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目沉思,停頓了好一會兒之後,於明那淡淡的聲音,再一次響了起來。


    在他的敘說之中……


    葉雅清當時哭的驚天動地,將心中所有的委屈、苦楚,通過淚水哭訴出來,而於明原本幹淨整潔的衣服,上麵已經被淚水浸濕了,如同一場傾盆大雨,當頭澆下一般。


    但是,於明卻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埋怨,也沒有多說一句安慰的話語,隻是靜靜的拍打著他母親的後背,如同曾經她唱著搖籃曲、安慰他入睡時的動作一樣。


    小時候的於明,雖然不知道,一個人如果不哭出來,憋在心裏久了,會形成很嚴重的心理疾病。


    但是,他顯然清楚,遇到這種無助的突發狀況時,唯一能做的,就是將心中的苦楚發泄出來,如同他曾經受到委屈時,痛哭一場之後,身心都變得輕鬆起來了。


    不知道過了過久,葉雅清的痛哭流淚逐漸停止了下來,當委屈與無助同時出現時,任何人都會表現的手足無措,更何況是家徒四壁的“於家”!


    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有什麽辦法,可以去求助!


    微風吹佛而來,將原本就顯得寂靜冷清的院子,變得更加的陰冷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雅清終於停止了哭泣,紅腫的雙眼敘說著她的無奈,不過,在一場肆無忌憚的痛哭落淚之後,她顯然清醒了很多。


    發覺了自己的行為,會讓於明造成很大的傷害。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是有些歉意的看著於明。


    然而,當她將注意力放在於明臉上的時候,才終於發覺了,他臉上的表情,竟然是十分的平靜,平靜到嚇人,而他直到現在,竟然都是鹹口不語。


    原本那個愛笑的兒子,似乎經過了這些事情之後,變得突然的沉默起來了,種種異象表明,他似乎有些不正常起來了!


    葉雅清頓時有些著急了,不管受到任何打擊、摧殘,她都要挺過去,因為除了這塊可以升值的地皮之外,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她的兒子了。


    害怕於明精神受到刺激的她,快速蹲了下去,準備進行口頭上的安慰。


    然而,當母子倆雙眼對上的時候,這位才六七歲年紀的於明,竟然對著母親微微一笑,讓處於委屈無助的她,如沐春風!


    那笑容之中,蘊含著很多含義,但是,不管如何,葉雅清提起來的心,終於放下去了,她的兒子還是很正常的,通俗一點,她的兒子並沒有因為打擊而傻掉!


    確認了這一點之後,葉雅清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了,她覺得兒子長大了,變得懂事了,不會在母親無助的時候,如同其餘孩童一般,哭鬧不止。


    似乎看到於明的改變,葉雅清終於露出了一個勉強的微笑,雖然有些強顏歡笑的味道,但是看在於明的眼中,竟讓他終於忍受不住,淚水蓄滿了眼眶。


    不過,他倔強的忍住了,隨著葉雅清去房間之內,將被淚水打濕的衣服換掉,隨後,母子倆帶著唯一的希望,一起向著親朋好友求助去。


    結果,應該是可想而知的!


    原本有些親屬關係的親人,平日裏有些交情的朋友,甚至原本受到於丨大海幫助的人,他們都一一求過了,沒有一個人有能力幫忙,無一例外都是無能為力!


    對於這些農村人來說,麵對著當官人,別說是和他們理論、抑或者談判什麽,就算是站在當官人的麵前,這些普通的老百姓,都會覺得有莫大的壓力!


    或許,雖然時代在改變,但是,延續幾千年的“皇權”,其實是根植人心的!


    年僅七歲的於明,終於看盡了世間的冷暖!嚐盡了人情的百態!明白了所謂的絕望!


    原本清澈的瞳孔、會說話的雙眼,以及時常帶著淡淡微笑的白皙臉蛋。如今,也似乎變得十分的迷茫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已經看不到小孩子該有的童真和靈動了。


    於明雖然沒有“一夜白頭”,但是,在這段簡短的時間之內,他似乎明悟了,心智磨練的十分的堅毅和成熟。


    母子倆走的腿都快斷了,說的嘴唇都快幹涸了,甚至連雙眼,都變得更加的紅腫了。


    但是,並沒有人出手幫忙,哪怕隻是口頭上的。還有些唯恐避之不及的人,甚至連一些婉轉的話,都沒有說,直接惡語相告,驅逐出門。


    因為他們生怕,“於家”這家窮人家,會將麻煩帶給他們,會找他們伸手借錢,會讓他們發現自己的無能……


    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在葉雅清尋遍親朋好友的時候,消息不脛而走了,並不是所有人,都是那麽鐵石心腸,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歡當作旁觀者,可是,他們卻都是無能為力!


    不過,葉雅清和於明,並沒有怪他們!但是,母子倆從原來的希望,逐漸演變成了絕望!


