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母陰姬纖指緩緩收起,又緩緩地張開,微笑道:“我已經說啦!劍狂與我一點關係也沒有,他既是妖族中人,是生是死,自然不能由我做王。少典是大夏之帝,他的生死自然也不能由我做主。不過輪迴大典卻是在昆侖山上,我既是地主,自當不能允許有賓客橫遭不測。”
黃泉贖夜姬柔聲歎道:“那真太可惜啦!既然如此,今年的輪迴大典上,我將帶一塊三生石,讓天下英雄豪傑一齊看看劍狂的前生今世。那時妹子在三生石中看見自己的影像,想必有趣得很。”淺笑吟吟,目中寒光四射。
鬼母陰姬微笑道:“劍狂之事我自是管不著,悉從尊便。不過這窫窳卻是我鬼族神獸,豈能容姐姐隨便鎖縛帶走?還請姐姐將它還給我。”蓮步輕移,朝著窫窳行去。真氣四逸,豹斑白衣流水似的舞動,所行之處白光隱隱,長草貼地起伏。四周屍獸骸鳥狂吼亂啼,團團緊圍。
楊瀟體內真氣被她一激,險些奔騰逸舞,心中一驚,立時彈壓調息。
黃泉贖夜姬格格大笑道:“好妹子,有本事就隻管拿去吧!”那兩大鬼奴突然縱聲怪嘯,驅使猛狩屍獸朝相反方向狂奔。玄冰鐵鏈陡然繃緊,黑光眩目耀射。窫窳脖頸被陡然絞扭,扭曲欲斷,發出淒冽驚怖的痛嚎。光芒迸放,怪獸突然又再度扭曲幻變為劍狂形狀,輾轉苦痛,嘶聲狂吼。
楊瀟憤怒難過,忍不住又想衝出。救起劍狂,但終於強行忍住。心道:“等到她們鬆懈時,我蒙起臉,以最快的速度救走劍狂便是。”一念及此,心中稍定。凝神觀望。
鬼母陰姬淡藍色的眼中驀地燃起熊熊怒火,白衣鼓舞,如閃電般朝劍狂衝去。漫天屍鳥鼓噪狂鳴,突然急風暴雨般俯衝圍襲,四周骸獸怒吼號哭,似潮水般的衝卷而上;刹那之間。鬼母陰姬便陷入萬千白骨屍骸的層層圍攻中。
漫漫白骨中,突然發出一聲激越高亢的嘯聲,如冰河進裂,巨浪激舞。“喀嚓”脆響,四周樹枝紛紛斷折。漫天骨末紛揚,如白霧彌散。楊瀟隻覺腦中轟然,心中陡然一緊,肝膽俱寒,刹那間竟升起冷冷怖意。
屍鳥骸獸恍若不覺,依舊桀桀怪叫著洶湧圍攻。
黃泉贖夜姬笑道:“水香妹子,這些屍鬼毫無知覺,可不怕你的‘驚神嘯’。”
鬼母陰姬的“驚神嘯”雖不及東海夔牛、雷神吼和兗州山鳴鳥的“天下三吼”那般有名。但其銳烈剛厲,驚神裂膽,可令敵人未戰先怯。氣勢陡消;真氣稍差者,立時有心膽迸裂之虞。然而這些屍獸既是骨骸,本無知覺,自然也就不會恐懼畏怯,雖被鬼母陰姬嘯聲真氣震碎許多,亦前仆後繼。殊不後退。
鬼母陰姬奔行若飛,白衣飄飄。雙袖似舞。道道瑩白真氣從她指尖激射飛衝,仿佛箭矢紛飛。銀蛇亂舞。上方疾衝而下的屍鳥被真氣穿射,登時迸飛碎裂,化為粉末,簌簌飄揚。屍獸夾擊衝來,亦紛紛炸裂飛舞,轟然塌落。刹那間也不知有多少鬼獸化為灰燼。
黃泉贖夜姬做壁上觀,笑道:“久聞鬼母陰姬‘繞指柔’真氣天下無雙,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不過別怪姐姐沒提醒你,隻要被這些屍獸輕輕咬上一口,你就得立即將傷口剜出,稍有遲緩,就要變得和它們一樣啦!”
