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府尹這一席話,足以讓李靖等眾將當場石化。


    晉陽之圍還未解,自己長途跋涉繞行到定襄城,卻又無巧不巧的趕上了突厥大軍南侵,而這定襄城中幾無唐軍守衛,自己大軍這一來像極了是來抵禦突厥騎兵的。是繼續迴兵晉陽解救主公李淵,還是就地進入防守,以阻擊突厥南侵?這道考題擺在李靖眼前,無法迴避,要作出選擇實在好難哦!


    帶著驚疑,李靖辭別了竇府尹迴到自己營中便緊急召見軍中眾將商議此事。


    情況已明,帳中眾將頓時形成了兩派意見,各說各理,爭執不下。


    以李靖為首的,主張立刻在定襄城轉入對突厥南侵的備戰,先堅決擊潰突厥,全民族大義之後在迴返救援晉陽;


    以段誌賢為首的,主張趁突厥未到之時,立刻棄了定襄南下迴援晉陽,解了晉陽之圍後再說抵禦突厥來襲。


    二人誰也無法說服對方。


    這段誌賢雖為李靖副將,表麵受李靖節製,但其真實身份還是李淵親派至軍中的監軍,監視著李靖的一舉一動,手中權限不亞於李靖,李靖也不敢對其用強。兩方意見相左,這時大將殷開山在軍中的勢力便成了主導力量。


    爭執的雙方不歡而散,殷開山領著副將韓成豹和丁天虎迴到自己帳中。他知道自己的態度將決定李靖這15萬唐軍的命運,也關係著自己的命運。


    “老韓,老丁,你二人跟隨某時間最久,平時雖是我主你副,但私下我等如同兄弟般。某欲聽從段誌賢之意,倡導南下以解晉陽之危,但放任突厥南下侵我漢民土地,殺我漢人百姓,某也實屬不忍。請二位兄弟為某開解一二。”殷開山此時也為此拿不定主意,便問著韓、丁二將。


    “將軍,還記得去年我兄弟三人跟隨將軍前去大漠阻截伍雲召麽?”韓成豹提醒道。


    “如何不記得?你那盛彥師兄長還被羅成挑殺了。”


    “著啊!我那大哥盛彥師身死大漠不說,還在江湖中背上了勾結暗通突厥韃子的惡名。盛大哥原在中原綠林道中便是一條響當當的好漢子,背負罵名,雖死也不能瞑目。那時,我等便錯了一迴了。今突厥大舉南犯我大隋,正是我等正名之時,豈能臨陣脫逃?”


    “那晉陽主公有難,我等便不顧了麽?若是主公追究我等之罪,該當如何?”殷開山又問道,作為李淵的心腹大將,這是最讓他糾結的地方。


    “將軍,去年伍雲召便是受晉王之令出陰山直擊突厥牙帳,這讓伍雲召在我大隋一舉成名,博得了一個常勝冠軍侯的美名,這讓兄弟們何其羨慕。”


    “唉!老韓別說其他的,快將想法說來聽聽,別彎彎繞的。”


    “將軍,小弟是說那晉王千歲最是痛恨突厥蠻夷,若是讓他聽得突厥騎兵南侵,定會和主公言和罷兵,何須我等迴援?”


    “老韓你是說,晉王千歲將出兵攻打突厥,像去年那樣?”


    “嗬嗬!定是那樣。若是我等棄了定襄迴返晉陽,我等便身負失土之責,讓人唾棄。將軍若是不想開罪於晉王,便應聯手李靖抵禦突厥。那三元李靖在江湖上還是有些名號的,人雖年輕但極擅用兵,絕不懼突厥,據說還有一套對付突厥騎兵的戰法。”


    “嗯!韓兄弟所言極是,為兄險些上了段誌賢那廝的賊船了。也罷,你二人便隨某去見李靖,言明我等心意。走!”


    “兄長請!”


    殷開山領著韓、丁二將再次邁入李靖的中軍大帳。


    “殷將軍,你三人所來為何事?”李靖見三去而複返闖入帳中,不禁奇怪,忙問道。


    “大帥,我三人願隨大帥與那突厥韃虜一戰,保我大隋疆土。”殷開山三人一起拱手對李靖說道。


    “好!有殷將軍等眾將支持,靖便有了主心骨了。且請迴賬等待出兵命令。本帥已去書至馬邑城晉軍薛萬春將軍處,讓其與我在外敵當前之時,冰釋前嫌,共同抵禦外族入侵。馬邑距此不遠,想必明日便有迴信,那時本帥再定擊破突厥之策。”


