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隱秘,馬車直接穿過宮道,直至承昭宮前才停下。


    這裏,是那時豐芷爵安置‘元郡主’的宮殿。隻不過,當時的‘元郡主’是假的,是香附扮成了她。


    這會兒,讓她再來這兒,是什麽意思?


    那一直在前引路的公公向站在車轅上的元初寒示意,可以進殿,盡管她頭上兜帽扣得嚴,未必能看得見他的動作。


    下車,元初寒看著腳下的路,隨著那公公登上台階,身後隨行的是護衛,簡直寸步不離。


    自從‘元郡主’住過這承昭宮後,這裏再也沒有人來住過。平時宮人來灑掃收拾一下,之後便離開,沒人駐足。


    今兒,卻將元初寒引到了這裏,不由得讓她也想起那時候的事情來。


    那時,豐芷爵還是個孩子模樣,但是,對‘元郡主’很不錯。這些,是肯定的,他絕不是在做戲。


    可是現在,他再也不會那般單純,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進入宮殿之中,那公公退下,元初寒則放下了兜帽,在這殿中慢慢的走了一圈。


    香附那時住在這裏,整天心驚膽戰的。現在看看這些東西,還能想起她那時可憐兮兮的模樣。


    若是現在,她肯定不會那麽膽小,隨著年齡的增長,膽子也長了不少。


    轉悠了一圈,元初寒走迴正殿,尋了個椅子坐下,等待著豐芷爵。


    兩刻鍾過去,外麵終於有了動靜。


    守在外的護衛跪地行禮,下一刻,明黃的身影出現在殿門處。


    扭頭看過去,元初寒唇角的笑加深,“皇上。”


    豐芷爵快步走進來,一身明黃,帝王之姿。


    溫暖如春的笑掛在眼角眉梢間,他手上托著兩冊賬目,“皇嬸。”


    聽他喚皇嬸,元初寒不禁也想笑,這稱唿實在有點別扭。


    走過來,豐芷爵抬手按在元初寒的肩膀上,將要站起身的人又按著坐了迴去。


    “今天就我們二人,無需多禮。皇嬸,這是朕之前向你借錢的賬目。朕沒打過欠條,所以,現在開始一筆一筆的給你寫欠條。”放下那兩個賬目,豐芷爵在她身邊坐下,一邊道。


    歪頭看著他,元初寒忽然笑起來,“皇上,你真的要給我打欠條?”


    豐芷爵看著她燦爛如花的臉龐,然後點點頭,“嗯。”


    “行了,我不要你的欠條。就像當時所說,我不要別的,我隻要梅震南遺臭萬年。”與她的目的相比,那點錢又算得了什麽呢。


    “朕給你打欠條,那些該做的朕還是會做。”並不是他給她打了欠條,先前答應的便不作數了。


    “我不要,依咱們的關係,給你錢又怎麽了?你呢,想有自己的兵馬這是正確的想法,作為皇上來說,沒有自己的兵馬才是危險的事情。你放心去做,我支持你,不論是精神上的還是錢財上的。”早日硬了翅膀,她才能去過她想要的生活。


    豐芷爵看著她,幾分清透的眸子浮起若有似無的疑惑,“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你又要懷疑我的動機?不過,懷疑也是正常的。這樣吧,我提個條件,隻要你答應了我這個條件,你就不用還錢了,如何?”臉上的笑淡去了些,這件事她還的確需要豐芷爵的同意。


    “什麽?”看她的表情,豐芷爵也有很多種猜測。


    “這個條件,或許對你有些不公平,畢竟,你身上流著梅家的血液。我要的是,待得將梅震南的罪行昭告天下之後,塑一個他跪著的銅像,放在我家老頭的墓前,讓他跪上千百年。”也讓後世都知道,這梅震南是個什麽樣的人。


    豐芷爵幾許沉默,半晌後輕輕歎口氣,抬手,覆在了元初寒放置在小幾的手上。


    動了動,元初寒沒再動作,隻是看著他,想聽聽他到底答不答應。


    “好。”答應,簡單一個字,沒有多餘。


    彎起紅唇,元初寒抽出自己的手,在他的手背上拍拍,“謝了。”