楊瀟一凜,鬼母陰姬真氣雖然銳利兇猛,但這些屍鳥骸獸數千之眾,以她一人之力想要盡數殲滅而獨善其身,何其困難!況且黃泉贖夜姬與兩大鬼奴尚在一旁虎視眈眈,稍有不慎,必被其所趁。心緒飛轉,苦思良策,不知如何才能既不現身,又可助鬼母陰姬一臂之力?
屍禽鬼獸唿號聲中,越湧越密,那包攏圈也收縮得越發狹小。鬼母陰姬在其中奔躍騰挪,漸轉吃力。忽聽轟雷震吼,十幾隻巨大的犀兕屍獸咆哮衝到,鬼母陰姬突然昂首長嘯,黑發衝天而起,藍眼厲芒大作,編貝玉齒竟忽地變為虎牙豹齒,端莊秀麗的臉容變得說不出的兇厲可怖。雙袖飛卷,素手虛握,突然淩空怒斬而下。
“叮”地一聲脆響,她腰間的刀形玉笙嗆然長吟,衝天飛起,在月光下急速飛旋,爆漲起青白色的耀眼眩光。倏地化為一道巨大的刀芒,轟然破天怒舞,白光刺目,雷霆似的橫空劈斬!
“轟隆!”山南麵斷崖倏地崩落,楊瀟隻覺銳氣裂麵,氣息翻湧,若非姑射仙子與他手心相連,幻光鏡氣立時便要被劈碎。
悲嚎慘叫如滾沸之水驀然炸開。白骨四射激舞,衝天飛揚。月光中望去,銀光點點,繽紛錯亂,如漫天的飛雪,如紛揚的櫻花。
楊瀟眉頭微微一顫,低聲傳音道:“天之厲!”楊瀟心下駭然,驀地想起柳隨風所說,鬼母陰姬有女媧大神所製的上古神器“天之厲,狀如刀形玉笙,威力驚天動地,想來便是此物了。
屍獸骸鳥隕落厚積,如冰雪遍地。鬼母陰姬嘯歌聲中,疾電穿行,刹那間衝到兩大鬼奴之前。“天之厲”當空唿嘯,耀耀旋轉,電斬而下。
“當啷”震響,那鬼奴危手中緊握的玄冰鐵鏈竟被瞬間劈斷;鬼奴手中一空,登時失控,猛狩屍獸咆哮疾衝,狂奔十餘丈,自行撞在山壁,轟然碎裂為骨末。
鬼母陰姬足不點地,一氣嗬成,鬼魅似的飄忽疾轉。“哧”地輕響,“天之厲”青芒怒舞,將鬼奴據比手中的玄冰鐵鏈應聲切斷。
窫窳狂吼聲中,立身甩頭,玄冰鐵鏈飛揚怒舞。周圍圍湧而上的眾屍獸登時被他打成碎段。鬼母陰姬飛掠上前,素手微微顫抖,輕撫窫窳的脖頸。秋波瞬間迷蒙,猛地抓住鎖鏈。低聲道:“咱們走吧!”
楊瀟在山崖上舒了一口氣,心下大寬;但是突然之間又覺得不妥,既然黃泉贖夜姬將鬼母陰姬誘到此處,自當極有把握,豈能這般容易地讓她將劍狂救去?
