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律師,您有空嗎?不知道能不能冒昧請你一起吃個飯?”程爸爸跟何律師握手時順便邀請。


    “叔叔,我一會兒還有個會要開,就不跟你們一起吃飯了,案子的事你不用再操心,我遞交訴訟書後,會跟您聯絡。”何以安婉拒。


    何以安送程爸爸和方之遠出門,何以安靠近方之遠,輕輕在他耳邊低語:“方醫生,你什麽時候對別人的事這麽熱心了,你跟他女兒是什麽關係,不是簡單的朋友關係吧?”


    方之遠臉一沉:“別胡說八道,她女兒是我的一個病人。”


    何以安衝方之遠擠了下眼睛:“你不用欲蓋彌彰,怎麽還是和上學時一樣,故意裝得神神秘秘的,心裏有什麽事都不肯大大方方說出來!”


    方之遠臉頰的的肌肉跳躍了一下,欲要發作,何以安忙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啦,跟你開玩笑的,沒事兒多打電話聯係,有空了我們一起去打網球!”


    何以安轉而麵對程爸爸:“叔叔再見,再聯絡!”


    何以安揮揮手先進了律師事務所,程爸爸和方之遠走出律所,兩人沿樓梯往下走,程爸爸仍然沉浸在剛才看到畫麵的刺激中,他無法想像,如果程梅西自己看到這個錄像,會不會再次發作。


    方之遠似乎看透了程爸爸的心思,他明白程爸爸這時的心情絕對不會好,沉默半晌後,方之遠謹慎地選擇著話語開口:“叔叔,事情已經這樣了,你也不要太難過,現在已經找到了陸子銘有過錯的證據,梅西一定會贏得這場訴訟的。”


    “我不是自己難過,我是為了梅西傷心,她病倒還躺在醫院裏,陸子銘這小子卻把叁帶進了家裏逍遙快活,那個家,可是梅西辛辛苦苦打拚來的啊!”程爸爸悲痛欲絕。


    “叔叔,梅西迴到重慶也沒有告訴你們陸子銘出軌,她一定是不想你們為了她的事難過,現在她和陸子銘已經結束了,她現在的願望就是爭到所有的財產,讓陸子銘和那個小叁得到應有的報應,再也不能這麽猖狂。”方之遠勸說程爸爸。


    方之遠摁了下鑰匙解鎖,隨後到了副駕駛座,幫程爸爸打開車門,禮貌地伸手請程爸爸上車,程爸爸一時有些受寵若驚,在陸子銘那兒沒有享受到的所有禮遇,都在方之遠這兒得到了補償。


    程爸爸的反應方之遠全看在眼裏,卻全然不動聲色,上車後先傾過身子給程爸爸係好安全帶,程爸爸頓時又給方之遠加了一分,方之遠完全感受到程爸爸的善意,卻隻是有節製地驕矜微笑。


    到了小區樓下,程爸爸開口邀請方之遠:“小方,跟我一起去吃晚飯吧,你阿姨今天一大早就去買菜,就是為了準備你下午來吃晚飯。”


    “真的啊,阿姨對我真好。可是我剛剛是跟同事換班過來的,現在還要去醫院,叔叔,隻好明天再過來了。”方之遠先是表達了欣喜,隨後卻表達了遺憾,他深知自己今天的表現已經獲得程爸爸的無數加分,凡事過猶不及,不如先退場穩妥。


    “你不去啊,那你阿姨一定會很失望的。”拿程媽媽說事兒其實隻是幌子而已,程爸爸自己的語氣早就透露了他的情緒。


    方之遠聽出程爸爸的失望,卻隻是十分客氣地微笑:“叔叔,我也覺得很可惜,不能吃到阿姨做的飯菜,才是我的損失呢!”


    “有個事情,我不知道當問不當問。”程爸爸有些難以啟齒。


    “叔叔,您想問就問吧,隻要我知道的,一定告訴您。”方之遠爽快答應。


    “你說陸母今天做手術,今天早晨你也有個手術,那陸母的手術是不是你做的?手術成功嗎?”程爸爸期期艾艾地問。


    “陸母是今天做手術,但不是我給她做的。陸母之前是我們急診科接的診,檢查做完後,就轉到腦外科了,腦外的李主任昨晚趕迴來,今天早晨給她做的手術,我早晨做完一個外傷縫合手術就趕過來了,還不太清楚她的手術情況,我一會兒迴了醫院問一下,再告訴您?”


