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女峰的石室中,白玉棺之內,美麗的少女安靜地躺在那裏,仿佛靜靜沉眠一般。楊瀟坐在她的身邊,握著她的手,就這般癡癡地望著蝶舞。


    他的眼淚無聲無息地流下淚來,楊瀟將千年冰魄放入了她的手中,森森寒意將蝶舞重重包裹。


    那一張溫柔而俏麗的臉龐,從此成了他一生記憶之中,不可磨滅的印記!


    月光照在寂靜的石室中,仿佛鋪上了一層銀白的霜花。


    玄女峰的後山,洛天依默默站在山峰上,向著遠方眺望,但見夜色冰涼,滿天星光閃耀,仿佛譏笑世間俗人掙紮於紅塵之中。


    腳步聲從身後響起,她沒有迴頭,忽地歎了口氣,低聲道:“你當真要去?”


    楊瀟眺望著遠處如墨的山巒,道:“蝶舞走後,我心中隻剩報仇二字,你若肯幫我,就告訴我。”


    洛天依站在原地,山風吹來,紗裙獵獵作響,她迴過頭來望著楊瀟道:“我不想你去送死。紫霄宮如今已是戒備森嚴,想要盜劍,難如登天。”


    楊瀟冷冷的盯著洛天依說道:“世上沒有不可能的事情。你幫不幫我?”


    洛天依沒有迴答,夜涼如水,照著二人峰巒如翠身影。


    皓月當空,四下裏寂靜無聲,氣勢恢宏的紫霄宮的飛簷上,倏地閃出了一個黑色的身影。


    這黑影迅速地在屋頂上飛掠。夜涼如水,黑衣人穿過玄天宗的層層樓閣,四下張望一下,一個翻身,飄落到一個院落之中。


    人才落地,這黑衣人停也未停,便向長廊飛去。長廊七曲九迴,每個轉彎處,有一盞寒光閃閃的夜明燈。這黑衣人很快地便轉出了長廊。身法如電,縹緲之極,不帶一絲聲響,身法之快已入化境,仿佛若如了無邊的黑夜之中。


    這黑衣人一出長廊,便折入玄天宗側麵的北極殿中。整座大殿漆黑一片,偌大的廳堂,竟連一盞明燈也沒有。左右兩排兵器架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兵器。


    這黑衣人微微一怔,就在此時,禦風破空之聲從空中響起。黑衣人抬目一看,屋梁上飄落下四個人來。


    與其說這是四個人,不如說是四道劍芒!隻見劍芒急閃一片,由上向下,向黑衣人劈頭砍到!


    這黑衣人一聲暗喝,身形一閃,已射入內殿之中,那四名弟子淩厲之一擊,全皆落空!但黑衣人腳尚未沾地,內廳中陡地又閃出四名玄天宗弟子,化成一片又疾又狠的劍網,罩地向黑衣人。


    黑衣人暗喝道:“玄天劍網,名不虛傳。”


    聲音猶在內殿裏飄蕩,黑衣人雙手連翻,“唰唰唰唰”四條手腕被他手中長劍點中。四名玄天宗弟子長劍全部落地。


    卻正在這個時候,黑暗的大殿裏有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住手!”燈火刹時間齊亮,竟把這北極殿照得通明:大廳的正中,那黑衣人劍光如練,將襲來的劍芒一一斬盡。


    大殿的正北麵,站著三個人。中間的一個雙目炯炯有神,傲然而立,正是上官無極。左旁的一人,青袍獵獵,雙目寒光四射,楊瀟一見,赫然便是墨青玄。右旁一人,麵目英挺,乃是流雲宗的蕭天齊。


    大殿兩側,也湧出四五十個天師教弟子來,而正中的上官無極朗聲說道:“奉掌教真人玉旨,命我等在此守衛北極殿,楊兄次來意欲何為?”


    楊瀟冷冷一笑道:“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墨青玄哈哈大笑道:“楊瀟,別以為你再紫霄宮大展神威,就可以為所欲為,掌教真人已有諭令,任何人妄動誅邪神劍,格殺勿論。”


    楊瀟冷冷道:“那我就隻好領教領教諸位的高招了。”


    上官無極道:“楊兄,苦海無邊,迴頭是岸,你莫要再執迷無悟了。”


    楊瀟道:“不用再說了,我楊瀟行事向來不羈,有本事的話,就一劍殺了我,否則今日我定要借的這誅邪神劍。”


    墨青玄冷笑道:“既然如此,就不用跟你廢話了,來吧,讓我看看你這逆子,又學了哪些妖法魔功。”


    墨青玄大喝一聲,清風劍在真氣迴蕩中猛然一劍刺出,勢若奔雷,疾似閃電!