卻聽黃泉贖夜姬微笑道:“大荒都說諸天聖女之中。妹子的法力武功最是了得,今日姐姐便來討教一下吧!”黑袍蓬然鼓舞,絲帶飛揚,從山崖上翩然掠下。
“唿”地一聲,狂風大作,那黑絲帶無聲無息地飄舞騰揚。如黑雲一般滾滾散開,朝著鬼母陰姬急速卷去。
鬼母陰姬淡然笑道:“素聞姐姐的‘似水流雲’和姐姐的性子一樣,溫柔可親,殺人於無形;水香自是甘拜下風。”左手提起窫窳頸間鎖鏈,翩然飛舞。朝南衝去。“天之厲”隨著她的右手纖指轟然旋轉,縱橫劈斫,刀芒所到之處,屍鳥骸獸無不迸揚碎裂,灰飛煙滅。
黃泉贖夜姬笑道:“如此褒獎受之有愧。鳥絲蘭瑪也聽說妹子的脾氣就像這‘天之厲’一樣,太過剛愎霸道,惹人討厭呢!姐姐今日就幫你磨磨棱角吧!”黑絲帶突然電衝而出,螺旋飛舞。卷成一道玄光氣幕,將鬼母陰姬二人圍在其中。絲帶陡然收緊,氣浪迫人。洶洶滾舞。
黃泉贖夜姬的“似水流雲”又稱“冰蠶耀光綾,乃是八百年前的妖族聖女螭羽仙子以北海冰蠶絲、玄神魚鱗、西海禺穀櫃格鬆鬆果等三十六種天下至柔至韌的神物交織而噅,即便是火族三昧真火也燒之不得。綾上唯一的一道缺口,乃是八百年前的鬼族奇人古元坎,以當年鬼族第一神兵、天下至利的天元逆刃所破。但是當年天輪法師在西海大破大荒四神之後,身負重傷。銷聲匿跡,那天刀也隨之絕跡天下。八百年來。妖族、鬼族屢派偵兵,遍尋西海。始終找不著這大荒第一神兵。世人皆稱,天刃不出,無一神物可破這“冰蠶耀光綾”。
鬼母陰姬淡淡一笑,右手揑訣舞動,“天之厲”碧光怒射,疾旋破舞,形成一道巨大的光輪,閃電似的劈向耀光綾。黃泉贖夜姬輕叱一聲,耀光綾絲帶翻飛,如黑龍騰挪,驀地在“天之厲”周邊滾滾纏繞。遠遠望去,猶卯巨大的黑繭,其中一團翠光閃耀旋轉。
兩人齊聲低喝,耀光綾光圈與“天之厲”同時光芒怒放。轟隆巨響,玄光碧芒逆向飛轉,火星迸飛濺射。道道光弧飛離甩旋,狂風唿號,四周樹木“咯啦啦”紛紛斷折。屍鳥骸獸稍一靠近,立時被螺旋氣芒絞成粉碎。
楊瀟掌心滿是汗水,暗暗焦急。心中憂慮,想不到兩人方甫交手,就開始比拚真氣。二女真氣都是天下罕見,一個柔中帶剛,一個剛中帶柔,原本就是相克路數,這般粘著僵持,若有一方臨時退出,必定身受重傷。
當是時,他忽然瞧見那兩大鬼奴騎著屍獸在耀光綾玄芒氣幕之外盤旋奔走,眼白翻動,口唇翕張,念念有辭。心中一凜,凝神望向玄光氣幕之中;隻見窫窳碧眼光芒閃耀,周身顫抖,四隻巨爪抽搐不已,傷口皮肉翻湧跳動,其節奏竟與那兩大鬼奴的嘴唇張合的韻律完全相符。而鬼母陰姬正全神貫注地禦使“天之厲,絲毫沒有察覺窫窳異狀。
突然之間,一個可怖的念頭閃過楊瀟的腦海。他心中陡然下沉,血液凝結,寒意直衝頭頂。驚駭憂懼,驀地不顧一切地站了起來,大聲叫道:“小心窫窳!”
話音未落,鬼奴齊聲怪嘯,森寒淒厲。窫窳傷口劇烈鼓動,獸身猛漲,巨口森森,發出狂暴怒吼,突然猱身飛撲,朝著鬼母陰姬電衝而去。
相隔咫尺,事出突然,鬼母陰姬又正與黃泉贖夜姬相持,避無可避。窫窳狂吼聲中雙爪猛地拍上鬼母陰姬肩頭,重重地迎麵撞在她的身上:鬼母陰姬低吟一聲,檀口鮮血噴湧,朝後摔飛。
“天之厲”光芒登時收斂,耀光綾飛揚卷舞,乘勢將之層層捆縛。黃泉贖夜姬格格笑道:“妹子,還不撒手嗎?”
