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義的屍體是在金氏一族的祠堂,還是供奉著曆代祖先靈位的正堂發現的,除了脖子上割斷了大動脈的致命傷之外,身上還被插了十五刀,死狀及其慘烈。


    金熙震驚之餘也是震怒。


    蓉城已經是金家的天下了,便不能說是隻手遮天,但是敢在蓉城動金家的人還是在金家分量不輕的人,除了那些不將金家放在眼中的權貴或者是死敵,誰敢這般做?權貴嘛,要下手也是直接挑主子下手,哪裏會髒了自己的手去殺一個無足輕重至少是不足以影響大局的下人,至於仇敵……金家生意上的競爭對手不少,可說得上仇敵的,也是那般一兩個,可不是已經死絕了便是已經銷聲匿跡,可能做下這樣事情的,不是死敵還能是誰?


    用如此殘忍的手段殺了人還將屍體搬到了金氏的宗祠,分明是衝著金家來的!


    “……死者是被人先割割斷了喉嚨當場斃命,胸膛上的十五刀是後來補上的,從地上的血跡來看,人是死了之後才搬到這裏,而死者屍體背後石磚上有明顯的刀痕,應當是補上那十五刀時力度過大而直接穿破胸膛刺到了地上……”便是見多識廣的仵作此刻也生了寒意,到底是多大的深仇大恨讓那兇手如此兇殘?這金家到底惹上了什麽人?


    金熙臉色隨著仵作的講述而越發的陰冷,要對付他們金家直接衝著他來便是,使出這般下作的手段算什麽?還驚擾了金氏的先祖,到底是什麽人?!“祠堂的……”話還未說完便斷了,因為一旁一直沉默的齊傾忽然上前欲去掀那蓋著屍首的白布。


    “別看!”金熙連忙阻止,“阿傾,別看!”他們兩個是一起來的,他亦沒有看過屍首,不是不敢,而是不想讓她看見!


    齊傾麵無表情,那雙不久之前還帶著笑的眼瞳此刻如同深不見底的幽潭一般,“放手。”


    “齊傾!”金熙哪裏能放?便是他也沒看過,可是單單是聽仵作說也可以想象的出屍體的慘狀,便是不相幹的陌生人也必定會嚇著的,更何況如今死的是他們熟悉的人,還是不久之前才見過的人?“聽我一次好不好?別看,我相信義叔也不想我們看到他如今這個樣子的,阿傾,我們一定會抓到兇手的,一定會的!”


    齊傾沒有迴答他的話,不過也沒有繼續堅持。


    金熙清晰地感覺到了她手上的顫抖,便是外表看上去她一切如常,可是手上的顫抖卻是那般的清晰,是啊,哪裏會無動於衷?!“你先迴去,我……”


    “鬆手!”齊傾不待他說完便喝道,已經多時沒有出現的厲色再一次出現在臉上。


    金熙既是著急更是無奈,可還是不願意讓她去看那……


    “他是我的人!”齊傾一字一字地道,“我救不了他至少得見他最後一麵!金熙,放手!”


    金熙看了她半晌,隨後轉而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緊扣,“我陪你。”


    齊傾合了合眼,轉過了頭。


    “我來。”金熙阻止了她動手,一手握著她的手,一手伸出去掀那白布。


    金義的臉沒有任何的血色,神情仍維持著死時的狀態,驚懼而擔憂,他的眼瞳仍是瞪的老大,死不瞑目!


    齊傾一動不動,便是連神色也沒有變化。


    金熙心驚難受的同時更是擔心,“阿傾……”


    齊傾忽然伸出了手。


    金熙知道她想做什麽,也下意識地想阻止,但最終沒有。


    齊傾輕輕地合上了他的眼睛,手背上的青筋分外猙獰,“我一定會為你報仇,我發誓!”


    “會的!”金熙覆上了她的手,“我們一定會找到兇手的!”說罷,便拉過了白布,將屍體重新蓋上,“你先迴去,我馬上迴衙門查這件事!”


    齊傾卻是猛然迴頭看向一旁的仵作,問道:“你剛剛說多少刀?”