    豐芷爵微笑,“你那麽恨梅家的人,不會恨朕麽?”就像她說的,他身體裏有梅家的血液。


    “你以為我真是盲目的恨麽?不是的,我的恨也是很理智的。司徒將軍也是梅家的人,可是我卻不會恨他。你呢,更是拐了很多彎兒的梅家人,不算。你是王爺的侄兒,是豐家人。”再說,現在豐家隻有他們倆。


    垂眸,豐芷爵沒再說什麽,梅家人,豐家人,其實這兩個都不是很好的選擇。可是,出身卻不能自己選擇。


    “若是用銀子,跟我說一聲就行了。國庫啊,一道一道的被守著,想取錢可不容易,慢慢來吧。”拿起賬目看,短短的一段時間內,運進宮裏不少的銀子了。


    “你知道很多!”對於他的處境,她似乎很清楚明白。


    “當然,隻要有錢,想知道什麽都不是問題。皇上,你不會也眼紅吧?若是這樣的話,那我可得小心點兒,免得死的不明不白。”看向他,元初寒倒是想知道他心裏怎麽想的。若是像梅震南一樣,那她這可就是養虎為患了。


    “朕有那麽貪婪麽?”看著她,豐芷爵的臉上幾許無奈。雖是少年,可每一個情緒都那般老成。


    “現在看來還不是。”審視他一番,元初寒點點頭歎道。


    “本來就不是。”加重了語氣,眼睛裏的笑卻漸濃。


    看他那樣子,元初寒也忍不住笑,“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和現在差不多,你就是這個樣子的。不過,要多一點憂鬱。誒,那時候你是不是很同情我?”那時候,他真的隻是個孩子而已。


    似乎也想到了以前,豐芷爵點點頭,“是啊,那時都說你活不了多久了。看著你的眼睛,朕卻覺得你很想活下去。”那時候,他覺得和她更像是一個世界的。


    “我就是想活下去才裝病的,不然,我好好的幹嘛要扮成那個樣子。當時我家老頭很憂心,這帝都的局勢他很了解。我若是真的進了宮,就會被梅震南當做人質,他就不得不聽從他的,有一點點的不從,我就很危險。可若是這樣,王爺為了阻斷梅震南的財路,就會殺了我。說來說去,我的下場都隻有死路一條。”怎樣都是死,為了不死,無論怎樣都得拚一把。


    “朕沒有能力保護你,皇叔卻有這個能力,而且他也做到了。朕明白,同時也覺得有些對不住你。因為黨派之爭,將你也牽連進來了。”看著她,豐芷爵一個字一個字的說著,語氣輕緩。


    “要是真覺得對不住我,那就幫我報仇。”舊事重提,元初寒是絕對不會放棄這個的。


    點點頭,“便是你不求朕,朕也會做的。他們太囂張了,朝堂之上咄咄逼人,便是外公倒下了,他們也不收斂。”他的體會不比元初寒的淺,若說除掉他們,其實他更想才對。


    “都有誰很囂張啊?跟我說說。”這些人,便是梅震南倒了也沒嚇住他們。


    “你要幫朕出氣?”看她那模樣,豐芷爵不由得笑起來。


    “不敢誇海口,我先聽聽再說。”若是那些人都像梅震南梅施那樣的變成了死狗,那麽壞人就成她了。


    “你不止敢誇海口,還敢做呢。尚陽郡主,皇後,都是例子。”都是梅家人。


    轉了轉眼睛,元初寒哼了哼,“別栽贓陷害啊,尚陽郡主每天那麽多人保護她,我可接近不了。皇後就更不可能了,居住在深宮之中,我長了翅膀也飛不進來啊。”眾目睽睽之下的梅震南她承認,別人,暫時她不會嘴上承認的,盡管就是她做的。


    “尚陽郡主朕的確不清楚,但是皇後,是朕派人送出去的。”看著她愣住,豐芷爵眼裏的笑意加深。


    看著豐芷爵,元初寒以為自己剛剛聽錯了,“你?”是陳霓啊!


