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死城主怒極狂笑:“好一個借勢隨形,臭小子,看來我太小瞧你啦!”陰魂刀紫光鼓舞,周身驀地衝起熊熊火焰,矮身急衝,刀氣轟然狂掃。


    楊瀟精神大振,已然找到克敵之道,笑道:“是麽?我倒是太高看你啦。就這麽點本事,竟然敢妄稱‘不死之身’,也不怕天下英雄笑掉大牙麽?”當下急旋月魂珠,再度螺旋衝起,一邊挖苦相激,一邊凝神聚氣,將魂元真氣在體內經脈次第奔流相激,衝入右手無鋒斷劍,朝著他縱橫怒斬。


    枉死城主真氣之猛,猶在陰天嘯等人之上,陰魂刀比之幽城幻劍亦不遑多讓。加之幽魂鬼體,變化多端,在武林中已屬鳳毛麟角,能勝過他的,的確寥寥無幾。


    此刻的楊瀟依仗著蒼穹之體,又有月魂珠、無鋒斷劍、龍魂,麒麟臂等神兵法寶相助,借勢隨形,因勢利導,時而以魂元真氣相生,形成洶洶狂猛的龍魂真力,直與枉死城主鬥得難解難分。


    反倒是枉死城主久戰不下,微微有些焦慮煩躁。見他龍魂激化,流暢自如,每每使出見所未見的奇招怪式,殺得自己措手不及,原先的狂妄囂張漸漸被驚怒駭妒所替代,輕敵之心盡收,兇焰大斂。


    枉死城主心中一動:“這小子魂元運行越速,我的‘幽冥鬼蜮’發作得便越是猛烈。且由他囂狂片刻,等他將這些怪招全使遍了,再發力收拾他不遲。”當下一邊凝神激鬥,一邊觀察楊瀟的各種奇招妙法,暗暗記在心頭。


    楊瀟渾身上下紫炎蒸騰,繞著枉死城主上下飛衝,猶如穿花蝴蝶。飛天蝙蝠,極盡靈巧曼妙,任他陰魂刀如何狂猛陰毒。也難傷及分毫,偶一反擊。更是威力畢現。


    枉死城主鶩地淩空一掌,將楊瀟生生逼退,陰魂刀轟然鼓舞,陰風如爆。楊瀟大凜,不及多想,驀地旋身飛衝,無鋒斷劍劍光怒卷,斜地裏猛撞在那陰魂刀上。轟隆劇震。兩人身形一晃,陰魂刀向左傾搖,狂飆似的擦著楊瀟的身側衝過,重重地撞擊在壺壁上,迸石裂舞。


    楊瀟急衝而下,無鋒斷劍餘勢未衰,金光如電,白光滾滾,狂風怒舞,眼前一花。下意識地轉頭望去,隻見那道白光投映在北麵山壁上,青幽幽的銅壁隱隱浮凸起數百個扭曲奇怪的太古篆字。


    楊瀟心中大震。枉死城主更是驚駭無已,心中嘭嘭狂跳,狂喜、驚異、擔心、僥幸……充盈胸膺,不約而同地罷手止鬥,仰頭凝神查看。


    楊瀟雖然遍閱《雲物通載》,但卻從未見過這種扭曲如蛇的太古篆文,橫看豎看,始終不知究底。枉死城主更是瞧得雲裏霧中,有若天書。


    枉死城主呆呆地抬頭看著。臉色鐵青,心中越來越悲鬱狂躁。怒火驀地在頭頂爆炸開來,縱聲大吼。陰魂刀縱橫亂舞,發狂似的劈斫著那北麵山壁,火花四濺。


    惟有楊瀟兀自苦苦沉吟,心道:“極樂宮如此布置,必有其深意。”低頭凝視著那北麵山壁,緩緩繞行,心想:“適才我一劍劈中那‘乾位’,機關啟動,倘若我再劈中‘坤位’,又會如何?”當下凝神聚氣,揮刀淩空劈向那“坤位”圖案,“轟”地一聲震響,氣浪迸飛,山壁紋絲不動。


    枉死城主聽見響聲,象是突然驚醒了一般,轉過身來,蒼白的俊臉猙獰扭曲,雙目恨火欲噴,獰笑道:“想要脫身,老子助你一臂之力!”雙臂氣光怒舞,交纏飛繞,突然迸炸為滾滾玄龍氣浪,朝著楊瀟當頭猛轟。


    楊瀟飛身衝起,堪堪避過,無鋒斷劍金光橫掃,接連反擊。“轟!”“轟!”劍芒閃處,兩股氣浪正好怒撞“兌位”上,接連兩聲爆響,“兌位”巨石陡然下沉,又衝起一道刺目的白光!白光筆直地衝映在北麵的山壁上,又浮凸起數百個蛇形太古篆文。


    二人大震,既驚且喜。八卦巨石已動其二,說明這縹緲峰中果然有秘密機關,絕非偶然。隻要能找出其中的玄密關聯,或許便能離開此地了!