    “末將遵命。但有差遣,末將等無所不從。”殷開山三人再次拱手道,隨即轉身挺胸出賬。


    “殷將軍,你這是---”剛一出賬,迎麵便碰見了段誌賢。


    “哼!某乃漢將,豈能漠視突厥韃子侵我?”殷開山沒好氣的懟了段誌賢一句,弄的段誌賢一時不明就裏,愣在當場,呆看著殷開山三人挺胸闊步而去。


    “大帥,可曾定下何時棄定襄迴返晉陽?”段誌賢撩簾進賬拱手問著正在研看地圖的李靖。


    “段將軍若是想迴晉陽隻管離去,若有願隨將軍去的盡管帶走。本帥已和殷開山將軍議定就在定襄抵禦突厥南侵,為晉陽也為大隋守住這北大門。”李靖頭也不抬的說道。


    “啊?難道要置主公於險地不救乎?主公待你不薄,怎如此背義?”段誌賢不解的反問著。


    “將軍差矣!唐晉之爭終究是大隋內部派係之爭,曆朝曆代皆有之。而突厥乃是蠻夷非我族類,豈能無視其任意踐踏我上國疆土,我等軍人當停止內戰,同仇敵愾,抵禦外辱才是。晉王楊廣此人靖早有了解,值此國家危難之際,必會下令停止攻打晉陽,與我主停戰的。段將軍無需擔心晉陽,主公斷然無憂!”李靖看向段誌賢大義凜然的說道。


    “哼哼!大帥真乃一廂情願爾!楊廣現正巴不得借突厥之刀剿除異己,巴不得我這15萬大軍去與突厥交兵,他坐山觀虎鬥,笑看我等兩敗俱傷。那時,我晉陽元氣大傷,便再無力與之抗衡了。如何能與我晉陽聯手抗敵?可憐主公竟遭受兩麵強敵夾擊。”段誌賢仍不能接受李靖之言,反問著。


    就在帳中兩人爭論不下,誰都不能說服誰時,賬外中軍進賬報道:“大帥,晉營雁門主將薛萬春已到城外,說是應大帥之約而來,可否放其進城?”


    “好啊~李靖,汝欲是要效仿徐茂公投敵乎?”段誌賢聽了中軍小校的稟報,不禁大驚失色,一臉猙獰指著李靖罵道。


    “段將軍勿慌,靖非是投敵,乃是去書邀請薛萬春來此共商退突厥之策的。難道要讓突厥沙缽略汗笑話我等國將不國之時還在內亂互鬥嗎?”


    “你---”段誌賢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


    “傳令開城門,接薛萬春將軍來帥府相會。”


    “是,大帥。”中軍小校應道,轉身在出大帳時還不忘看了一眼尚愣在當場的段誌賢。


    “段將軍不妨與靖同去迎一迎薛萬春將軍,待本帥與他商談完畢,汝再作一番判斷如何?”李靖走到段誌賢身邊小聲建議道。


    “去便去,若是他晉軍能停止攻打晉陽威逼主公,某便信你。”


    李靖聽罷,臉上擠出一絲笑意,不再理會段誌賢而是抬腳往賬外而去。


    軍帳之中,唐、晉兩方各坐一邊。唐軍這邊坐著的是以李靖為主將,段誌賢和殷開山為副將的三人;對麵客席上落座的三員晉軍大將,各個威風凜凜其貌不凡。


    “薛將軍,這二位將軍是---”李靖隻認得薛萬春,另兩人卻是麵生,不禁問道。


    “嗬嗬!李靖將軍,這位乃是某之副將原潼關大將新文禮將軍。”


    “哦!原來是我朝名將八馬將新將軍,久聞大名,失敬失敬了。”李靖起身對新文禮拱手施禮道,臉上盡顯驚異,原來此將已經棄了楊林投到了晉王楊廣軍中了。


    “這位也是有名的大將,山東河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好漢姓秦名瓊,字叔寶。”薛萬春轉頭介紹著身邊另一員大將道。


    “啊?此人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賽專諸”秦叔寶?幸會幸會了。”聽到這人便是秦瓊,不光李靖甚至身邊的殷開山也起身拱手見禮著。


    秦瓊原本在涿州,因何現在卻成了雁門主將薛萬春手下副將了呢?