    “你與陳妃見麵的事情,朕知道。”並不是他的眼線聰慧,而是,陳霓向他轉告了一件傷及皇室臉麵的事情。關於消息的來源,陳霓閃爍其詞。不過最後,還是說了真話。


    慢慢的眨眼,元初寒長長地歎口氣,“原來你早就知道我迴來了!”豐離還總將他所做的事視為兒戲,這樣子是兒戲麽?


    “母後,目前已被關在朝宮之中,不能踏出半步。關於某些事,朕還要謝謝你,你沒有亂說。”她早就知道,可是卻沒有走漏一點風聲。


    “所以現在你的後宮,隻有陳妃一人了。”梅家的人,失勢的失勢,除去的除去。他借了她的手,借的神不知鬼不覺。元初寒也不由得讚歎一句,高!


    “嗯。”簡單的迴答,聽起來卻讓人諸多猜想。


    元初寒心裏也明白,陳霓根本也算不得妃子,與犯人無異。


    看著她,豐芷爵輕聲道:“母後雖也是梅家人,但是,她畢竟是朕的母後。朕沒辦法將她交給你,你能理解麽?”把梅施給她,她看起來很開心。但是,宮裏另外一個梅家人,他不能給她。


    “當然理解,她是你母後,現在看在你的麵子上,我也不能將她如何。行了,你別亂想了,我雖然恨不得梅家的人全部死光,可是也有理智。皇上,從現在開始,咱們一同對抗梅黨。功成那天,你不要食言,塑個銅像給我,我要運迴郴州我家老頭的墓前。”站起身,元初寒朝他伸出手,革命的握手。


    看著她的手,豐芷爵抬手握住,“朕不會食言。”


    “合作愉快。”笑眯眯,眼睛彎彎恍如月牙兒。


    豐芷爵看著她,那張燦爛的臉兒,清楚的倒映在他清透的眸中。


    夜幕降臨,馬車緩緩的離開皇宮。無論是外麵的護衛還是這馬車,誰看見都知是攝政王的車駕。可是卻不知,這裏麵坐的卻根本不是攝政王。


    新的一年已開始了大半個月,天氣雖還有些涼,但是每每晌午之際,還是會暖的好似花開一般。


    尋常的晌午,街上卻出了大事兒,街口,一輛馬車堵住了道路,致使前前後後要經過的馬車都堵在了這裏。


    要過路的馬車著急,車夫下車走過去,想要那橫在街口的馬車讓讓路。車轅上沒人,但能聽到那馬車裏有動靜,在外喚了兩聲,沒得到應答,於是便直接推開了車門。


    這一推開不要緊,隻見馬車裏,一個身著朝服的人躺在車廂裏,正在全身抽搐口吐白沫。


    街上轟動了,所有的百姓都在朝那邊跑。官兵得到了報告,也立即的往那邊趕,整個街道人滿為患水泄不通。


    街口右側,是一家生意不太好的茶樓,此時因為街上鬧事,茶樓裏的掌櫃小二都跑出去看熱鬧了,使得這茶樓裏更清淨。


    一個雅間,窗子半開,依稀的能看到一張清雋溫和的臉龐。


    看著官兵將兵部侍郎關石從馬車裏抬出來,豐芷爵的唇角浮起笑意,“真慘。”


    “少貓哭耗子,你心裏樂得不行吧。”桌子旁,元初寒拿著茶杯有一下沒一下的喝茶。這關石是梅震南的心腹,也是梅黨中較為重要的人物。他在兵部,曾數次的克扣虎豹軍的軍餉,司徒律對他也是恨極。