    楊瀟當下凝神聚氣,無鋒斷劍弧光怒卷,在那“巽位”圖案的巨石上接連猛擊了三下,氣浪鼓舞,雪花迸飛,巨石依舊巍然不動。於是又從南向西,再由北而東,依次向“坎位”、“艮位”……直至最後一塊“離卦”巨石,各劈了三劍,震得虎口酥麻,卻始終沒半點異動。


    枉死城主在一旁瞧得不耐,喝道:“閃開,讓我來!”畢集全力,陰魂刀光焰怒爆,朝離卦石接連轟然電斬。


    “砰!”第三刀方甫劈下,紫光怒射,離卦石陡然下沉,西麵銅壁上登時又浮現出數百行篆文!雪沫紛揚,眾人失聲齊唿,無不大喜。


    枉死城主目光閃動,揚眉大笑道:“我知道啦!我知道啦!需得從南向東,逆向遞增!”氣刀轟掃,又接連四下猛擊在震卦石上。豈料這次火光四舞,巨石竟又一動不動。他心中一沉,滿臉喜色登時僵凝。大喝著再向其他卦石劈去,無一動彈。


    殘陽如血,彩霞滿天。壯麗廣袤的極樂穀已變成了百裏焦土,四處斷石橫亙,屍橫遍地,滿目瘡痍。狂風刮來,火焰明滅跳躍,空中盡是淡淡的腥臭焦灼之氣。


    一群群兀鷲、屍鳥當空盤旋,紛紛俯衝而下,拍翅撲打,爭相撕扯啄食著人獸屍體,尖叫歡鳴,此起彼伏。青龍的身影消失在極樂穀底,那太古邪龍的巨大身軀也隨之消失不見了。


    “轟!”楊瀟斷劍青芒飛舞,接連在震卦石上劈斫了四記,巨石陡然下陷,碧光衝天,映射在西南山壁上,頓時又浮現出數百古篆蛇文。


    枉死城主獰笑一聲,左臂黑光滾滾衝爆,右臂陰魂刀轟然怒斬,幽冥鬼氣同時轟出,朝著楊瀟雷霆橫掃!狂風怒舞。霓光耀目,天地仿佛急速地旋轉起來,形成一個強猛無匹的巨大漩渦。


    二人唿吸一窒。身不由己地衝入其中,盤旋繞舞。被那氣旋壓迫。頭發亂飛,衣裳鼓舞,就連肌膚都象波浪似的起伏,胸肺似被千鈞所壓,憋悶欲爆。楊瀟大凜,急旋月魂珠,隨勢借形,但體內壓製蟄伏的幽冥咒又洶洶蠢動起來。邪火如焚。


    “轟!”一道熾烈的氣刀擦著他的左側怒掃而過,肌膚灼痛,衣裳登時著火,赫然正是枉死城主的陰魂刀的玄陰神火。楊瀟又驚又怒,閃身避開。


    枉死城主哈哈狂笑,在氣旋中跌宕飛繞,陰魂刀的玄陰神火不斷地朝楊瀟雷霆猛攻而來,擦著他周身縱橫衝過,激撞在飛旋的山壁上,轟爆連聲。霓浪炸射。


    隻聽“轟”地一聲巨響,一道金光從山底的極樂神符突然飛旋衝起,如盤龍柱般直貫九霄。霓光亂舞,渦旋狂轉,二人煩悶欲嘔,連氣也喘不過來了,仿佛隨時都將被壓碾為粉末,恐懼、迷惘、駭異、悲涼……全都湧上心頭。狂亂中,隻聽見枉死城主哈哈狂笑,那道滾滾飛旋的玄光氣刀從楊瀟左側轟然卷過,怒撞在斜下方的坎卦石上。接著隻聽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氣浪狂湧。眾人身下一沉,象是突然被吸入了無底深淵之中!