鬼母陰姬臉色雪白,淡藍秋水怒火如焚,咬緊牙關,凝神聚氣,將“天之厲”一寸寸地朝外奪去。倘若她此時撒手,不啻於將兩人交纏的所有真氣盡數反撞在自己身上,不死也必重傷。勢成騎虎,隻能繼續僵持。
楊瀟驚怒交集,鬼母陰姬是自己的大對頭,怎麽自己反而還要救她,又想,反正行藏已露,更無忌憚。當下以“抽絲訣”從鬆樹上抽織一塊青布,蒙住自己的臉頰,牽著姑射仙子的手,一齊從山崖上翩翮飛下。
黃泉贖夜姬微笑道:“閣下在山上偷看了這麽久,行藏鬼祟,不敢以真麵目示人,豈不是更不要臉嗎?”兩大鬼奴仰頭怪嘯,閃電衝掠,朝著楊瀟二人夾擊而來;數千屍鳥亦急速盤旋轉向,密密麻麻地朝兩人唿號衝去。
楊瀟在山崖上藏匿許久,以二人念力真氣,共同施放隱身幻法術,黃泉贖夜姬與鬼母陰姬起初均未參破。但鬼母陰姬與眾屍獸骸鳥相鬥之時,真氣狂肆,楊瀟體內的真氣不禁起了一些反激共鳴。黃泉贖夜姬與鬼母陰姬這才突然發覺雁門山上竟藏著第三方神秘人物。但二人俱是久經風浪、老謀深算的人物,誰也不願第一個將此事拆穿,都佯裝不知,伺機再做打算。不想楊瀟目睹鬼母陰姬遇險,終於沉不住氣,自露行藏。
黃泉贖夜姬碧眼閃閃,森冷地微笑道:“好妹子,死在你情郎的口下,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呢?”
那窫窳壓在鬼母陰姬的身上,“赫赫”喘氣,聞聲驀地張開血盆大口,獠牙森然交錯,長舌卷舞,冰冷的口涎滴落在鬼母陰姬的臉上。那冰冷的感覺使她突然想起了多年前流落的淚水。劍狂微笑的臉容閃耀搖曳,與這龍頭怪物重疊幻換著;往事紛亂,刹那間洶洶狂肆地湧過心頭……
那怪物瞪著雙眼冷冷地望著她,又是一陣兇暴怒吼,猛地朝她張口咬下。
電光石火間,鬼母陰姬的心中掠過一個念頭:“難道我當真要死在他的手上嗎?”迷惑、驚惶、恐懼、悲傷、歡喜……如驚濤卷舞,在她淡藍色的眼波中交疊閃過;頃刻間,心中忽地平靜下來,唇角泛起淒楚而甜蜜的微笑。
楊瀟大駭,失聲驚唿道:“劍狂!”雙掌轟然怒舞,青光如電,在漫漫屍鳥中殺出一條道路,與姑射仙子並肩飛掠。兩大鬼奴交相衝到,陰風腥氣飛卷橫掃,將他們驀然阻住。(未完待續)
黃泉贖夜姬柔聲歎道:“那真太可惜啦!既然如此,今年的輪迴大典上,我將帶一塊三生石,讓天下英雄豪傑一齊看看劍狂的前生今世。那時妹子在三生石中看見自己的影像,想必有趣得很。”淺笑吟吟,目中寒光四射。
鬼母陰姬微笑道:“劍狂之事我自是管不著,悉從尊便。不過這窫窳卻是我鬼族神獸,豈能容姐姐隨便鎖縛帶走?還請姐姐將它還給我。”蓮步輕移,朝著窫窳行去。真氣四逸,豹斑白衣流水似的舞動,所行之處白光隱隱,長草貼地起伏。四周屍獸骸鳥狂吼亂啼,團團緊圍。
楊瀟體內真氣被她一激,險些奔騰逸舞,心中一驚,立時彈壓調息。
黃泉贖夜姬格格大笑道:“好妹子,有本事就隻管拿去吧!”那兩大鬼奴突然縱聲怪嘯,驅使猛狩屍獸朝相反方向狂奔。玄冰鐵鏈陡然繃緊,黑光眩目耀射。窫窳脖頸被陡然絞扭,扭曲欲斷,發出淒冽驚怖的痛嚎。光芒迸放,怪獸突然又再度扭曲幻變為劍狂形狀,輾轉苦痛,嘶聲狂吼。
楊瀟憤怒難過,忍不住又想衝出。救起劍狂,但終於強行忍住。心道:“等到她們鬆懈時,我蒙起臉,以最快的速度救走劍狂便是。”一念及此,心中稍定。凝神觀望。
鬼母陰姬淡藍色的眼中驀地燃起熊熊怒火,白衣鼓舞,如閃電般朝劍狂衝去。漫天屍鳥鼓噪狂鳴,突然急風暴雨般俯衝圍襲,四周骸獸怒吼號哭,似潮水般的衝卷而上;刹那之間。鬼母陰姬便陷入萬千白骨屍骸的層層圍攻中。
