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江流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個日子。


    他也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個女子。


    當鮮血匯成一道河流的時候,那個女子一身白衣,款款的走向了高台。


    仿佛是誤入地獄的仙子。


    “十公主,你要做什麽?”青衣問道。


    絕豔亦是狠狠地看著她。


    被盯著的人卻笑了,“你以為北堂顯還會派人來救你們兩人麽?”


    不待青衣迴答,她的笑容驟斂,白江流見她臉上出現殺氣。


    “殺!”


    又是利落的兩刀,地上便滾落了一個美豔的頭顱和一個至死都保持著不敢置信的麵孔的頭顱。


    而此時紅月的光芒也達到了最盛。


    紅月盛,鬼門開,百鬼夜行!


    空氣中,仿佛傳來了厲鬼的唿嘯聲,眾人突然覺得一陣寒意襲來,但卻無人退縮或者害怕,所有人都仰頭看著站在高台上的女子。


    月光下,可以清晰的看見她手中出現了一把銀色的匕首。


    “噗——”


    沒有人驚唿,沒有人質疑,所有人就這麽看著她將匕首送入自己的胸膛,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


    待她緩緩抽出匕首的時候,匕首的尖端刺著一顆暗紅色的珠子,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的被這顆珠子吸引了過去。


    匕首從胸膛拔出,可以透過胸口的洞看見如今卿然的胸腔裏麵已經是空空的一塊,鮮血除了染紅了傷口處的衣服以外,竟是沒有半分多的流出來。


    暗紅色的珠子緩緩漂浮到空中,然後地上的鮮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升了起來,隨著珠子的旋轉一點點的沒入其中,而天邊的月華仿佛也被吸引了一般,竟然形成了一道光柱直直的投照在了卿然和珠子的身上。


    無數道厲風不知從哪裏襲來,眾人隻覺得被風刃刮得臉頰生疼。


    然後就見紅色的珠子上麵出現了許多黑色弱不可查的黑氣。


    白江流一下子明白了過來。卿然這是在借助百鬼的靈魂,強化補天石的力量。


    “你帶走它。”


    ……


    白府的人覺得他們的將軍很奇怪,老是拿著一塊石頭做的珠子發呆,還一發就是一整天,常常是喚都喚不過神來。


    “將軍,您要的蓮子羹。”端著蓮子羹上來的小廝打斷了白江流的思緒,定南的人都知道,白將軍一向以勤儉節約,唯有這對蓮子羹的喜好卻是一直沒變過。


    白江流望著蓮子羹又發起呆來。


    其實他並不喜歡吃甜食,蓮子羹也並不是他喜歡的食物,倒是曾經的十公主南宮卿然很喜歡。


    對,是曾經的十公主。


    那夜過後,好像南宮卿然從人間蒸發了一般,南國仍舊有著十公主,不過是一個嬪妃生的女兒,今年不過才六歲,但是卻無人知道,如今的第一美女南宮若敏曾經有著一個容貌完全不遜色於她的雙胞妹妹。


    不知道為什麽,所有人都忘了南宮卿然,卻隻有他還記得。


    不過南宮卿然留下的影響還是在的。


    當初南宮卿然是為了代替南宮若敏聯姻才會落入北堂顯手下的手中,如今卻成了真正的南宮若敏在聯姻的路上遇到了劫匪,幾經波折之後逃迴了南國。


    而那些死在定南刑場裏的探子,則被算在了北國的入侵裏麵。


    原本不愛吃蓮子羹的白江流,不知道被誰認為特別愛吃蓮子羹。


    白江流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南宮卿然的時候。


    十年前,他還不是如今坐鎮定南的大將軍,他隻是一個跟在父親身邊打了幾場勝仗,有些驕傲的少年。參加宮宴的時候,盡管父親再三囑咐他不要亂跑,按捺不住好奇心的少年還是跑進了皇子公主居住的地方。


    他第一個見到的人就是南宮卿然。


    兩人見麵的場景並不美好,因為彼時的南宮卿然正頂著一頭雞窩似的頭發,從狗洞裏麵鑽出來。


    看見他,少女髒兮兮的臉上不見半分的尷尬,而是理直氣壯的問道:“你是哪家的公子,怎麽跑到這個地方來了?你難道不知道這裏是未成年的公主居住的地方麽?”


    “哼,我父親是定南將軍,皇帝伯伯可寵愛我了,這皇宮就沒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噓——”像是受到了驚嚇一般,少女一把捂住他的嘴,緊張兮兮的四處打量,確定沒有人在附近聽到兩人的談話之後才長籲一口氣說道:“你不要命啦!這句話要是讓父皇聽到你就死定了。”


    “父皇對你再寵愛,那也是看在你爹爹的份上,要是你不知分寸,你看父皇會不會一刀砍了你的腦袋。”


    “哼,”自知自己理虧,十幾歲的白江流倒是沒有過多的糾纏,而是轉頭有些不屑的算是接過了少女的好心,“你是哪個宮裏的公主,怎麽能夠做出鑽狗洞這麽不雅的事情?”


