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下起了九二年的第一場雪。雪下得不大,就像鵝毛一樣,輕飄飄的落在城堡上,草坪中。就好像高天之上有兩個家夥在打枕頭大戰,枕頭裏的鵝毛飄灑下來了一樣。


    林德穿著帶金絲的黑袍,懷裏抱著高級變形指南,走出了變形術教室。在他的前方,是熙熙攘攘的同年級生,他們現在正迫不及待的湧向禮堂,打算好好的吃個中飯,然後直接跑到草坪上好好的和雪花玩一玩。


    “奧古斯都。”


    後方,麥格教授的聲音傳來,喊住了正慢慢踱步的林德。


    “你聖誕節要留校嗎?”麥格教授看向眼前這個麵無表情的半大孩子。


    林德微微頷首,像麥格教授致以問候,“教授,聖誕節是和家人一起過的,我要迴家!”


    麥格教授點了點頭,隨後又快步走開了。臨近聖誕,她要處理的事情很多。


    安徒生飛過來,抖了抖身上的雪花,落在林德的肩膀上。


    林德帶著安徒生,下了樓,走出迴廊,直接來到了草坪中。


    天空泛著刺眼的白色,林德在草坪上踩著,發出了沙沙聲。鹿皮靴子上也沾上了許多的雪花。


    來到黑湖旁,看著湖麵被風掛出漣漪,他的頭發也被吹得向後搖擺。


    他從來都不是為了耍帥而留長發,隻是單純的懶得修剪打理。


    安徒生一句話都沒說,它自然而然的感覺到今天老大的氣氛有些不對勁。


    從他走出城堡的那一刻起,他周身的氛圍就不是那麽正常了。


    這是一種感覺,難以描述的感覺。


    這種變化是那麽的清晰。


    那麽的突兀。


    那麽的讓人感到不安。


    “你知道嗎?我以前聽過一句話,男人如果二十天不修剪自己的頭發,那麽就和流浪漢沒什麽區別。”林德緩緩開口。


    “不過我並不是很讚同!”接著,林德又說到。


    又是極長的安靜!


    似乎,林德在想著,應該怎麽去說……


    安徒生側著頭看著林德,他的表情和往常沒有什麽變化,都是板著臉。


    一個人周身環繞的氣氛是難以形容的。


    林德今天的眉毛好像比平時挑得要高一些,又或是嘴角的比例不對。


    又或是腳下因為覆蓋上小層雪花而微微彎腰的小草。又或者是因為湖麵上不斷迴蕩的漣漪。因為背後城堡八樓窗戶探頭出來的孩子,因為旁邊樹葉的沙沙聲。


    不過安徒生可以確定的是


    現在的林德很暴躁。


    當一個人極度煩躁的時候,他臉上不會有任何一點憤怒、不快。通常是麵無表情,或是淡淡的微笑。像是一座看似平靜,實際上馬上就會爆發的火山一樣。


    “安徒生!”


    “咕。”


    “異變後的你,是否還會忠於我呢!”林德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看著水麵,緩緩問到。


    他不覺得安徒生會背叛自己,但他想再要一個肯定的迴答。


    “我對你是百分之一百信任的。但我現在還想再加百分之一,由你給我那百分之一!”


    這就是林德心裏的想法。


    安徒生也沒有想到林德會問出這個問題,它有些惶恐的飛下林德的肩頭,落在他的側前方,黑湖邊的一塊石頭上。


    之後,它用著和林德口音相似的英文,肯定的說,


    “我能知道您是一個不拘小節的人,所以我會隨意的稱唿你為老大,我會和您討要食物,甚至在某些時候,還會鬧鬧小脾氣。


    我能感覺您對待我不是對待寵物,也不是對待奴隸,而是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對待我!


    所以在我還是一隻普通烏鴉的時候我就明白了一個道理。遇到您,我的鳥生將會遠比那些食宿屎尿都隻能擠在籠子裏解決的同類要好,也比那些像是免費勞動力、如同家養小精靈一樣的蠢鳥要好。”


    就好像我們難以直麵自己的父母,說出一個‘我愛你’一樣。安徒生此前從未說出過這樣的話。


    但在現在,它……他,應該說是他,林德願意給他同級的尊重。


    他安徒生張開雙翼,腦袋緊貼地麵,如同跪伏一般,嚴肅的說出這番話。


    “我還記得您此前看過關於魔杖和木質材料的雜書。我當時也在看,上麵有一點令我記憶深刻。


    ‘一個巫師被對手擊敗後,他的魔杖也會歸順與那個勝利者。’


    但有一種意外,那就是用白蠟木製成的魔杖。它不管自己的主人是否被擊敗,都不會改變自己效忠的對象。您的魔杖就是如此。


    我的忠誠就像白蠟木魔杖一樣。但有區別的是:


    我不像白蠟木、家養小精靈它們一樣,它們的忠誠都是來自於天生的本性,如果用您的話來說,『忠誠』——是刻在它們基因裏的東西。


    而我的忠誠,來自於我的軀體、心靈,自願的,無條件的完全歸順。


    我的生命和靈魂,隻效忠於您,偉大的…不,偉大本身——林德·格林·奧古斯都!”