    朝堂之上,他數次誣告虎豹軍無作為,要求豐芷爵將司徒律調迴來,換其他的將領。


    很明顯的,他推薦的人屬梅黨,而換下司徒律的理由也很簡單,司徒律不為梅震南做事。虎豹軍戰鬥力強悍,若是與驍騎營交戰,鐵字軍不如虎豹軍。


    豐離視而不見恍似沒看到一般,任這關石對豐芷爵咄咄相逼。


    所以,造成了現在的情況,豐芷爵對他忍無可忍,而元初寒為了司徒律的虎豹軍,倆人一拍即合,就把這關石撂倒在了大街上。


    關石抽搐的好像整個人要散花兒了一樣,迅速的被官兵抬走送迴府上,而街上的人遲遲不散,議論紛紛,‘鄭太醫’的傳說又甚囂塵上。


    關上窗子,豐芷爵轉身坐下,看著對麵的人兒,他笑道:“很厲害。”上次,他親眼見到梅震南抽搐不止,這次,又親眼見到了關石。


    “是厲害,不過也不能用在所有梅黨的身上。”那樣,梅震南遺臭萬年是甭想了,反而她可能會遺臭萬年。


    “朕知道。但是,還是很厲害。”小小的銀針,簡直所向披靡。


    “成,當你誇我了。事兒辦完了,你迴去吧,我還有事要做。”放下茶杯,她現在也很忙。


    “你這麽忙?本想帶你去看看朕的飛雲騎。”兵馬,他現在也有了。


    “名字不錯。”點點頭,元初寒誇讚道。


    “好吧,待得他們英勇無敵時再邀你觀看。”現在是初始,可能看起來還有點弱。


    “成,我走了。”答應,元初寒笑眯眯的離開,她的確有事要做。


    戴上兜帽,元初寒快步的離開茶樓,坐上馬車,直奔商行。


    商行裏,許久不見的陸潛從西番迴來了。


    大半年不見,他看起來清瘦了許多。


    “小姐,屬下派人跟蹤了那謝老板許久,他在關嶺轉悠了一段時間,然後便去了孜州。他沒見蘇晏,可是卻見了蘇晏手下的人。屬下聯係了孟大夫,他從蘇晏那裏抄錄了一份謝老板遞交的書信,您看。”將一個厚厚的信封交給元初寒,陸潛邊說著。


    接過來,單單是手感就知道這裏麵有多少紙張。


    “孟柒會做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下次不要找他了,他向來不做這種事。”搖搖頭,孟柒能這麽做,也是因為她和他的交情。


    但是友誼就是友誼,這樣不太好。


    “屬下當時也有遲疑,可是追蹤謝老板許久,若是就這麽斷了,屬下不甘。”陸潛也是無法,畢竟隻有孟柒能做到。


    拆開信封,展開信紙,裏麵的內容卻讓元初寒很意外。


    “這、、、蘇晏搜集的梅震南勾結西番的證據?”陸潛之所以會跟蹤那個姓謝的商人,是因為發現他是蘇晏的心腹。他是西番的首富,但是大部分的錢財似乎都在為蘇晏所用。所以,陸潛才會跟蹤他,打算摸底之後對付他。