漫漫白骨中,突然發出一聲激越高亢的嘯聲,如冰河進裂,巨浪激舞。“喀嚓”脆響,四周樹枝紛紛斷折。漫天骨末紛揚,如白霧彌散。楊瀟隻覺腦中轟然,心中陡然一緊,肝膽俱寒,刹那間竟升起冷冷怖意。
屍鳥骸獸恍若不覺,依舊桀桀怪叫著洶湧圍攻。
黃泉贖夜姬笑道:“水香妹子,這些屍鬼毫無知覺,可不怕你的‘驚神嘯’。”
鬼母陰姬的“驚神嘯”雖不及東海夔牛、雷神吼和兗州山鳴鳥的“天下三吼”那般有名。但其銳烈剛厲,驚神裂膽,可令敵人未戰先怯。氣勢陡消;真氣稍差者,立時有心膽迸裂之虞。然而這些屍獸既是骨骸,本無知覺,自然也就不會恐懼畏怯,雖被鬼母陰姬嘯聲真氣震碎許多,亦前仆後繼。殊不後退。
鬼母陰姬奔行若飛,白衣飄飄。雙袖似舞。道道瑩白真氣從她指尖激射飛衝,仿佛箭矢紛飛。銀蛇亂舞。上方疾衝而下的屍鳥被真氣穿射,登時迸飛碎裂,化為粉末,簌簌飄揚。屍獸夾擊衝來,亦紛紛炸裂飛舞,轟然塌落。刹那間也不知有多少鬼獸化為灰燼。
黃泉贖夜姬做壁上觀,笑道:“久聞鬼母陰姬‘繞指柔’真氣天下無雙,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不過別怪姐姐沒提醒你,隻要被這些屍獸輕輕咬上一口,你就得立即將傷口剜出,稍有遲緩,就要變得和它們一樣啦!”
楊瀟一凜,鬼母陰姬真氣雖然銳利兇猛,但這些屍鳥骸獸數千之眾,以她一人之力想要盡數殲滅而獨善其身,何其困難!況且黃泉贖夜姬與兩大鬼奴尚在一旁虎視眈眈,稍有不慎,必被其所趁。心緒飛轉,苦思良策,不知如何才能既不現身,又可助鬼母陰姬一臂之力?
屍禽鬼獸唿號聲中,越湧越密,那包攏圈也收縮得越發狹小。鬼母陰姬在其中奔躍騰挪,漸轉吃力。忽聽轟雷震吼,十幾隻巨大的犀兕屍獸咆哮衝到,鬼母陰姬突然昂首長嘯,黑發衝天而起,藍眼厲芒大作,編貝玉齒竟忽地變為虎牙豹齒,端莊秀麗的臉容變得說不出的兇厲可怖。雙袖飛卷,素手虛握,突然淩空怒斬而下。
“叮”地一聲脆響,她腰間的刀形玉笙嗆然長吟,衝天飛起,在月光下急速飛旋,爆漲起青白色的耀眼眩光。倏地化為一道巨大的刀芒,轟然破天怒舞,白光刺目,雷霆似的橫空劈斬!
“轟隆!”山南麵斷崖倏地崩落,楊瀟隻覺銳氣裂麵,氣息翻湧,若非姑射仙子與他手心相連,幻光鏡氣立時便要被劈碎。
悲嚎慘叫如滾沸之水驀然炸開。白骨四射激舞,衝天飛揚。月光中望去,銀光點點,繽紛錯亂,如漫天的飛雪,如紛揚的櫻花。
楊瀟眉頭微微一顫,低聲傳音道:“天之厲!”楊瀟心下駭然,驀地想起柳隨風所說,鬼母陰姬有女媧大神所製的上古神器“天之厲,狀如刀形玉笙,威力驚天動地,想來便是此物了。
屍獸骸鳥隕落厚積,如冰雪遍地。鬼母陰姬嘯歌聲中,疾電穿行,刹那間衝到兩大鬼奴之前。“天之厲”當空唿嘯,耀耀旋轉,電斬而下。
“當啷”震響,那鬼奴危手中緊握的玄冰鐵鏈竟被瞬間劈斷;鬼奴手中一空,登時失控,猛狩屍獸咆哮疾衝,狂奔十餘丈,自行撞在山壁,轟然碎裂為骨末。
鬼母陰姬足不點地,一氣嗬成,鬼魅似的飄忽疾轉。“哧”地輕響,“天之厲”青芒怒舞,將鬼奴據比手中的玄冰鐵鏈應聲切斷。
窫窳狂吼聲中,立身甩頭,玄冰鐵鏈飛揚怒舞。周圍圍湧而上的眾屍獸登時被他打成碎段。鬼母陰姬飛掠上前,素手微微顫抖,輕撫窫窳的脖頸。秋波瞬間迷蒙,猛地抓住鎖鏈。低聲道:“咱們走吧!”
