鍾一分鍾地過去,慢慢地半個小時,一個小時,兩個小時,四個小時,六個小時,八個小時……婧怡絕望地望著病房的窗外,她恨死了他們,她不願意再看到他們。隻剩下了滿心地絕望和悲痛,迴想起和王順走過來的一幕幕,仿佛都是陷阱,仿佛都是欺詐!她在痛苦中掙紮著。在他們麵前,她強忍住一陣陣奪命般的痛,漸漸地,她已經痛的麻木了,感受不到是自己痛了,感到的隻是孩子生命的垂死掙紮!是那個能夠在自己肚子裏玩些小動作的孩子,在肚子裏做著痛苦的掙紮!想到他竟然還沒有長好成人,就胎死腹中,而殺死他的就是他的爺爺奶奶,他的祖宗不讓他來到這個世上。她絕望了,此刻才覺得自己一直生活在欺騙的世界裏。就像那一隻隻被人們養著的小雞,在它們還沒有長大時,主人們每天給它們吃的,守護著它們的安全。它們覺得主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對主人親昵,信任、愛戴。但等它們長大的某一天,主人的目的才暴露無疑;等它們明白,也許它們死都不明白,自己隻是人類的一頓美食!

    婧怡此刻隻求自己快點痛死,她此刻感到了莫大的屈辱,感到了生命的無助,她的渾身都被汗水濕透了!這炎熱的夏天,她卻感到了陣陣寒冷,一直冷到了骨頭裏,仿佛置身於冰窖之中。她哆嗦著,渾身發抖,牙齒打顫!臉色蒼白,麵目猙獰,和先前剛進來時判若兩人!

    王順的母親幾次過來,試圖給她抹汗水,被她狠狠地低罵:“滾開!”

    婧怡兩手緊緊地抓住鐵床,嘴唇被自己咬破,血水流得下巴和脖子都是,她硬生生地把血水吞進肚子裏。汗水已經濕透了枕頭,床單,婧怡倔強地強忍著。苦熬了一個白天,她嘴唇幹裂,已經嚴重脫水。

    王順的媽媽給她水喝,被她一手打翻在地,她恨恨地將一口血水吐到了王順媽媽的身上。低聲吼道:“滾,滾!”她一個人翻身坐在了地上,一會兒,隻看到身下流出了一灘血紅。她痛苦無助地嗚嗚嗚地哭了起來。醫生來了幾次,要給她檢查,要給她吊水,都被她恨恨地罵了出去。地下的血水越流越多,外麵的天已經黑了,整個夜裏就隻聽到了她那悲涼的哭聲。讓人心酸、讓人心痛!

    大家都說這引產比正常的生孩子還痛苦!正常生產孩子可是有母親和孩子一起使勁,娘奔死,兒奔生,也可以使用破腹產。引產是要生一個死孩子出來,一切全靠子宮強烈收縮;全靠孕婦一人使勁,那份痛苦,那份煎熬,尤其是那份絕望和對孩子的愧疚,讓女人都不想活在這世上,不想再為女人!隻要生個孩子的人都會可想而知,那簡直是到鬼門關走了無數遭!

    陪在旁邊看的嬸嬸們都忍不住淚流滿麵!這要是自己的孩子,誰忍心下這樣的狠心啊?都是做母親的人,都深深地理解她此刻的心痛絕望。感到自己都是劊子手,是他們親手殺死了她肚子裏的孩子。她們心裏的內疚讓她們這一輩子也無法釋懷。婧怡那憤恨的眼神永久地留在了他們的腦海中。

    隨著婧怡一聲撕心裂肺地哭喊“媽媽呀!”一會兒,隻見孩子的屍體終於出來了。婧怡顫抖著雙手從身下抱起來那血糊糊的,已經成了人形的孩子。胎兒的身軀四肢都很健全,還看到了那個小雞雞。她哭喊著:“兒子,媽媽保不住你,媽媽對不起你!你等著,媽媽就來陪你!”

    隻見她扶著鐵床站了起來,飛快地向著房牆上撞了過去。嚇得她們飛奔過去,扯住了她的裙子。她撞了上去,把額角碰破了皮,血水順著麵頰流下。她絕望地閉上眼睛,隻希望自己快點死去,感覺那血流都是美妙的聲音!隻是聲音很輕很輕,隻有她自己感受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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