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大運河建於前朝盛世之際,曾經是溝通南北的重要通道,不過自前朝滅亡,動蕩近百年,這條承載著溝通南北重擔的大運河便漸漸地冷清起來,後來加之不少河道淤塞,其重要性便日漸減弱,直到大齊建朝之後,幾次疏通河道,才漸漸煥發了生氣,隻是礙於南北分歧,原先直通的大運河以新河為分界,隔斷為南北兩端,往來的船隻隻能從新河三大渡口通過。


    這艘客船並不大,是最普通的客船,出自沈家造船廠的客船。


    沈家的積累不比金家的斷,而與金家先祖以販賣關外物品起家不同,沈家是以造船起家,隻是可惜的是,前朝滅亡之後的百年動蕩,大齊建立之後的河道不暢,沈家的造船廠並沒有太大的發展,不過,卻也給他們積累下了擴充的資本。


    在有了足夠的資本之後,便開始往其他行業擴充,數代經營,最終雄霸商界,而作為起家的造船廠,雖然在沈家的家業所占的分量日漸輕微,但是其技術卻仍是整個行業中最出色的,沈家船廠所出的商船客船都是最好的。


    不過雖然沈家船廠所出的各類船隻為業界最好,不過沈家卻並未奪得水路交通的掌控權,不是沈家不想,而是錯過了最好的時機,也因金家的介入。


    金家每年在運輸上的支出數目本就龐大,若是在被死對頭掌控了水路交通,便更是雪上加霜,水路之爭,便是金成業與沈家最大的一場戰役。


    最後,以金家獲勝結束。


    因為這個,沈家失去了水路交通的掌控權,對金家的仇恨也結下,當年金成業病重之時的打擊,除了想獨霸商界之外,也有舊怨的因素。


    齊傾很清楚沈從和將交易地點約在了這客船之上,除了青幫之外,便是因為沈家在這方麵有人脈,便是沈家已滅,可人脈仍是存在,沈從和多年經營也必定有不少的積累!


    “姑娘,這是你的艙房。”


    齊傾在船上活計的引領之下步入了一個小小的廂房,廂房很簡單,一張床榻,一張桌子,兩張椅子,因為是在水上,所以這些家具都固定在了船板之上。


    若無天災*,大齊沒有大範圍的人員遷徙,而走水路的更是不多,所以大齊的客船行業頗為蕭條,有些客船還兼貨船。


    如今這艘亦是如此。


    從蓉城到臨近帝都的大沽口,全部走水路,順風順水也需要一個多月,因而,客船之上也有其他的服務提供,說是一個水上客棧也不為過。


    齊傾將手上的箱子放下,坐了下來,提起桌上放著的茶壺倒了一杯水,隻是在放在了嘴邊之後卻並未喝下去。


    垂眸沉默半晌,隨後擱下,轉身走到了一旁的小窗旁,推開了小窗。


    單獨廂房的船艙在客船的上層,推開小窗往外看去,便是碼頭的夜景,此時客船已經開始駛動,繁華的碼頭夜景開始遠離,喧鬧聲也越來越小。


    寒意卻是漸濃。


    大約過了小半個時辰,河道兩旁已經轉為了荒蕪的蘆葦地,而便在此時,船艙的房門被敲響。


    靜坐的齊傾抬起頭,“何事?”


    “姑娘,小人是送晚膳的。”


    齊傾眸色微凝,起身上前,打開了房門,便見門外站著一個夥計,手裏端著一份飯菜,側身,“進來吧。”


    “是。”夥計應道,隨後端著飯菜入內,放在了桌子上,“姑娘可還有其他的吩咐?”


    “沒有,你退下吧。”齊傾從懷中取出了一塊碎銀,遞給了他。


    夥計喜上眉眼,“謝姑娘。”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齊傾關上了房門,轉身看向桌子上的那一份飯菜半晌,並未去動。


    夜,越發深沉,除了船劃過水的聲響,偶爾幾下腳步聲,咳嗽聲之外,便沒有其他的聲音,眾人正在酣眠。


    忽然,敲門聲響起。


    正盤腿坐在床榻上的齊傾睜開了眼睛,燭火映照在她的眼中仿佛跳動著兩簇幽火,“誰?”