楊瀟在山崖上舒了一口氣,心下大寬;但是突然之間又覺得不妥,既然黃泉贖夜姬將鬼母陰姬誘到此處,自當極有把握,豈能這般容易地讓她將劍狂救去?
卻聽黃泉贖夜姬微笑道:“大荒都說諸天聖女之中。妹子的法力武功最是了得,今日姐姐便來討教一下吧!”黑袍蓬然鼓舞,絲帶飛揚,從山崖上翩然掠下。
“唿”地一聲,狂風大作,那黑絲帶無聲無息地飄舞騰揚。如黑雲一般滾滾散開,朝著鬼母陰姬急速卷去。
鬼母陰姬淡然笑道:“素聞姐姐的‘似水流雲’和姐姐的性子一樣,溫柔可親,殺人於無形;水香自是甘拜下風。”左手提起窫窳頸間鎖鏈,翩然飛舞。朝南衝去。“天之厲”隨著她的右手纖指轟然旋轉,縱橫劈斫,刀芒所到之處,屍鳥骸獸無不迸揚碎裂,灰飛煙滅。
黃泉贖夜姬笑道:“如此褒獎受之有愧。鳥絲蘭瑪也聽說妹子的脾氣就像這‘天之厲’一樣,太過剛愎霸道,惹人討厭呢!姐姐今日就幫你磨磨棱角吧!”黑絲帶突然電衝而出,螺旋飛舞。卷成一道玄光氣幕,將鬼母陰姬二人圍在其中。絲帶陡然收緊,氣浪迫人。洶洶滾舞。
黃泉贖夜姬的“似水流雲”又稱“冰蠶耀光綾,乃是八百年前的妖族聖女螭羽仙子以北海冰蠶絲、玄神魚鱗、西海禺穀櫃格鬆鬆果等三十六種天下至柔至韌的神物交織而噅,即便是火族三昧真火也燒之不得。綾上唯一的一道缺口,乃是八百年前的鬼族奇人古元坎,以當年鬼族第一神兵、天下至利的天元逆刃所破。但是當年天輪法師在西海大破大荒四神之後,身負重傷。銷聲匿跡,那天刀也隨之絕跡天下。八百年來。妖族、鬼族屢派偵兵,遍尋西海。始終找不著這大荒第一神兵。世人皆稱,天刃不出,無一神物可破這“冰蠶耀光綾”。
鬼母陰姬淡淡一笑,右手揑訣舞動,“天之厲”碧光怒射,疾旋破舞,形成一道巨大的光輪,閃電似的劈向耀光綾。黃泉贖夜姬輕叱一聲,耀光綾絲帶翻飛,如黑龍騰挪,驀地在“天之厲”周邊滾滾纏繞。遠遠望去,猶卯巨大的黑繭,其中一團翠光閃耀旋轉。
兩人齊聲低喝,耀光綾光圈與“天之厲”同時光芒怒放。轟隆巨響,玄光碧芒逆向飛轉,火星迸飛濺射。道道光弧飛離甩旋,狂風唿號,四周樹木“咯啦啦”紛紛斷折。屍鳥骸獸稍一靠近,立時被螺旋氣芒絞成粉碎。
楊瀟掌心滿是汗水,暗暗焦急。心中憂慮,想不到兩人方甫交手,就開始比拚真氣。二女真氣都是天下罕見,一個柔中帶剛,一個剛中帶柔,原本就是相克路數,這般粘著僵持,若有一方臨時退出,必定身受重傷。
當是時,他忽然瞧見那兩大鬼奴騎著屍獸在耀光綾玄芒氣幕之外盤旋奔走,眼白翻動,口唇翕張,念念有辭。心中一凜,凝神望向玄光氣幕之中;隻見窫窳碧眼光芒閃耀,周身顫抖,四隻巨爪抽搐不已,傷口皮肉翻湧跳動,其節奏竟與那兩大鬼奴的嘴唇張合的韻律完全相符。而鬼母陰姬正全神貫注地禦使“天之厲,絲毫沒有察覺窫窳異狀。
突然之間,一個可怖的念頭閃過楊瀟的腦海。他心中陡然下沉,血液凝結,寒意直衝頭頂。驚駭憂懼,驀地不顧一切地站了起來,大聲叫道:“小心窫窳!”