    仵作愣了愣方才道:“十五……十五刀……”


    十五?!


    齊傾神色一驚,似乎想到了什麽。


    “怎麽了?”金熙忙問道。


    齊傾沒有迴答,慢慢地轉過頭看向已經被白布蓋住了的金義的屍首,一動不動。


    “齊傾?”金熙越發的不安,“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麽?”


    十五刀?


    這跟兇手有關嗎?


    她想到了誰是兇手?


    十五?


    金熙在腦海中快速思索著,將屍首移到了金氏的祠堂便是說這件事不單單是衝著金義去的,而是衝著他們金家來的,而與金家有如此深仇大恨的……


    十五刀?


    十五……


    金熙腦海中浮現了一件事,算算年數,離那件事已經過去了十五年,正好是十五年!將屍首放在了金氏宗祠,宗祠……“難道是……”


    他看向齊傾,後麵的兩個字過了許久方才說出,“沈家。”不是疑問,而是肯定的語氣,字字仿佛千斤重一般,說的格外的艱難。


    “沈從和!”


    對!


    準確來說是沈從和!


    也便隻有沈從和那個瘋子才會這般恨金家!


    “我先送你迴去!”


    若說沈從和最恨誰,那必定不是金義,也不是他,而是齊傾!如今他這般殺了金義便是毫無顧忌了,齊傾的危險可想而知,“你先迴去!”


    祠堂這邊的人雖然多,可到底是外邊!


    齊傾看了他一眼,“你以為迴去了便會沒事嗎?”


    “齊傾!”


    齊傾看著地上的屍首,“既然是衝著我來的我便是躲到了天涯海角去,該來的也一樣會來!”更何況,她根本便不能躲!若隻是尋仇,哪裏會這般?“金熙,是我害死了他。”


    昨日金義兩次來見她便是為了這件事吧?


    沈從和已然知曉她便是幕後支柱之人?


    若她昨日見了他,或許便不會有今日的事情!


    是她害死了他!


    金熙卻沒有真正明白他的意思,“跟你有什麽關係?都是沈從和那條瘋狗做的!”都過去了這般多年了,他居然還活著?!而且還敢跑迴來報仇!


    齊傾沒有解釋,隻是麵上的蒼白又多了一些,隻是如今最擔心的卻不是沈從和什麽時候會從哪裏冒出來要她的命,而是擔心這般多年她在絲州那邊做下的事情讓人發現!別的尚且不說,單單她藏匿了沈家這般多年便足以給金家招來米頂之災!


    所以,沈從和必須死!


    “不管如何,我們先迴去!”金熙繼續堅持,“齊傾,沈從和既然敢這般下手怕已經是豁出去了,如今他在暗我們在明,我們先迴去,其他的事情再從長計議!”


    “好。”這一次齊傾沒有反對。


    ……


    金熙親自送了齊傾迴去,之後便召集了府中所有的家丁護衛加強了金府尤其是傾園的防衛,之後更是讓金禮守在傾園,為了不讓他擔心妻兒,還讓人將秀娘母子給接到了府裏,直接住在了傾園中,好讓金禮能夠安心保護,本來還想從衙門抽調官兵前來保護的,不過卻被齊傾給阻止了,理由自然也是合情合理的,不該濫用衙門資源,金熙雖然仍是不放心,但是衡量之下沈從和一事也不宜鬧大,尤其是如今的湖州府台因為之前的事情與他有了嫌隙,曠工與抽調官兵保護自己的家宅,這是兩迴事,如今他該全力應付沈從和,而不該分出心來應對馬騰!


    安排好府裏的一切之後,金成安也趕來了,“怎麽迴事?!”今早他一大早便出城去參加一個朋友的壽宴,可壽宴還開始便被人給請迴來了,說族中出了大事,路上去通知他的人雖也說了一些,但還是不太清楚,“誰下的手?”


    用如此兇殘的手段殺了人便算了,居然還將屍首移到了金氏的宗祠,分明是挑釁金氏一族?!


    “是不是因為之前合家……”


    “不是!”金熙沒等他說完便道,“何家一事已經處理好了,別說那些人沒這個膽子,便是有他們也脫不了身來做這事!”