    楊瀟舌綻春雷的一聲大喝,目光不瞬,同樣快速絕倫地一劍刺出!但聞“嗤”的一聲輕響,兩柄長劍竟然粘在一起!


    墨青玄麵色陰沉,手腕一抖,清風劍竟如靈蛇般透出玄天劍勁,繞著天瀑劍纏了三匝!從閃亮烏黑的劍尖透出,正對準著楊瀟的麵門!


    楊瀟冷冷一笑,陰陽劍勁透出,那閃亮烏黑的劍尖突地爆開!一絲智慧機變的光芒,閃過楊瀟的腦際!大喝一聲,雙足猛地一頓,全身重量,聚集在執劍右腕,身軀陡地懸空,陰陽劍境已覆蓋這座大殿,清風劍禁不住如此的威壓,被彎曲成一個驚心動魄的弧度!


    “蓬。”


    一聲輕響,墨青玄手腕一抖,撒迴纏在天瀑劍上的玄心劍勁,向後倒退三步!


    就在楊瀟借以使力的長劍微錯之際、虛懸的身軀頓時向下躍落的刹那,天瀑劍順勢一點地麵,清俊的身軀,卻已輕靈飄渺的再次縱起!


    墨青玄低叱一聲,乘虛攻入,淩厲劍身,施之若棍,一招玄天封魔劍招出,劍虹當頭斬下!


    楊瀟長劍一橫,右臂疾揮,劍身貼著玄天劍芒錯開,破日劍芒同時劈出。這一招出手如電,快速絕倫,墨青玄見楊瀟劍勢如潮,暗道不好,連忙閃身退開,三招未過,墨青玄硬生生的被陰陽劍境壓製的連退五步!


    就在這時,蕭天齊同時喝道:“看招!”自側麵猛攻而至!


    楊瀟心中一橫,左掌劈出,阻住蕭天齊的攻勢,右腕一抖,劍尖上翹,一縷無聲劍氣疾點墨青玄的咽喉!


    三人師出同源,此刻大打出手,鬥得劍氣橫飛,寒光四射,片刻工夫,雙方又對拆了十幾招,楊瀟已是額間見汗,這蕭天齊的境界已修煉到八荒焚天境,流雲掌更見雄渾!


    楊瀟鶩地大喝一聲,左掌一翻,天星掌力從手中透出,擊向蕭天齊,右手劍尖一晃,劃出一道極大的劍弧,劍光閃閃,寒氣森森,二人竟被他這神奧無比而淩厲無儔的一招,同時逼退!


    楊瀟雙目精光如刃,麵泛殺機,肩不晃,身不搖,倏然飄退數尺!


    二人怔了一怔,卻見楊瀟手中天瀑劍倏地劍光大盛,劍尖斜斜高舉,清俊的身軀傲然卓立,大聲喝道:“你們若再相逼,今夜我就要大開殺戒了!”


    墨青玄,蕭天齊二人置若罔聞,同時閃身撲上,楊瀟卓立不動,雙腕一抖,劍尖顫動,幻出朵朵劍花,無生無極斬由右而左,由上而下,緩緩劃出,陰陽劍胎爆發出無匹的劍氣,一招怒斬情絲閃電轟出,耀出奪目光華。


    那顫動的劍尖由上而下,緩緩抖出無數朵閃閃的劍花,無生劍幕將二人上中下三路罩的風雨不透,二人雖是天師教弟子中頂尖好手,卻無法從楊瀟的無生劍幕中尋出破綻,破網而出,隻能在間不容發的片刻,迴劍自保!


    楊瀟冷笑一聲,劍招陡變,無生劍氣瞬間轉為驚天劍氣。劍光閃閃,耀人雙目,劍氣森森,逼人膚發,二人竟然被逼的連退二丈。


    墨青玄臉上殺意更盛,二人狀似瘋狂,鶩地大喝一聲,全然不顧自身安危,全力搶攻,玄天封魔劍與流雲七絕斬,殺招盡出,一時之間但見劍影紛飛,劍勢如山,劍氣唿嘯,真氣激蕩!