    門外,沒有聲響。


    齊傾起身下榻,走到了門前,伸手打開了門,門外站著一個水手裝扮的人,雖然臉龐經過了處理,但是齊傾還是一眼便將人認出來了。


    不是沈從和,是沈從和身邊的人。


    “我已經到了,你的主子卻不敢出來見我?”


    “金少夫人手段了得,說不定這船上埋伏了不少少夫人的人,少爺自然要更加小心。”來人開口,聲音冷凝,還帶著一絲恨意。


    齊傾輕笑,“看來沈三的膽子小了不少。”


    “你——”


    齊傾沒有理會他,轉身走到了床榻旁,拿起了那個箱子,“走吧,既然你的主子不敢來,那便帶我去見他就是。”


    來人臉色鐵青的厲害,眼前的少女如此從容鎮定正是對主子的無言羞辱,不過,想著主子的吩咐,也還是壓下了怒意,冷冷說道:“金少夫人請吧!”


    齊傾跟在了他的身後往前走著,走出了船艙,便發現客船此時已經停下了,而在客船的不遠處,是一艘往相反方向行駛的貨船。


    兩條船之間架起了踏板。


    齊傾心中一沉,事情再一次超出了她的掌控。


    “金少夫人,請吧。”


    齊傾看了他一眼,隨後,麵色不動地起步走上了踏板,從客船移到了貨船之上,那人將踏板抽了,對著客船上打了一個手勢,兩艘船繼續航行。


    往相反的方向。


    “金少夫人,請。”那人語氣緩和了一下,不過卻帶著冰冷陰森的笑,像是獵物已經上鉤了,正等著他來宰。


    齊傾神色不動地在他的帶領之下走入了一個船艙,與客船上的船艙不一樣,這是一個放置了不少貨物的大倉,卻沒見到沈從和的身影,更沒有金熙的蹤跡。


    “你的主人呢?”


    “金少夫人不用著急。”那人皮笑肉不笑地道,“等時候到了,金少夫人自然便能夠見到三少了!金少夫人隻管在這裏等候就是!”


    說完,起步離開。


    艙門被人從外麵鎖上。


    齊傾環視了四周,沒有找到窗戶,除了門之外,沒有其他逃生的出口,“沈三,看來這次是我小瞧你了!”


    他不信任柳元他們,同樣不信任青幫!


    貨船往南行駛,他必定是想在遠離青幫的勢力範圍才出現!


    身在船艙之中,齊傾隻能憑借著艙內的一盞油燈推斷時間的流逝,隨著油燈漸漸熄滅,她知道自己的推測沒有錯。


    沈從和的確是在遠離蓉城,遠離青幫的勢力範圍!


    而她的所有布置,青幫的布置,都是在上遊!


    也便是說,現在她真的是孤立無援了!


    不知又過了多久,船艙的門終於開了,在門外明亮的燭火照耀之中,沈從和一臉笑意地站著,隻是那笑意沒有任何的溫度。


    “許久未見,傾兒還是一樣的明豔動人。”他緩步走入,帶來了一室的寒涼。


    齊傾淡笑:“多時未見,沈三少卻似乎狼狽了許多。”


    “是嗎?”沈三勾著嘴角笑道,“不能以最好的麵貌出現在傾兒麵前,真是可惜。”


    “沈三少能保住性命至今已經是不錯了,哪裏來的可惜?”齊傾繼續道,“這幾個月,沈三少的日子過的還不錯吧?”


    “拜傾兒所賜,不過是一個喪家之犬罷了!”沈從和笑容染上了獰色。


    齊傾笑道:“沈三少太妄自菲薄了,一個喪家之犬豈能將金家折騰的雞犬不寧?”


    “是嗎?”沈從和摸摸下巴,“可我隻想折騰折騰你,不過似乎不太成功!不過也沒關係,往後有的是時間。”


    齊傾失笑出聲,明明已經是階下囚,卻仍是讓人恨的牙癢癢的,“沈三少恐怕要是失望了,我可沒興趣陪沈三少玩這個喪家之犬的遊戲。”


    “你認為你還有選擇嗎?”


    “沈三少覺得你?”齊傾挑眉,“這般多年,我們也算是老對手了,沈三少還想繼續犯輕敵之錯?”