    說完,安徒生依舊跪伏於石頭之上,落下來的雪已經在他身上積蓄了薄薄一層。


    林德笑了笑,自從這個學期重新帶迴安徒生後,林德就知道安徒生腦子不一樣了,換句話說,安徒生比以前聰明了很多。


    但他依舊沒沒想到安徒生居然能說出這麽一番話。


    “迴來吧!”林德淡淡的說了句。


    安徒生一下跳起來,抖了抖身上的雪,一邊飛一邊親昵的喊著,“老大!”


    林德笑了笑,沒說什麽,隻是撣了撣安徒生翅膀上的一些雪花,隨後又看著湖麵。


    “你說……現在奇洛在哪兒呢?”


    林德蹲下來,撿起一塊石子,拋向湖麵。


    “安徒生!”


    “咕!”


    “其實在斯內普告訴我,菲利克斯的消失是因為奇洛的時候,我非常的希望鄧布利多他們能幫我抓到奇洛,不管他們究竟要我付出什麽,哪怕是讓我當哈利的踏腳石,去當敢死隊我也願意。


    從我有記憶時,他們就一直給予我溫暖,待我如家人一般。”


    說著,林德吐出相當標準的中文。


    “我不殺伯樂,伯樂卻因我而死。”


    林德沒管安徒生能不能聽懂,繼續說著,


    “不管是伊夫林還是菲利克斯都是這樣。那時候我多希望我的視線中,下一秒就出現一隻貓頭鷹帶著信件飛來,飛來告訴我好消息,比如抓到奇洛了,或者找到菲利克斯了。


    不管怎樣,我都每時每刻的在期待。


    但最終我還是失望了。鄧布利多他們也找不到奇洛!


    那麽就隻能我自己來了。


    過去無可挽迴,未來可以改變。


    如果我要用未來改變過去呢!”


    說著,林德長舒了一口氣,似乎將這事說出來讓他舒暢了許多。


    “或許你現在也隻是聽了個一知半解。但未來你會知道的。


    這些話,我憋了太久了。


    憋到我感覺,我的心理都出現了問題。


    人本來就是社會性動物,長期的不與人交流思維能力便會緩慢停滯,陷入自己給自己構建的烏托邦之中。


    在修習了大腦封閉術後更是如此。


    我都感覺,我快憋出病來了。


    你知道嗎?昨天晚上,弗林特自動請纓來做我的決鬥對象,我真的有著一股難以壓製的欲望,我想好好的和他打一場。


    或許他不夠我打的。


    那就和斯內普打一場。


    當時的我,腦子裏被這種戰鬥宣泄的欲望充斥著。”


    林德的聲音越來越沉重。


    安徒生也迴想起了昨晚有求必應屋裏的場麵。當時林德要了一個空曠的房間,而且沒有讓他進去,等他出來後,空曠的房間已經變得滿是大坑,碎石林立,烈火燒灼亦或是滿地水漬。


    這時候已經開始有稀稀拉拉的人走出城堡,來到草坪操場撒歡打滾了。


    林德慢慢的繞著黑湖,漫無目的的在草坪上遊蕩著,一腳又不小心踢到一隻地精。


    林德無視了它,直接走了過去。


    “我其實一直很惶恐。


    鄧布利多他們到底想要什麽?我、或者說我的上輩,他們做了什麽讓鄧布利多這麽幫助我。


    而且我一直都很害怕他窺入我的內心,我隻能期待他是正派的白巫師,不會對一個孩子幹那種事……”


    說著,林德虛握了一下手掌。


    “都是實力不夠罷了!


    尊嚴隻在劍鋒之上,真理隻在大炮射程之內。


    奇洛也好,鄧布利多也好,伏地魔也好……


    我所有的問題都在於我沒有掌握『真理』!”