    此時長夜漸去,星光隱隱,明月西沉。百招過後,楊瀟又被逼退至大廳正中。


    楊瀟收斂心神,陰陽劍境盡數覆蓋大殿之內的眾人,忽然一道金光從內殿射出,瞬間射到楊瀟的身前,楊瀟心中一驚,揮劍一檔,金光射中長劍劍身,蓬的一聲巨響,楊瀟如遭萬斤巨石重擊,一口鮮血噴出,手中天瀑劍幾欲脫手而出!


    金光射中之後,順勢彈迴,楊瀟這才發現這金光乃是一顆金珠。究竟是什麽人,竟然有如此指力,能用小小的金珠,突破自己的陰陽劍境的壓製。


    楊瀟的心中瞬間閃現出千百個念頭。正在這時,一道灰白的身影從內殿飄出,落到大殿中央。


    在場眾天師教弟子一見此人,全部拜倒,躬身道:“參見葉師叔。”


    楊瀟見此人,身材瘦削,須發皆白,渾身上下仙氣繚繞,一派仙風道骨的氣勢。


    那人看了看場中的楊瀟,雙目射出兩道銳利的寒光,朗聲道:“究竟是什麽人竟敢在北極殿放肆。”


    墨青玄一見此人,眼珠一轉,躬身道:“啟稟師叔,本教叛逆楊瀟覬覦本教鎮教之寶,企圖盜走誅邪神劍,還請師叔主持公道。”


    楊瀟聞聽眾弟子口稱葉師叔,心中也是一驚,暗道,莫非此人便是清微宗的衝淨仙師,連忙躬身道:“弟子楊瀟,拜見仙師。”


    衝淨仙師掃了一眼楊瀟,道:“原來你就是楊瀟,聽說你昨日在紫霄宮連敗三位三教堂的堂主,可有此事?”


    楊瀟拱手道:“弟子僥幸勝而已。”


    衝淨仙師冷冷一笑道:“僥幸?我看未必吧,你這陰陽劍境究竟是誰教給你的?”


    楊瀟心中一驚,暗道:“怎的這葉師叔如此厲害,雙目一掃便知我玄功的來曆。”連忙道:“弟子無意中學會此功法,讓師叔見笑了。”


    衝淨仙師手撚胡須,目光如炬的說道:“無意中學會,哼,可惜啊,你魔道雙修,心魔漸生,即便你能修成陰陽劍胎,他日業火焚身之時,必定慘烈無比。你還想這樣一意孤行嗎?”


    楊瀟頭上冷汗微現,沉聲道:“弟子身負血海深仇,早已是心死之人,即便我選的是一條絕路,我也會毫不迴頭的走下去。”


    衝淨仙師神色微震,冷冷道:“即是死路,那又何必再走,今日我便渡你迴頭是岸。”話音剛落,葉全真食指一翻,指尖之上金光暴現,繼而大喝一聲“疾。”


    一個金光閃閃的“道”字,已如一道“金箭”般朝楊瀟轟去!


    金字轟到身前,楊瀟已察覺到驚人壓力逼來,威勢足可與燕歸西的無形氣劍媲美,楊瀟連忙運轉皇極驚天道布滿全身。


    玄天真氣狂飆而至,殿內壓力驟然而升。


    “碰”的一聲隆然巨響!就在“道”字轟進楊瀟的陰陽護體氣牆的同時,傳出“噗噗”之聲,一道血劍更從楊瀟的口內激噴而出。


    楊瀟的陰陽劍胎被太極清微道的磅礴壓力威逼的漸漸蘇醒,楊瀟察覺到體內熱血沸騰,心魔被勾動的蠢蠢欲動,雙目中赤芒漸盛。


    衝淨仙師葉全真手掌輕撫,便已把那個迴旋著的“道”字逼到楊瀟的頭頂。


    楊瀟此時已被騰騰的魔氣籠罩,天瀑劍劍作龍吟,震顫不已,楊瀟一聲獰笑,長劍一抖,破日劍芒化虹而至!


    衝淨仙師厲喝一聲,掌印威壓之下,“蓬”的一聲,破日劍虹迎上太極符籙,爆出一聲劇烈的雷響,楊瀟登時七孔流血,連陰陽劍胎仿佛都出現了絲絲的裂紋。


    衝淨仙師身形微震,十指連彈,十個太極符籙瞬間轟出,將楊瀟全身罩在一片金光之中。


    楊瀟發出一陣猶如來自地獄的狂嘯,月玲瓏匯聚的無數靈氣盡數湧入了天瀑神劍的劍身之中。天瀑神劍發出了璀璨奪目的光華,楊瀟身子騰入空中,淩空而立,雙手持劍,高舉過頭。旋即猛烈的劈出。


    那一道奪目的劍芒仿佛來自於九天之上。瞬間將整座北極殿一分為二。


    兩道絕世力量首度硬碰,所爆發的“轟隆”巨響,儼如天崩地裂一般,周遭氣流更被這股強大無比的爆炸力牽動,霎時狂風大作,大殿之內到處雷光電閃,真氣狂飆四射,向四方八麵激濺!