    “不用不用,我就順口一問,你不用去問了。”程爸爸見自己的猜想落空了,忙擺手讓方之遠不用再去打聽了。


    “那,叔叔,如果沒有什麽事兒,我就先迴醫院了”方之遠客氣地請示程爸爸。


    “沒事兒沒事兒,我下車了,你路上慢點開。”程爸爸連忙開車門下了車,生怕方之遠看透自己的心思。


    看著程爸爸離去的背影,方之遠的眼睛漸漸濕潤了,他將頭深深地埋在方向盤上,其實他所有關於父母的記憶都已深深封存,輕易不敢觸碰。然而這一刻,過去的迴憶卻無情地吞噬了他,在他腦海中關於爸爸的記憶原本已經變得很模糊了,在醫院裏遇到和爸爸年齡相仿的程爸爸,方之遠沒來由地覺得親切和熟悉,看到他對程梅西的小心嗬護,方之遠總會沒來由地想起爸爸。


    何以安提起打網球的事也讓他想起爸爸,爸爸當年就經常帶著自己去打網球,年少時,方之遠經常和何以安一起去打網球,何以安試圖越過歲月和當年的球友再度交手,卻不知,自從父親過世後,方之遠再也沒有打過網球,那個十五歲生日時爸爸送他的網球拍,也存放在小閣樓裏,隨同記憶一起封存,然而,今天卻被何以安輕易開啟。


    方之遠任自己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中不能自已,直至四周傳來嗽叭聲,他才意識到自己擋住了別的車進小區的路,他方才如夢初醒般調轉車頭,開往迴家的路,他其實跟程爸爸撒謊了,他今天上得早班,醫院開始正常上班,他們急診科特殊使命已經結束,並不像之前年假期間那般連軸轉。


    到家後,方之遠把車停進車庫,他家是當年的一座法式風格的小洋樓,樓左側建有一個車庫,右側則有一個玻璃花房。


    方之遠打開門,沿著樓梯上了二樓,鼓起勇氣沿著一段樓梯往上走,樓梯盡頭通往一個小閣樓,小時候,那裏是方之遠的秘密基地,有他所有的心愛的玩具,父母過世後,外婆把所有跟父母有關東西都放進了小閣樓,那裏鎖進童年的所有快樂和悲傷,從此以後小閣樓就變成了方之遠生命中最不敢觸碰的一部分。


    穿過了無數的歲月,方之遠終於鼓起勇氣走進閣樓,環顧四周,閣樓裏已經落滿了灰塵,他一眼便看到桌子下麵的紙箱裏著著那幅網球拍,已經披上了一層灰塵的紗衣,方之遠拿起球拍試著揮動了一下,灰塵簌簌而下,在玻璃窗透進的光道裏飛揚旋轉,所有關於過去的記憶變得更加清晰了,是時候和何以安再來一次比賽了,方之遠暗想。


    方之遠把球拍帶下二樓,拿進衛生間清洗幹淨後,放到外麵的露台上晾曬,如果有機會和何以安再來一次比賽,他希望旁邊給他加油的那個人,會是程梅西,想到程梅西,方之遠的心裏有一點疼痛,也有一絲絲甜蜜。


    想起程爸爸的話,他拿起電話,打給急診科護士小天:“住留觀2,現在轉到腦外的那個叫宋春麗的病人,你去問一下她今天手術的情況,問了給我迴個電話。”


    掛斷電話,方之遠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罐牛奶開始,又烤了兩片麵包夾上火腿,便不由有些想念程媽媽做的熱騰騰的晚餐,咬了一口三明治,他略微有些後悔今天拒絕了程爸爸的邀請,稍後卻又自嘲地笑了。


    這時小天的電話打進來:“方醫生,我問了,宋春麗的手術做得很成功,但是她的腦出血量太大了,估計很難再站起來了,以後長期都需要人照顧。方醫生,您為什麽這麽關心這個病人啊?”


    “她是我們科轉過去的病人嘛,我當然關心了!”方醫生說完便掛斷了電話,小天便是平時哈拉他的小護士中的一個,能夠有機會給他效勞高興都來不及,他已經知道了想要了解的情況,便不想再多費口舌。


    電話那天的小天聽著電話裏的嘟嘟聲幾乎要哭了:“方醫生太不近人情了,人家巴巴地去給他問宋春麗的情況,他倒好,連一句謝謝都不跟人家說。”


    “誰讓你自作多情喜歡方醫生的,也不照照鏡子看看,就你這乳臭未幹的小丫頭片子,方醫生怎麽可能看上你,別一天白日做夢了!”一旁的急診科護士長方姐沒好氣地打擊小天。


    “人家年輕又不是人家的錯,誰讓我爹媽不早幾年把我生出來的!”小天翻著白眼望天。


    “那你迴去找你爹媽麻煩,別在這兒犯花癡!你剛才不是說留觀3病房的病人說肚子痛有點流血嗎,一接方醫生的電話,你什麽都忘記了吧,現在快過去看一下!”方姐愛憐地捏了捏小天的臉。


    “啊,我怎麽完全忘掉了,謝謝方姐,我馬上過去!”說著小天飛也似的跑進了留觀3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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