    半夜的時候,結束了這一天的奔走,葉雅清和於明帶著絕望迴到家裏,將中午的剩飯溫熱一下,然而,家裏少了一個人之後,卻難以下咽!


    躺在床上睡覺的時候,於明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覺,想到母親淚流滿麵求人幫忙的樣子,想到父親待在派出所裏麵,至今還不能迴來,年僅七歲的他,似乎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夜深人靜的時候,當確認葉雅清已經熟睡之後,於明終於放心了。


    他將身上所有的東西,都拿了下來,帶上了冬天穿戴的棉手套,哪怕隻有七歲,他也知道所謂的“指紋”是什麽東西,確認一切之後,終於出門了。


    今天突如其來的晴天霹靂,以及後麵的奔走求助,*和精神上麵的雙重打擊之下,葉雅清終於累垮了。


    平常的時候,她睡眠狀態很淡的,隻要於明起床小便,發出一些聲響,她都能立刻起來,生怕於明出現什麽意外。


    如今,當於明大大咧咧走出門,隨後,等待半天,確認葉雅清沒有起床,再次關上房門之後,她竟然毫無察覺。


    可見突如其來的打擊,已經讓她累垮了!


    於明半夜起床,不是出去玩耍,自然也不是出去小便,而是跑到了於永年家裏,小小年紀的他,做了一個決定,那就是將他解決掉,隻要這個人沒了,他們家的煩惱也就沒有了。


    因為在於他看來,一切的因素,都隻是因為於永年。


    於丨大海的工作地點雖然在火葬場,但是也屬於國家民政部門管轄的事業單位,雖然隻是個廚師,但是至少,生活還能勉強維持。


    然而,這些並不是重點,而是小小年紀的於明,經常跑去那個能讓大人都恐懼的地方,因為自己的父親工作的緣故,他似乎並不懼怕這類神鬼傳說。


    見多了死人,也就習慣了!


    因為生活的環境,讓他的心智磨練的十分堅毅,思想比起同年齡來說,更是十分的成熟。


    不過,似乎在這一刻,事到臨頭的時候,哪怕小小年紀就已經十分的成熟了,還是變得異常的緊張。


    現實並沒有幹過這類違法的事情的他,站在於永年院子門口的時候,下意識看了看帶著手套的雙手,他終於想起來了,他竟然忘記將斧頭帶來了!


    但是,他並沒有退縮,哪怕打於永年一頓解氣,他也不枉此行了!


    那個年代,因為建築技術和資金的問題,縣城的房子最高隻有兩層樓,而於永年的家,偌大的院子更加隻是一層的平房。


    當於明繞著他的房子,將所有的窗戶都推了一遍之後,才發現了竟然都被鎖上了,無可奈何,他走到大門口,準備做著最後一次的嚐試。


    果然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抱著試一試的想法,他竟然很容易就推開了於永年的房門。


    “咯吱——”一聲之後,嚇了他一大跳,匆忙向著旁邊躲去,藏在掩體後麵好久、好久,當確認沒有人發現之後,於明再一次走向了房門口。


    然而,現實生活遠比影視作品,更加富有戲劇性,當於明輕鬆推開大門,走進去找了一圈,甚至連廚房都沒有放過,卻發現偌大的房間之內,竟然空無一人。


    哪怕就是這樣,於明也沒有死心,想到於永年這個小混混,今天帶著警察來誣陷於丨大海,哪怕善良老實的他,都恨得牙癢癢的。


    深唿吸幾口氣,下定決心之後,再次跑到廚房,將菜刀拿了過來,隨後原路退出去,將房門輕輕關上之後,退到了大門口,藏在了草堆之中。


    果然是皇天不負有心人,似乎等了一個小時之後,在於明就快要睡著的時候,他終於聽到了於永年的哼唱聲,睡意頓時全沒。


    不遠方的於永年,正釀蹌的走來,手中提著一瓶白酒,臉上在黑夜的籠罩之下,看不清他的真實情況,然而,從他的腳步,以及說話的音調來推斷,他肯定是喝醉了。


    發現這個問題之後,於明深唿吸了好幾次,事到臨頭,他終於有些退縮了,哪怕隻有七歲的他,也知道殺人犯法,但是想到了自己的母親和父親,他又有些猶豫不決了。


    在“解決”和“不解決”之間,於明取舍了很久,直到於永年快走到他前方的時候,他才終於下定決心,讓老天爺來做決定!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半蹲在草叢之中的於明,緩步站了起來,將目光盯著於永年的身體,隨後,直接將菜刀如同“打水漂”的姿勢一般,平拋了出去。


    這就是於明的決定,拋中了,連老天爺也不放過他;失敗了,那麽算他運氣好!


    不過,在菜刀還在空中旋轉的時候,於明並沒有留下來查看成功與否,而是撒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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