    楊瀟被這股滅世的力量震得倒飛而起,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清微宗天秀峰,霧鎖煙濃,在那煙霧深處,有一條水聲潺潺的小溪,小溪之畔,兀立著一間樸素石屋。


    石屋四周的楓樹漸紅,碧水縈迴,襯得這間石屋更是孤絕,迷離。


    當楊瀟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第一個感覺就是,他還沒有死,他還有複仇的機會!


    他向四周望了望,身處的這間屋子,布置得相當簡潔素淨,屋子的主人定是一個不拘小節,性情孤高的人。


    他隻記得心魔反噬之前那些閃爍的記憶碎片,衝淨仙師的金光閃閃的太極符籙。


    究竟是誰把他救迴來的呢?誰有這麽驚世駭俗的武功。可以將他從衝淨仙師的手下將他救出?


    楊瀟也不多想,隻是緩緩坐起,隨即感到渾身酸軟無力,不過他仍是勉力下床,遊目四顧,發現房門半開,從門縫之中向外望去,他可以瞥見門外是一排低矮的籬笆,此時天色已近黃昏,在那昏黃的夕陽下,一個小道童在籬笆旁邊的石墩上靜坐。


    那個小道童忽地迴過頭來,瞧見楊瀟已下床,連忙向大門那端道:“太師父,他醒過來啦!”


    他朝著說話的那邊剛好被門遮蓋,所以楊瀟瞧不見他和誰說話,隻聽見門後傳來一個聲音道:“嗯,那你便拿桌上的藥給他服下吧!”他的嗓門低沉而渾厚,卻又有股令人安詳的感覺,楊瀟認得他的聲音,那人竟然是衝淨先師葉全真!


    小道童點了點頭,即時奔進屋內,把桌上的一碗藥端到楊瀟跟前,眯著雙眼微笑道:“你已昏迷了三天三夜,先喝下這碗藥吧!”


    至此,楊瀟才看清楚那小道童的臉,眼前這人朗目疏眉,七八歲的年紀,但臉上卻流露一股活潑神色,十分討喜。


    楊瀟見藥色濃而墨黑,深不見底。雖是一碗尋常的療傷茶,但在那茶水當中,他似是看見了蝶舞的倒影,他忽然念起在洛水的時候,蝶舞也曾親自為其煎了同樣的藥。


    可惜,此際人鬼殊途……


    一念及此,楊瀟的心頭不禁一陣抽痛!


    小道童見他一言不發地呆望著那碗藥茶出神,並無伸手接之意,似是對自己頗為防範,遂道:“別怕,此藥乃是咱們清微宗的療傷聖藥!”


    楊瀟苦笑一聲,接過藥碗,就在此時,葉全真的聲音突然又在門邊響起,道:“你受傷非輕,這幾日我用上清*替你重鑄陰陽劍胎,斷筋洗髓,消除魔性,廢了不少功夫!”


    楊瀟迴頭一望,但見一個身材高大的老道已悄無聲息地步進屋內。那漢子正背對屋外夕陽,昏黃的夕陽映照下,衝淨先師的雙目流露一種令世人不敢侵犯的孤高威儀。神情似冷非冷,似暖非暖,像已飽曆無限滄桑……


    楊瀟暗運玄功,皇極驚天道流轉全身,隻覺得自己的琉璃境界玲瓏剔透,境界也更加穩固,陰陽劍胎已臻至劍心通明的境界,不由得心中一喜。


    葉全真生性衝淡平和,本是不喜多言,此刻乍見楊瀟如此情形,淡淡說道:“無論多大的仇怨,也要先養好身子,先服下藥,待療好傷勢再說。”


    楊瀟起身下床,躬身拜倒,感激的說道:“仙師再造之恩,楊瀟沒齒不忘。”


    葉全真望著楊瀟淡淡一笑,轉身離去。


    楊瀟站起身來,把藥接過後便將之一口喝盡,並未因藥苦而動容,過去的十年,他已喝過不少苦,這點苦算得了什麽,隻要能報仇,再多的苦自己也願意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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