    “你是指青幫嗎?”沈從和哈哈笑道,“傾兒不會認為我沒想到你會找青幫吧?”


    “沈三少自然不會,不過,你能想到的,我自然也能想到你能想到!”齊傾繼續道,“沈三少不會認為我傻傻的來送死吧?”


    “這可不一定。”沈從和譏笑,“畢竟金熙在我的手裏!”


    齊傾看了看他,笑道:“好吧,就當我是來送死,不過在送死之前,沈三少是不是該讓我見見改建的人?”


    “自然。”沈從和勾著嘴角道,“不過我很好奇,金家到底給了你什麽好處讓你如此為他們父子賣命!還是真的如金成安所說的你跟金成業之間不清不楚?”


    “金熙在哪?”齊傾沒有迴答他的這話,斂去了笑意,問道。


    沈從和的眸底湧出了一陣暗潮,嘖嘖笑了笑,“來人,將金熙帶來!”


    身邊的人領命,沒過多久,便領著一個孩子來,頭上帶著一個布套,沈從和上前,一把將那布套從金熙的頭上拿下,露出了金熙那憔悴蒼白的麵容。


    “齊傾?!”


    當金熙看清楚了眼前的人,頓時大驚失色,便是他知道她一定不會不管他,可是真的見到了她,卻仍是震驚。


    “齊傾,你來做什麽?!你來做什麽!?”


    他拚命掙紮,卻掙不脫身上的繩索。


    齊傾看了他半晌,抬頭對沈從和道:“將人放了。”


    “贖金。”沈從和露出了一個大笑臉,卻是讓人不寒而栗。


    齊傾嗤笑,“我都已經在這裏了,難道沈三少還怕我跑了不成?”


    “那可不一定!傾兒的本事我可不敢小覷!”


    “齊傾你不要管我,你……”


    “閉嘴!”沈從和神色猛然一凜,揚手給了金熙一個耳光。


    金熙被扇的眼冒金星,身子也疊在了地上。


    “沈從和!”齊傾冷下了聲音,“不過是一個孩子,值得你如此?”


    “孩子?”沈從和笑了出聲,“傾兒,這個孩子可是你的夫君,雖然隻是名份上,可是我還是吃醋啊!”


    齊傾自然不信他這話,將箱子平放在地板上,推了過去,“贖金,將人放了!”


    “看來這小子對傾兒比我所想的還要重要!”


    “放人!”


    沈從和哈哈大笑,踢了金熙一角,“滾!”


    金熙掙紮著卻爬不起來。


    “來人,幫幫我們的金少爺!”


    一聲令下,旁邊一人取出了匕首割斷了金熙身上的繩索,而另一個人則上前去拿那個箱子,箱子是長方形的,開口的地方在寬的方向,很奇怪的一個箱子。


    金熙跌跌撞撞地衝向齊傾。


    那人打開了箱子,見到了裏麵的萬兩銀票,頓時兩眼泛光,不過也沒忘交給主子,“三少!”


    沈從和看向裏麵的銀票。


    “沈從和,贖金你已經收了,是不是該放我們走了?”齊傾扶著金熙,開口道。


    沈從和將目光從箱子移向了齊傾,冷笑道:“傾兒,我們的舊還沒續完,你怎麽就著急走了?”


    “你還想怎麽樣?”齊傾神色一厲,冷靜從容似乎開始瓦解。


    沈從和見狀,心情卻愉快起來,“傾兒生氣了?”


    “沈從和,沈家的事情是你們沈家咎由自取,與我無關!”齊傾繼續冷道,“你沒本事去找真正的仇人報仇卻來找我麻煩,不覺得很可笑嗎?堂堂沈三少,什麽時候成了欺善怕惡的懦夫?”


    沈從和卻不怒,反而更加的愉悅,若說這些年他最看到的是什麽,那便是齊傾在他麵前失去她那可恨的冷靜,而如今,他終於見到了,可是——


    腦海中湧出了刑場上的那一幕!


    笑容漸漸地染上了嗜血。


    一步一步地走向齊傾。


    金熙心裏更加的恐懼,他不怕他對自己如何,可是……可是他不能讓齊傾出事!不可以!若不是他跟她慪氣,若不是他一直對柳家的人縱容,今日的事就不會發生!