    但誰也沒想到,他在西番各處轉悠了許久,後來又跑到了大齊來,卻是為了遞送梅震南與西番一些商家勾結的證據。


    梅震南為西番這些商人開通進入大齊的便利通道,讓他們能輕易的將貨物送進大齊來。而送到梅震南那兒的好處費自然也不少,甚至非常可觀。


    “屬下懷疑這未必真實。”陸潛眉峰微蹙,他卻另有想法。


    看向陸潛,元初寒眨眨眼,然後搖頭,“不管真假,這對我隻有好處,沒有壞處。”與他國之人勾結牟利,這帽子扣上罪過就大了。


    陸潛聞言,幾不可微的點頭,“沒錯。”所以,不管這事兒是真是假,可以將它當做真的。


    “真是搞笑,他到底在玩兒什麽?”放下那一摞子的‘罪證’,元初寒很費解。蘇晏這人吧,實在難猜,與豐離有過之無不及。


    “或許這些商家不肯聽從他號令,也或許是西番其他黨派的附屬,他正好趁此機會,可一網打盡。”陸潛猜測,這個有很大的可能。


    “嗯,陸先生說的有理。”這就通順了,蘇晏絕對是這種人。若是他無緣無故的將自己國家的一些商家抖落出來說和大齊的鎮國公有牽扯,那不是沒事兒找事兒麽。


    “不管怎樣,這對我們隻有好處。”稍稍思慮,陸潛覺得當下可以先放一放,待得解決完了梅震南,再與蘇晏鬥不遲。


    蘇晏?元初寒不禁笑起來,這人真逗。大齊朝上爭鬥,他也非要摻合一腳,任何時機都不放過。


    不過,也算他找的縫兒比較準,她很滿意。


    所以,到了解毒之時,她可以再小心一點兒,沒準兒,就留他一條命。


    夜幕降臨,街上那些吵吵嚷嚷的聲音也終於消停了下來。不過街上卻不少來來迴迴的官兵在巡邏,那是因為兵部侍郎關石今天的意外。


    他們或許在抓‘鄭太醫’,可是豐芷爵並沒有下令,定是有他人下令了。可是又不敢鬧得太大動靜,就以巡邏做幌子。


    關上窗子,元初寒哼了哼,任他們折騰吧,能抓到她算他們本事。


    餘光一閃,元初寒扭頭看向門口,果然,一襲暗色華袍的人走了進來。


    已經習慣他走路無聲了,元初寒也不再埋怨,隻是歪頭看著他,紅唇彎彎。


    俊美的臉龐無任何的溫度,豐離一如既往。


    “怎麽想起要對付關石,從他那裏可以得到許多梅震南結黨營私的罪證。”語氣也尋常,他並沒有斥責的意思。


    “因為他一心想要得到虎豹軍,正好你侄兒也因他的咄咄逼人而氣憤不已。所以,順水推舟,我就解決他了。”盡管她知道,在關石那兒能得到很多梅震南的罪證,但實在看不得他蹦躂。


    “忍之一字雖然難捱,但是過於心急卻更容易壞事兒。”在她身邊坐下,豐離眉眼間幾分疲累。


    盯著他看,驀地元初寒翻身跨坐在他腿上,抬手揉著他的太陽穴,“管不了那麽多了,他作惡多端。克扣軍餉,中飽私囊,梅震南倒了他就蹦躂了起來不知收斂,早就該收拾了他。”


    “說的都對,隻是時機不對。”看著眼前的人兒,豐離淡淡道。


    “行,下迴再有這事兒啊,我先過問王爺大人的意思,行不行?”歪頭看著他,幾分刻意的討巧。


    豐離抬手落在她的腰臀間,下一刻用力的拍了一巴掌,清脆的響聲以及元初寒的痛唿一同響起。


    “好疼。”掐住他脖子,元初寒一副恨不得掐死他的樣子。


    豐離任她動作,反正她是不可能真的把他掐死就是了。


    折騰了半晌,反倒折騰的自己一身汗,元初寒放棄,之後軟軟的靠在豐離的身上。


    抬手摟著她,豐離的唇邊漾起若有似無的笑,“越來越瘋了。”以前隻是有瘋的前兆,現在完全爆發了。依他看,她無藥可救。


    哼了哼,元初寒懶得搭理他,抱著他的腰,鼻端飄過的都是他身上的氣息。


    “對了,給你看個好東西。”猛的想起什麽,元初寒一下子從豐離的身上跳下去,鮮少的動作敏捷。


    豐離看著她,亦是幾分無言,靜若處子動若脫兔,說的就是她這模樣。


    將陸潛拿迴來的信封遞給豐離,元初寒一屁股坐在他身邊,示意他打開看看。


    拿出信紙來展開,豐離垂眸看著,下一刻便揚起了眉尾。


    “挺有意思是不是?蘇晏啊,真是蒼蠅,哪兒有縫就往哪兒叮。”上次齊王那件事也是,他被救走之後,就派人先行的跑到帝都來,說齊王和他西番的慶王勾結。


    “罪證不錯,但真實性有待商榷。”豐離翻了翻,隨後淡淡道。


    “管它是不是真的呢,反正這勾結外國的罪名梅震南擔定了。”為了讓他遺臭萬年,這種未必真實的罪證也要當做真的。


    看向她,豐離的眸子幾分探究,“他這麽做目的為何?”