    他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隻是不可能!何家的人不可能,那鄉紳如今自身難保,便是絕望之下要做出些報複金家的事情,可如今也脫不開這個身,而且之前他也擔心對方會使卑鄙的手段報複,一直都讓人盯著,一個鄉紳,在當地作威作福可以,離開了自己的地頭能做什麽?


    “大伯父,是沈從和!”


    金成安神色一驚,“什麽?!”


    “沈家三少沈從和!”金熙一字一字地道,麵色陰沉,“他迴來了!”


    雖然已經過去了十幾年,但是湖州的百姓對當年沈家一事仍是記憶猶新,金成安自然也是,至於沈從和,當年擄走金熙,哪裏會忘得了?“他居然還敢迴來?”


    沈家一事雖然已經過去了十五年,沈家的案子也已經蓋棺定論成了塵封往事,朝廷上的貴人怕也記不清沈家到底是哪一家了,可是沈家的罪名仍在,朝廷搜捕他沈從和的詔令也沒有撤除,就算時隔多年沒有人再提及,他沈從和也仍舊是通緝重犯!


    他居然還敢出現,而且還犯下了這般死罪!


    “你確定是他?!”


    “除了他沒有人會這般恨金氏一族!”金熙道,“便是程啟還活著,他也不過是恨我而已!”


    金成安神色凝重了下來,“你打算怎麽處理?”


    “自然是把人抓到!”金熙沉聲道,“他今日敢殺金義羞辱金家,明日便可以做出更加可怕的事情,必須盡快將他緝拿歸案!”


    金成安頷首,“好,我馬上召集族中的青壯年……”


    “大伯父。”金熙卻打斷了他的話,“這件事先讓衙門處理!”


    金成安蹙眉,“衙門是有捕快跟官兵,可是……”


    “大伯父。”金熙再次截斷了他的話,“雖說我們肯定是沈從和,可畢竟沒有見到人也沒有其他的證據,而沈從和又是朝廷榜上有名的通緝要犯,若是我們大張旗鼓地找人必定會驚動府台,府台若是插手,我必定會失去主導權,之前我與府台有有了嫌隙,他未必會全力幫我緝兇,到時候必定會給沈從和再下手的機會,下一次,死的便可能不再……”


    “好!”金成安沒有讓他說下去,“先由你來查,族裏有我來應付!”


    “謝大伯父。”金熙拱手道。


    金成安蹙眉,“你我之間還謝什麽?”隨後便岔開了話題,“齊傾呢?她也交給了你全權處理?”


    金熙頷首,“她認為金義因她而死,我讓她先休息休息,而且這些事情本該由我們男人處理,她隻需要安心靜候消息便可!”


    金成安笑了笑,眼中有著欣慰,隨後道:“沈從和最恨之人想來是她了,她會這般認為也無可厚非。”


    “正因為如此我才要盡快將人給抓拿住!”金熙道。


    金成安繼續道:“雖說沈從和最恨的人是齊傾,可你也不能放鬆警惕,切記不能讓當年的事情再次發生!”


    金熙聞言周身頓時蒙上了一層戾氣,“我絕對不會讓當年的事情再次發生!”他迴來也好,當年的賬也可以一並清算!這般多年齊傾身上落下了多少痛苦,他必定會讓他是唄奉還!


    ……


    金義的死所造成的震動不可謂不小,金氏族人也便罷了,雖然死在了金氏祠堂之中,但是因為看守祠堂的族人因為害怕而不敢聲張,知曉這件事的人不多,而知道的人也被金成安給摁住了,倒也沒有產生多大的動蕩,可商行卻不一樣,便是金義這些年一直在絲州,所負責的事務也不算多,可也是商行的老行尊了,這突然被殺哪裏會不讓人震驚?