    一切都是他的錯,現在他還害了她!


    “怎麽?沈三少想要殺人泄恨了?”齊傾沒等金熙開口,便冷冷地道。


    沈從和頓住了腳步。


    “三百萬兩,沈三少難道不想親自去數數?就算沈三少不在乎,那這些手下,尤其是冒險跟沈三少合作的船長,相比很著急!”齊傾繼續道,“沈三少想要收拾我,還急於這一時?”


    “三少……”這時,身後一個中年人開口了,“不如……不如我們先分一分銀票……”顯然是急不可耐了。


    銀子當然是到手的好。


    “對啊!”


    “對!”


    顯然,跟著他的人不都是死忠於沈家的。


    沈從和眼底綻放了一抹森寒。


    齊傾繼續道:“還是沈三少打算自己吞了?也是,現在沈三少可不是正缺銀子?”


    “嗬嗬……”沈從和笑了,“傾兒不用挑撥離間,相對於銀子,我更想好好跟傾兒敘敘舊!不過既然傾兒開口了,那我便給些時間你們敘敘舊,我可沒打算帶上這個包袱!”


    齊傾冷笑不語,臉上卻閃過了慌意。


    沈從和笑的更加恣意,“走,別打擾了金少爺跟金少夫人敘舊!”說完,提起了那箱子轉身離開,走到了門口,轉過身,“傾兒,我們一定會過的很有趣的!”


    齊傾臉色鐵青。


    沈從和大笑離開。


    船艙的門被鎖起,光線又暗淡了下來。


    “齊傾……”金熙伸手想要去握她的手,隻是沒有成功。


    齊傾避開了他,起步走向了一個角落。


    金熙的心頓時冰冷無比,她……她不會再理他了嗎?


    齊傾走到了角落處的一個木桶,打開上麵的蓋子,是一桶清水,貨倉為了出現走水情況準備的,齊傾脫下了身上的大氅,浸在了水桶中,隨後轉身,看著呆呆站著的金熙叫道:“過來!”


    金熙一怔,抬頭看著她。


    “過來!”齊傾叫道,聲音有了一絲焦急。


    金熙不明所以,但是她叫他過去,他便要過去,而且她叫他過去,便不是不要他了!“我……”


    “拿著!”齊傾將浸濕的大氅裹在了他的身上,隨後起身快步走到了油燈前,撕了自己的一塊衣擺,點燃,隨後扔到了一角的貨物上,接連三次,火勢在貨物上漸漸蔓延。


    金熙瞪大了眼睛。


    齊傾看火勢蔓延,便迴到金熙身邊,見他臉色發白,臉上泛起了一抹歉意,“沒有其他的辦法,隻能這樣!待會兒趁亂走!”


    “齊傾……”金熙低喃了一聲,隨後猛然脫去了身上的大氅,“你披著!披著!”


    “讓你披著就披著!”齊傾厲喝。


    “齊傾!”


    “披著!”


    “不!你不披我也不要!”


    齊傾無奈,拿起了大氅拉著金熙走到了艙門旁邊,“蹲下!”


    金熙蹲下。


    齊傾伸手將濕了的大氅裹在了兩人身上,捂住了口鼻。


    火勢,繼續蔓延。


    齊傾感覺到了身邊的人在索索發抖,伸手將人抱住,“金熙,別怕。”


    “我沒有!”金熙咬著牙道,可是卻怎麽也止不住身上的顫抖。


    齊傾看了看他,卻笑了,“臉疼嗎?”


    “不疼!”金熙搖頭。


    “等我們逃出去就打迴去!”齊傾笑道,語氣很輕鬆,仿佛眼前的危機不過是幻覺一般。


    金熙眼眶湧出了淚水,“對不起……對不起——齊傾,對不起……”


    “金熙,男子漢流血不流淚。”齊傾歎了口氣。


    金熙抬手抹去了淚水,“我沒哭!”


    “跟我說說這些天他們對你做了什麽?”齊傾繼續問道,目光盯著前方那繼續蔓延的火勢,輕鬆的話不過是在安撫金熙。


    怕嗎?