話音未落,鬼奴齊聲怪嘯,森寒淒厲。窫窳傷口劇烈鼓動,獸身猛漲,巨口森森,發出狂暴怒吼,突然猱身飛撲,朝著鬼母陰姬電衝而去。
相隔咫尺,事出突然,鬼母陰姬又正與黃泉贖夜姬相持,避無可避。窫窳狂吼聲中雙爪猛地拍上鬼母陰姬肩頭,重重地迎麵撞在她的身上:鬼母陰姬低吟一聲,檀口鮮血噴湧,朝後摔飛。
“天之厲”光芒登時收斂,耀光綾飛揚卷舞,乘勢將之層層捆縛。黃泉贖夜姬格格笑道:“妹子,還不撒手嗎?”
鬼母陰姬臉色雪白,淡藍秋水怒火如焚,咬緊牙關,凝神聚氣,將“天之厲”一寸寸地朝外奪去。倘若她此時撒手,不啻於將兩人交纏的所有真氣盡數反撞在自己身上,不死也必重傷。勢成騎虎,隻能繼續僵持。
楊瀟驚怒交集,鬼母陰姬是自己的大對頭,怎麽自己反而還要救她,又想,反正行藏已露,更無忌憚。當下以“抽絲訣”從鬆樹上抽織一塊青布,蒙住自己的臉頰,牽著姑射仙子的手,一齊從山崖上翩翮飛下。
黃泉贖夜姬微笑道:“閣下在山上偷看了這麽久,行藏鬼祟,不敢以真麵目示人,豈不是更不要臉嗎?”兩大鬼奴仰頭怪嘯,閃電衝掠,朝著楊瀟二人夾擊而來;數千屍鳥亦急速盤旋轉向,密密麻麻地朝兩人唿號衝去。
楊瀟在山崖上藏匿許久,以二人念力真氣,共同施放隱身幻法術,黃泉贖夜姬與鬼母陰姬起初均未參破。但鬼母陰姬與眾屍獸骸鳥相鬥之時,真氣狂肆,楊瀟體內的真氣不禁起了一些反激共鳴。黃泉贖夜姬與鬼母陰姬這才突然發覺雁門山上竟藏著第三方神秘人物。但二人俱是久經風浪、老謀深算的人物,誰也不願第一個將此事拆穿,都佯裝不知,伺機再做打算。不想楊瀟目睹鬼母陰姬遇險,終於沉不住氣,自露行藏。
黃泉贖夜姬碧眼閃閃,森冷地微笑道:“好妹子,死在你情郎的口下,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呢?”
那窫窳壓在鬼母陰姬的身上,“赫赫”喘氣,聞聲驀地張開血盆大口,獠牙森然交錯,長舌卷舞,冰冷的口涎滴落在鬼母陰姬的臉上。那冰冷的感覺使她突然想起了多年前流落的淚水。劍狂微笑的臉容閃耀搖曳,與這龍頭怪物重疊幻換著;往事紛亂,刹那間洶洶狂肆地湧過心頭……
那怪物瞪著雙眼冷冷地望著她,又是一陣兇暴怒吼,猛地朝她張口咬下。
電光石火間,鬼母陰姬的心中掠過一個念頭:“難道我當真要死在他的手上嗎?”迷惑、驚惶、恐懼、悲傷、歡喜……如驚濤卷舞,在她淡藍色的眼波中交疊閃過;頃刻間,心中忽地平靜下來,唇角泛起淒楚而甜蜜的微笑。
楊瀟大駭,失聲驚唿道:“劍狂!”雙掌轟然怒舞,青光如電,在漫漫屍鳥中殺出一條道路,與姑射仙子並肩飛掠。兩大鬼奴交相衝到,陰風腥氣飛卷橫掃,將他們驀然阻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