    “什麽雅不雅的。”少女隨性的擺擺手,“我隻是去禦膳房吃了一點東西而已,不然我就餓死了。”


    “你不是公主麽,怎麽還會餓死?”


    “你見過連個丫鬟也沒有的公主麽?”少女自嘲道,白江流這才發現少女的確是孤身一人出現在了他的麵前,“這宮裏就算是公主,也分了三六九等的,我就算是那最低的一等裏麵的。”


    “平日裏給的飯菜我能夠吃飽都不錯了,哪裏比得上禦膳房的精致。”


    白江流覺得她有些可憐。


    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了人的動靜,少女一把抓住他的手就往灌木叢裏躲去,兩人肩並肩挨在一起,透過灌木叢的葉子看見了來人。


    來人是一個和少女差不多大的女子,不過她的裝扮明顯比少女要華麗許多,一襲紅色的宮裝穿在她的身上一點也不顯得俗氣,反而因為舉止優雅,容貌出眾,越發顯得高貴,散發出來的威嚴甚至會叫人想不起她的年紀。


    她身後跟著宮女太監等數十名仆侍,光是帶刀的侍衛就有兩名之多。


    要知道在宮裏,公主妃子等人是沒有帶侍衛的權限的,更不要說是被特批運行在宮裏帶刀的侍衛。而且除開這兩名侍衛,其他的規格也明顯超出了一般的公主。


    待這一行人走遠之後,白江流才問道:“她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第一美人?九天玄女轉世的九公主?”


    他身旁的少女點點頭,說道:“對啊對啊,是不是很美?”


    白江流作為誠實的孩子點了點頭。


    少女一下子笑了起來:“多謝誇獎哦!”


    白江流疑惑不解:“我誇你什麽了?”


    少女猛地將臉湊到他的麵前,然後笑眯眯的說道:“你沒發現我和她長的一模一樣麽?”


    白江流不行,少女便學著先前走過那女子的模樣板起臉,然後問道:“現在呢,像不像?”


    “有一點點像了。”


    “走走走,姑奶奶就不信了,你還真能眼瞎到這個程度。”


    當少女在池塘邊用手帕擦幹淨自己的臉的時候,白江流承認,那一瞬間,他有被驚豔到。


    其實說實話,擦幹淨臉的少女和先前那個女子,還是不太像的,不是容貌,而是感覺。


    就算是容貌,那女子濃妝豔抹,小小年紀,便端的是美豔無比,倒是眼前的少女,如同清水出芙蓉一般,讓人看起來清清爽爽的,別有一番滋味。


    “真漂亮。”他毫不吝嗇的誇獎道。


    “我漂亮還是她漂亮?”少女仰頭問道。


    看見她眼裏的期待,白江流誠實的說道:“你漂亮。”


    於是她本就明亮的眸子,像是炸開了煙花一般璀璨。


    “我就知道,不是所有人都眼瞎,哼還是本姑娘比較漂亮,算你有眼力。”


    ……


    他沒有在接下來的宴會上找到少女的身影,反倒是看到了先前的那個女子,聽父親說,那是天下第一美人,年僅十三歲便出落得亭亭玉立的若敏公主。


    白江流問,若敏公主是不是還有一個雙胞妹妹。


    父親笑著問他:“你見到了十公主?”


    他點點頭。


    父親摸了摸他的頭,說道:“那是個可憐的孩子。”


    那個時候他還不太能夠理解父親話裏的意思,隻是覺得十公主真的很可憐,吃不飽穿不好,明明是個公主過的跟個小乞丐似的。很多年之後,他站在了父親的位置,有了同樣看世界的高度,才明白了父親這句話的意思。


    生為雙生子的另一個,南宮卿然不僅僅是得不到應有的寵愛,更要為了南宮若敏的安全付出更大的代價。


    他終於明白什麽叫做真正的可憐。


    不知道是出於同情,還是出於什麽別的感情,每年迴去的時候,他總會想方設法的去見一見她,給她帶去從定南買的小玩意兒。


    “我告訴你哦,定南現在是我和我爹的天下,如果有一天你來定南了,我一定會第一個知道的。”


    “你怎麽知道?”南宮卿然問道。


    白江流從懷裏掏出了一枚銀戒,然後強行戴在了南宮卿然的手上,南宮卿然反應過來要去撥下,卻發現怎麽也撥不動。


    在她和銀戒鬥爭的時候,沒注意到白江流在一旁偷偷地彎了唇角。


    “日後你來定南,隻要露出這枚銀戒,我便知道你來了。”


    所以那日卿然在攤子上買什麽東西不重要,重要的是讓人看見她手上的銀戒。


    這也是青衣想不通為何卿然能夠聯係上白江流的原因。


    而且她一個不受寵愛的公主,也沒人想過她居然能夠和大名鼎鼎的白家江流扯上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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