    自然。


    這般做無疑是在拿性命冒險,可是如今除了這般,沒有其他的辦法,她沒有信心金榮他們能夠發現不對勁,更無法預計沈從和會做出什麽瘋狂的舉動。


    而金熙,低聲訴說著……


    ……


    在另一個船艙內,十幾個人圍著沈從和,目光盯著他手中的箱子,三百萬兩銀票,那是他們十輩子都賺不到的數目!


    就算不能全要,可分的那份已經足夠他們過幾輩子了的!


    沈從和掃了一眼貪婪的眾人,眼底的暗潮更加的洶湧,他沒有找與沈家有往來的船隻,而是找了一個沒有打過交道的,這也便造成了如今這般眾人虎視眈眈的局麵。


    隻是,銀子罷了!


    他要的從來不是銀子!


    “三少……”有人亟不可待了。


    沈從和沒有親自動手,而是將箱子給了自己的心腹,那人接過,打開,直接將銀票灑在了桌子上,嘩啦啦的一大片。


    卻都是雪白色。


    白紙!


    “怎麽會這樣?!”


    眾人震驚。


    這一箱子的銀票倒出來,幾乎全是白紙,幾張銀票摻雜在白紙上顯得格外的刺目。


    沈從和的臉頓時陰沉如鬼,在眾人不敢置信的喧鬧之中,咬牙切齒,“齊傾——”


    “走水了!走水了!”


    這時,一人慌忙衝了進來。


    “怎麽迴事?”那被白紙震的腦子空白的船長頓時扯住了那人的衣裳,吼道。


    “走水了……貨倉……貨倉走水了……”


    沈從和第一個衝了出去,他要殺了她!一定要殺了她!


    ……


    貨倉內的火勢蔓延的更加厲害,濃煙充斥了整個船艙,門旁,金熙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艱難地唿吸,一手緊緊地握著她的手。


    漸漸的發現,她的手很冰很冰。


    齊傾,她也是害怕的是吧?


    他想告訴她不要害怕,可是卻什麽也不能做。


    “腳步聲!”齊傾忽然開口。


    金熙屏氣凝神。


    “起來!”齊傾拉著人站起來,“等一下衝出去,一直往外麵衝,不用管我!”


    “不!”


    “我能逃出去!”


    “不!”


    “你不會鳧水,我不出去你也活不成!”齊傾厲聲道,“金熙,聽話!”


    金熙眼眶湧出了淚水,隻是他不承認是哭,而是被煙霧熏的,“齊傾你一定要追上來,我不會鳧水,你不追上來我一定會死的!”


    “閉嘴!”齊傾冷聲道,“死什麽死?我還沒活夠了!”


    這時,艙門被打開。


    濃煙找到了宣泄口,湧了出去。


    “快救火!救火!”外麵傳來了吆喝聲,發財夢破了,若是連這些貨物都保不住,那他們一年的生計就沒了!


    “齊傾——”一個人衝了進來。


    齊傾眼眸一亮,將大氅裹在了金熙身上,在濃煙的掩蓋之下快步衝著那人走上去,隨後伸手將人絆倒。


    沈從和暴怒,正欲反抗,卻發現自己雙手被擒住了,而脖子上抵上了一個尖銳的東西,刺痛隨即傳來。


    “沈三少,麻煩你送我們出去!”


    “你——”


    齊傾加重了手中的力度,發簪刺進了一分,“再動我可就不客氣了!”


    兩人的身高本就有些差距,可是沈從和卻是被死死地製住,無法掙脫,他似乎又一次輕敵。


    而此時,濃煙散了不少,外麵的人也看清楚了裏麵的情況。


    “三少!”


    “讓開!”齊傾怒喝道。


    那沈家的人頓住了腳步,“放開三少!”


    “放我們出去!否則你們沈家就真的要絕後了!”齊傾怒道,這是真的怒了,多日來壓抑的憤怒在這一刻全部湧出,她不喜歡動粗,也厭惡這般解決事情的方式,更恨這種脫離控製的無措之感,“金熙,過來!”


    金熙扔了大氅,走了過去。


    “不要動三少!”


    “讓開!”


    “好!讓開——”


    門口堵住的眾人讓開,真正關心沈從和生死的,也沒幾個,而不關心他生死的,隻想救火,根本不想去攔人。


    “救火!快救火——”


    如今的火勢不但貨物完了,船也完了,都完了!