    原來,幾日前,身在洛陽行宮的晉王楊廣便讓涿郡千戶王懿給靖邊侯羅藝帶迴一封書信,信中便提到了征調秦瓊為雁門副將一事。起初羅藝心有不願,但一想到自己兒子都給了晉王並在晉王軍中屢立戰功,進爵封侯隻是早晚之事,這讓自己夫妻兩個也都臉上有光。親子都送了去,何必多在乎一個侄兒。加上秦母也有意讓秦瓊效仿羅成去軍前建功,光耀門楣,於是不但不阻攔,而是極力讚同。秦瓊雖在心裏覺得有些擰巴的很,但也不敢忤逆了母親,加上自己兩個鐵兄弟樊虎、連明也都願意同去,也就答應了姑父羅藝之請,帶著羅藝從親衛中選出的500親隨,在樊虎和連明兩將的陪護下出涿郡經太行金頂城投到了薛萬春軍中。


    薛萬春自是認得秦瓊三人的,見他三人持靖邊侯羅藝的薦信到此,便知是自家主公在其後操作,不由高興不已。


    在輕鬆拿下婁煩城時,便是秦瓊一馬當先。更讓秦瓊高興的是在拿下婁煩城當天便得到了自己江湖上的夥伴徐茂公、單雄信、王伯當均已投到了晉王楊廣麾下的消息,至此心中一直存在的擰巴勁兒便蕩然無存了。心結已解,這讓秦瓊更加堅定了要在晉王軍中與表弟羅成競爭一場的想法。聽主將薛萬春說要與唐軍主帥李靖結束內戰一致對外抵禦突厥時,秦瓊便興奮異常。表弟羅成便是初戰突厥時,連挑6將,創下的名號,竟不想自己剛投到晉軍中便迎來了同樣麵對外敵突厥的一戰。這一戰必須要勝過表弟羅成之功,秦瓊心裏憋著勁,一直這樣想著。


    李靖軍帳中聯合抵禦突厥的會議正在進行著。段誌賢並不多說隻是在一旁仔細聆聽著,他原本想抓住一絲李靖投晉的把柄,但隨著會晤的進行,卻讓他覺得李靖原是一個心懷坦蕩之人,言語中並無對主公李淵不敬之言,反倒是處處為唐軍利益考慮,這也讓段誌賢心情逐漸好轉起來,時不時的也能插上一兩句自己的建議。


    總之,這場臨戰唐、晉兩派門閥的軍事會晤是讓人感到可喜的。薛萬春代表主公晉王楊廣表明了停止內戰一致對外的態度,並願意將兩軍指揮權交到李靖手上,在對外之戰中接受李靖的指揮,這點尤其讓代表李淵一派利益的段誌賢欣慰,在所有合作提案均達成共識之後,由段誌賢代表晉陽李淵,薛萬春則代表晉王楊廣在《會盟對突厥作戰議案》上簽字。


    當晚,便由心情愉悅的段誌賢代表晉陽作東,在帳中宴請了薛萬徹一行數人。席間多有相熟之人,現在雖各為其主,但卻暫時摒棄前嫌成了戰友,特別是那秦瓊與韓成豹、丁天虎二人原本就是結拜過的異姓兄弟,更加沒有芥蒂,雙方因此都喝的很是開心。


    第二日,薛萬春等將並未離去,而是受李靖之邀參加了戰前會議,共同研究退敵之策。李靖在會議上將自身的戰術才華展露無遺,這讓薛萬春、秦瓊和新文禮三將欽佩不已,心中也暗讚唐公李淵有識人之能。


    “本帥擬將人馬分作兩部,一部由本帥固守定襄城,一部去由殷開山將軍往東麵雁丘山駐防,以防突厥騎兵從雁丘山下繞過定襄。本帥將把決戰戰場擺在這裏---”說著,李靖在地圖上指著定襄城到雁丘山這兩處畫了個大圈。


    “嗯!李將軍說的不錯,定襄城孤懸餘外,四麵皆是草原,利於突厥騎兵作戰,憑城牆固守正是破騎兵之法。同時也與雁丘山形成唿應,可將突厥人馬牽製在這兩處,使其無法分兵南進。兩處皆憑地利阻擋突厥騎兵也可使其騎兵優勢大減,有利於我軍就地阻擊,薛某以為正是上策。”


    “嗬嗬!此戰便以我晉陽唐軍為主,晉軍為輔,薛將軍意下如何?”到了關鍵之處,李靖問道。這正輔兩軍區別巨大,勝了功勞很容易便算在了為主的一方,輔助作戰的一方便成了綠葉,成了陪襯。若是輸了,責任也很容易推到輔助作戰的一方,還不好爭辯。


    薛萬春看了看秦瓊、新文禮二將,沉吟了半晌之後說道:“昨日既已確定本次大戰以李將軍為主指揮,何必再分主次,我等聽命出戰便是。”薛萬春爽快的說道。當然這一切薛萬春並非自作主張,而是遵從了潞州裴世矩的指示的,“攘外必先安內”這六字真言便是主公楊廣給裴世矩定下的框框,擊敗突厥韃虜是重中之重的,其他利益都可暫時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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