    “怎麽會這樣?”在得知這件事之後,原本便年紀大了的金孝仿佛又老了一歲一般,“當年的四大管事沒想到第一個離開的人居然是他,而且還是走的這般淒慘……”


    金忠被迫離開,也失去了少爺對他的敬重,可他的日子依舊是錦衣玉食,族中待他也是不錯,少爺雖不如當年那般敬重他,也迴來之後也是親自去看望過,及冠當日還請了他到場,看到少爺及冠,金忠也算是完滿了,他們其他三個老頭子也是如此。


    “原本我們還商議著等過一兩年少爺找到接替的人手,我們便退下來好好頤養天年,享享兒孫福,尤其是金義,這般多年他一直在外,便是孩子也跟著他在外邊,可終究不是自己的家鄉,這次迴來他總是說蓉城是他的家,還說過不久便可以迴來了,雖沒說清,但我們也明白少夫人必定是憐他年老,讓他迴來,可沒想到……”


    “要是被我抓到了沈三,我一定將他抽皮剝骨!”金仁也是紅了眼睛,這些年他們幾個老兄弟雖然很少見麵,年輕的時候也的確有過嫌隙,可這般多年風風雨雨走過來的,哪裏會沒感情?“沈三——他居然還敢迴來?!”


    “少爺已經下令衙門的捕快全程搜捕了,除非他沈三有本事飛天遁地,否則一定逃不掉的!”金安道,“如今我們該擔心的是他狗急跳牆又會做出什麽事情來!少夫人身邊少爺布了不少人,又深在府中,少爺身邊也有衙門的人保護,沈三恐怕會……”


    “找我們兩個老頭子下手嗎?”金孝冷笑,“好啊!我倒是怕他不來了!”


    “為何是金義?”這時一直在旁邊不開口的金陽忽然間開了口,“金義這些年很少在蓉城,大家也一直認為少夫人對他不看重,所以才將他流放在外。”


    “你這是什麽意思?”金仁沉了臉。


    這些年金陽在商行中的人緣不算是很好,但是也比開始的時候好上了許多了,再加上他的確是個可塑之才,其他人暫且不說,幾個大管事對他的態度是日益好轉的,不過也因為他的個性問題,要真的當做是徒弟子侄一般對待卻還是有一段距離,如今他又說了這話,自然便惹來了怒意。


    金安見狀忙開口:“金陽的意思是沈三拿金義下手有些不對勁?”


    “我們自然知曉少夫人對金義依舊倚重,可外人不知道,沈三更不可能知道!”金陽麵不改色繼續道:“沈三既然敢迴來不是走投無路便是豁出去了,自然要找少夫人痛處下手,怎麽會先對付一個不輕不重的金義?”


    金仁消了怒意,“你是說沈三是故意找金義下手的?”


    “我不知道。”金陽搖頭,“但是絕對不會是下錯了手!他鬧出這般大的動靜不可能隨便下手!至於他為何要選金義,我想……或許少夫人最清楚。”


    “金陽。”金孝開了口,看著他的目光有些厲,“你僭越了。”


    金陽對上了他,並未退縮。


    在場的人都是商場上的老手,金孝能聽懂,其餘的兩人自然也可以,金仁也隨之開口:“少爺倚重你不是讓你在這裏懷疑少夫人!你懷疑少夫人什麽?!”


    “我沒有懷疑少夫人,我隻是就事論事!”金陽沒有認錯,“若不講原因查清便一日弄不清楚沈三的目的……”


    “還有什麽目的?!”金仁怒道:“不就是衝著少夫人來的嗎?當年沈家的事情雖然不是少夫人下的手,可沈三卻是一直認定是少夫人害了沈家!當年他抓走了少爺不就是為了像少夫人報複?”


    “那這一次他也應該選少爺下手!”金陽反駁道:“而不是殺了金義打掃驚蛇!”


    “你——”


    “好了!”金安忙調和,“金陽所說的不是沒有到底,不過金陽,正如孝叔所說的,你的確僭越了。”


    金陽看了看他,沒有繼續反駁而是直接站起了身來往外走。


    “你——”金仁給氣的吹胡子瞪眼睛的,看向金孝,怒道:“他是越來越放肆了!”


    金孝臉上也露了不滿。


    “可他說的不無道理。”金安中肯地道,“或許我們該去見見少夫人。”


    金孝金仁對視半晌,點頭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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