    ……


    兩夥人一退一往前,等到了船舷邊,整艘船已經開始往一邊傾斜,火勢已經損傷了船體,已經有船員放棄救火跳水逃生。


    “放了三少!”


    此時,已然是白天。


    齊傾沒理會那人的叫喝,環視了四周的環境,最後對金熙道:“金熙,下水!”


    金熙看了看她,點頭:“嗯!”隨後,越過了船舷,直接往下跳,仿佛忘了自己不會鳧水一般。


    “沈從和,我們沒完!”說完,發簪刺入了他的肩膀,將人往前一推,隨後,身形一轉,躍了下去。


    ……


    金熙在水裏掙紮,冰冷的水從眼耳口鼻湧入了體內,忽然間,有一雙手將他往上拉,一直拉著,直到脫離了這可怕的窒息感。


    “咳咳……咳咳……”


    齊傾托著金熙出了水麵,“金熙,別亂動!”


    金熙腦子仍是一片空白,不過在聽到了她的話之後,便本能似的停止了掙紮,“咳咳……齊傾……咳……齊傾……”


    不亂動!


    聽他的話不亂動!


    漸漸的,恐懼也離開。


    “沒事!”齊傾看了一眼眼前傾斜的更厲害的船體,雙腳用力,托著金熙往岸邊遊去,冰冷的侵襲,體力的不足拖慢了她的動作,幾乎可以說是憑借著毅力堅持。


    忽然,水麵激起了一陣水花,水花之中,湧出了一個人。


    沈從和!


    宛若水鬼一般,將她扯住。


    懷中的金熙墜入了水中。


    “齊傾,我們的確沒完!”陰森森的話在耳邊響起,甚至連脖子上的發簪也沒有拔下。


    身子被困住,一道冰冷擱在了她的脖子上,不是她的發簪,而是匕首,齊傾反擊,用盡了一切可以用的手段招式,因為她沒有時間!


    幾番攻擊反攻擊,一抹猩紅在水麵蔓延,刺目無比,也結束了這場纏鬥。


    齊傾終於掙脫桎梏,潛入了水中,搜尋了金熙的身影,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找到了人,潛入,拉起,往水麵遊去。


    出了水麵,卻發現金熙已經失去了意識!


    “金熙!金熙?!”


    沒有動靜,臉色煞白。


    齊傾快速往岸邊遊去,爬上了案,將人放在了泥濘的河岸上,開始急救,“金熙?!醒醒,金熙,醒醒——”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帶走的是生機。


    不知過了多久,便在她開始絕望的時候,金熙猛然嘔出了一口水,隨後,便是激烈的咳嗽,“咳咳……咳咳……”


    空氣湧入肺部,窒息的痛楚開始減緩。


    “齊……齊傾……”


    齊傾看著醒來的人,整個人虛脫地倒在了一旁。


    金熙想起身,可是起不來,隻能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齊傾……齊傾……我沒事……沒事……你別擔心……”


    齊傾沒有給他迴應。


    金熙又緩了好一會兒,方才發覺了不對勁,“齊傾……”他掙紮起身看向她,卻見她麵色發白,疲倦地合眼躺著,“齊傾,你怎麽了?齊傾?”


    齊傾還是沒反應。


    “齊……”金熙正想要伸手撫向她的臉,卻發現她的腹部正一點一點地轉為紅色,他愣了一下,眼眸漸漸地睜大,忽然,驚恐叫道,“齊傾!?齊傾——”


    是血!


    血!


    怎麽會有血?


    怎麽會?


    “齊傾你醒醒!齊傾你醒醒!齊傾——”她怎麽了?怎麽了?


    可不管他怎麽地叫,她還是不醒,隻有那血越流越多,她的衣裳越染越紅,像是要將她的血都給流光了一般!


    “齊傾,你醒醒!你醒醒——救命!救命——來人!齊傾——”驚恐的叫喊在荒涼的蘆葦岸響起,可卻始終沒有得到迴應。


    “齊傾你別死——”


    “來人!來人啊——”


    “齊傾你不許死!不許——”


    不許死!


    不許——


    齊傾你不許死!


    “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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