    安徒生在林德的肩頭,靜靜的聽著他說話。沒有插嘴。


    林德一邊散步,一邊不停的說著,情緒激動時,還會用手表演出來。


    他沒有別的聽眾。


    隻有一隻不會背叛他的鳥。


    說著,林德再次靜靜的看向草坪上,左邊,一對看起來是六、七年級的情侶挽著手著走了出來。


    右邊,一個男孩將朋友推倒,然後抓起地精往他臉上糊。


    魁地奇球場上,拉文克勞的隊長激情的指揮著,他的唾沫混著雪花一起落在地上,滿臉通紅。一個頗為健壯的擊球手滿臉發熱,脫掉衣服直接從掃帚上扔了下來。


    “你看,他們笑得多開心!”林德將他們一一的指給安徒生看。


    下一秒,他慢慢的收起手。


    步伐加快,朝著城堡走去。


    臉上又迴歸了那種麵無表情的情緒。


    “可為什麽我覺得這些事是那麽的無聊呢!”


    林德歎了一口氣。


    今天將很多積壓著的話給說了出來,念頭通達了許多,


    想著,林德怔了一下,正要邁入城堡的腳一下停了下來。


    大腦封閉術


    成了!


    還不止如此!


    林德突然加速進入城堡之中,一言不發,徑直來到有求必應屋。


    走入練習魔咒屋後,他一邊關門,一邊迫不及待的將手伸入腰包裏麵,掏出一個柔軟的血色凝膠質大球。


    血色大球不再鼓動,


    但獨角獸的頭顱在裏麵緩緩開合著嘴部。


    原本是血色的凝膠球和他的心髒產生唿應,現在則是內部的頭骨。


    林德將它小心的放在桌上。


    剛才在城堡大門處他就感應到了頭骨的變化,就好像是孵蛋的老母雞感受到了屁股下的孩子即將破殼出生一樣。


    他知道,自己祭煉許久的頭骨,終於要‘破殼’了。


    頭骨繼續鼓動著,嘴部自然而然的開合著,就像是在唿吸一樣。


    血色的凝膠逐漸縮小,而骨白色的獨角獸頭骨,在被林德鋸掉的獨角處,那些血色的凝膠如同流體一樣,開始在那裏形成一個新的角。


    這個角帶著不自然的彎曲,就好像是章魚的觸須,又像是某種奇怪生物的骨頭。


    大約一刻鍾後,血色凝膠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桌上的一個獨角獸頭骨,不過不同的是,它有著一個極度扭曲、不協調的血色獨角。


    林德抓住獨角,就像是抓起吉他的把一樣將它拎了起來,感受著它傳來的震動。


    同時,他右手摸上自己的左胸,仔細感受著。


    “我的心跳和頭骨已經達成了同步。”林德笑到。


    這種東西才能讓他感覺到有點兒意思!


    盡管書中沒有記載過林德的這種情況,但可以肯定的是,這是一種好情況。


    想著,林德不再猶豫,直接從腰包裏掏出獨角獸的整張頭皮。


    但……


    獨角獸的頭顱已經縮小了好幾號,這頭皮已經不能像一開始林德計劃的那樣,完美的包裹上這張頭顱了。


    “幸好聖誕節我選擇了出去!”林德收起頭皮和頭骨。改製皮革這種事情,對角巷倒是有專業人士。


    之後,林德就這麽坐在椅子上,閉上眼睛。


    現在他要試試大腦封閉術!


    意識極度順暢的進入了林德的大腦深處,這是他從來就沒有經曆過的感受。


    就好像是機器貓的時光隧道一般,林德好似也通過了一個美輪美奐、流光四溢的空間隧道。


    下一瞬間。


    林德仿佛來到了一個書房。


    數個紅棕色的書架上麵擺著一個本本巨大的書籍。


    林德站在書架前,看了又看。


    這裏的每一本書,都是他曾經的過往!


    其中有地球林德的有巫師林德的,也有魚人格林的,也有白船巴希爾·埃爾頓的。


    林德拿起一本書,隨意的翻開,書中什麽都沒有記載,隻是有著銀色的流光在其中打著漩渦。


    就像冥想盆一樣。


    林德將意識沉入進去


    那是一段早已模糊的迴憶。


    那還是在林德很小時候,他經常尿床,然後爸爸媽媽就會在半夜喊他去上廁所。


    每次林德被喊起來的時候,他就可以看見爸爸媽媽在穿衣服。


    “爸爸媽媽喜歡穿著衣服睡覺啊!”


    年輕的媽媽摸著小林德的腦袋……


    林德退出這段記憶,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然後緩緩把書插迴書架。


    “說實話,我當時簡直有夠蠢的,哪會有人穿著鞋睡覺呢!


    他們擔心我一個人在家害怕,就告訴我他們喜歡穿著衣服睡覺。


    他們隻是要在我重新睡著後,然後開始為生活奔波……”


    林德又想起自己前世死去時最後感知到的,那個蘋果和水果刀落在地上的清脆的聲音。


    就像一片鏡子碎掉的聲音一樣。


    鏡子那邊的倒影,是他最大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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