    楊瀟心中大凜。耳中如金鍾交鳴,眼前一黑,氣血亂湧,什麽也聽不見,看不著了……


    迷迷糊糊又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覺得一陣徹骨的寒意,恍惚中,似乎有一個滑膩冰涼的手指輕輕地劃過他的臉頰,楊瀟激靈靈打了一個冷顫,心中一凜,叫道:“蝶舞!”驀地睜開眼睛,坐起身來。


    隻聽一個清甜嬌媚的聲音笑道:“楊大哥!”轉頭看去,隻見蝶舞笑如春花地坐在身後,容貌嬌豔如初,雙眸閃閃發亮,看起來還平添了幾分俏皮嬌憨之態。


    楊瀟又驚又喜,一把將她抱住,笑道:“蝶舞!”心中隱隱覺得似有不妥,但此時喜悅不勝,也不及多想。環首四顧,隻見四周冰柱雪牆,銀裝素裹,竟是在一個冰雪雕砌的房屋之中。身下是一個別致的冰床,鋪了厚厚的獸毛皮氈。牆角擺了兩個淡青的冰爐,碧煙嫋嫋,芳香襲人。就連把燭台、燈罩,也都是堅冰所製,玲瓏剔透。


    從狹窄的窗口朝外眺望,藍天如洗,陽光燦爛,浩淼的汪洋上漂浮著龜裂的浮冰,偶有雪白的北極鷗劃過天際,發出清脆的叫聲。景致如畫,頗為秀麗純淨。楊瀟大奇,愕然道:“這是在哪裏?北海麽?我們怎會到了此處?”


    蝶舞笑道:“我還想問你為何到了此處呢。至於我麽,我在這兒已經住了十年啦。當初為何要到這裏,你得問我師尊去。”


    楊瀟大凜,聽她口氣,竟象是不認識自己一般!難道她……她竟當真不是蝶舞?心中狂跳,狐疑忐忑,喉嚨象被什麽扼住了,啞聲道:“敢問姑娘是誰?姑娘的師尊又誰?”


    見他麵色突變,語氣也陡然變得嚴肅起來,蝶舞睜大眼睛,似是頗為詫異,忽然格格嬌笑起來,雙頰暈紅,柔聲道:“你不是叫我蝶舞麽?怎地還明知故問?”


    楊瀟神識一掃,她五官容貌渾然無異,隻是眉心中多了一點紫紅,神情多了幾分俏皮,少了幾分妖媚,瞧起來更為單純。再仔細掃看,發覺她的身材較之原先稍矮,也更為苗條削瘦……


    “不對,她不是蝶舞。”楊瀟冷汗涔涔,遍體侵寒,正想說話,但見“蝶舞”白袍飄蕩,翩然朝門外走去,在陽光的透射下,婀娜多姿的身材若隱若現。到了門口,又迴眸低聲道:“乖乖地在這等著,千萬別讓旁人瞧見啦。”嫣然一笑,閃身出門而去。


    楊瀟驚疑不定,倘若她當真不是蝶舞,那麽又是誰呢?正自心亂如麻,不知所以,忽然聽見門外傳來細微的腳步聲,楊瀟一凜,飄然掠至門沿,屏息凝神。


    “吱呀”一聲,有人推門而進,冷香撲鼻,與方才“蝶舞”的甜香體味截然不同,楊瀟想也不想,立時右手疾點,真氣鼓舞,將其周身經脈盡數封住,一把拽進屋來。


    那人秀目圓睜,冷冷地盯著他,尖瘦的瓜子臉滿是嬌嗔薄怒,竟是個極為清麗的少女。黑衣長袍由真絲所製,修長的脖頸上掛著一個小巧的黑玉葫蘆,更襯得肌膚瑩光勝雪。


    楊瀟心下一寬,隻覺觸手柔軟,這才忽地醒悟自己的右手赫然摟在了她胸腋之間,臉上一燙,急忙撒手,歉然道:“得罪了。”當下將她扶直坐在冰床上,解開啞穴,微微一笑,低聲道:“在下無意冒犯姑娘,隻是有一些疑惑希望姑娘解答。一旦明白來龍去脈,立即離開此地,絕不傷姑娘一根毛發。”


    那黑衣少女冷冷地凝視著他,也不迴答,神容竟比滿屋的冰雪還要冷漠。


    楊瀟的笑容溫暖親切,言辭誠摯,天生有讓人信任倚賴的魔力,對於女子尤其如此。惟獨這少女竟象是絕緣一般,冷冰冰的殊無反應。


    他微感尷尬,咳嗽一聲,道:“請問姑娘,這裏究竟是北海何處?”等了半晌,見她不迴答,隻好又苦笑道:“那麽姑娘知道我為何會在這裏麽?”


    黑衣少女依舊不說話,冷冷地盯著他,雪白的臉頰突然泛起奇異的嫣紅,過了片刻,轉頭低聲道:“你解開我的經脈,我便告訴你。”聲音一如她的臉容,冰冷清脆,象是寒冰風鈴一般,極是悅耳。


    楊瀟略一遲疑,將她經脈解開,閉上眼,微笑道:“這樣可以了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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