    “可能這幾個商家都不聽他的唄,不想拿錢給他用,他就報複人家。”依他的品性,這個可能性很大。


    豐離沒說什麽,眼裏卻諸多複雜。蘇晏的做法,很詭異,在他看來,更像是討好。


    “不管他目的是什麽,這些罪名我喜歡,這就足夠了。”叛國,這是誰也擔不起的罪名。


    幾不可微的頜首,豐離也不再計較了。她一心要梅震南遺臭萬年無法翻身,他不會施加任何的阻礙。


    “待得這些事情解決了,我就和孟柒鑽心研究解藥。這麽拖下去,也不是辦法,都說解毒說了好久好久了。”從最開始的時候就研究,現在卻仍舊沒有一點頭緒。


    “嗯。”豐離其實是不急的,畢竟找解藥他已經找了將近二十年了。便是最後找不到,他也做好了心理準備。


    “看你這麽鎮定,也不失望也不興奮,我忽然覺得我是否能找到解藥好像都不重要似的。你興奮一下,讓我瞧瞧,算是給我動力了。”捏他的臉,一定要他笑。


    看著她,豐離微微的眯起眼眸,“要本王興奮也很容易。”意有所指,而且很露骨。


    抿嘴,元初寒一副受不了的樣子,下一刻卻笑了起來,“大流氓。我若是到外麵去說攝政王有多不正經多流氓估計都沒人信,誰也想象不了一本正經的攝政王其實比任何人都不正經。你呀,就是俗稱的假正經。”


    “膽大包天,本王要對你處以私刑。”抓著她的手,豐離微微用力,她便撲到了他懷中。


    仰臉兒看著他那明顯不正經的眼神兒,元初寒笑不可抑,“來吧來吧,等你很久了。”


    揚眉,豐離幾分無可奈何,“臉皮怎的越來越厚?”明明以前總是臉紅的。


    “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反擊,她的反應也不慢。


    “那本王的聰明為何你沒學到一分呢?”和豐離比拚反應力,那相當於以卵擊石。


    “你這是人身攻擊,不跟你說了。”翻眼皮,她不愛聽。


    笑,盡管很清淺,卻也足夠融化他孤寒的臉龐。


    捏著她的臉蛋兒,豐離淡淡道:“聽說,青蛙若是氣急了,就會爆炸,你會麽?”


    “我不會爆炸,但是,會咬人。”撲上去,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通狂咬。


    上元節,宮裏不會大操大辦,民間倒是熱鬧。


    禦膳房煮了鮮果餡料的元宵,與豐離一同進宮的元初寒先行一步的趕往景仁宮。


    天色剛剛暗下來,她穿著拖地的披風,寬大的兜帽扣在頭上,乍一看,她好像個巫師。


    景仁宮,宮人退避出去很遠,清淨無人。


    “皇上,我來了,元宵可能吃了?”走進殿裏,元初寒掀開頭上的兜帽,便聞見了元宵的味道。


    餐桌旁,豐芷爵正站在那裏動手向小碗裏舀元宵。聽見元初寒的動靜,他轉過頭來,溫暖如春的笑掛在眼角眉梢間,“可以吃了,快來吧。”


    解開披風隨手扔到椅子上,元初寒走過去,深深地嗅了嗅,“聞到一股玫瑰醬的味道,很香。”


    “各種餡料的都在一起,嚐嚐。”將小碗遞給元初寒,貼心的放上勺子。


    拿著碗,元初寒坐下,舀起一個放進嘴裏,咬開,這個是地莓餡兒的。


    “這地莓從哪裏弄來的?”這個時節,可沒有這東西。


    “去年的,冰凍保存起來的,還鮮吧?”坐下,豐芷爵看著她,一邊輕聲道。


    “嗯,很新鮮,味道一點都沒變。”連連點頭,好吃。


    接著吃,就吃到了玫瑰醬的,好甜。


    看她吃的臉頰鼓鼓,豐芷爵不禁笑,“喜歡吃元宵?”


    “我姓元,元宵也姓元,我們是一家。”盡管是胡說八道,不過她確實挺喜歡吃的。而且,禦膳房裏做的精致,更好吃。


    這種迴答新鮮,豐芷爵笑意加深,“你不是叫元寶麽?”


    “這你也知道?這是我家老頭的專利,他就喜歡喚我元寶。”隻可惜,再也聽不到了。


    說起鄭王,豐芷爵立即住了嘴,而後轉移話題,繼續給她的碗裏舀元宵,“嚐嚐這幾個都是什麽餡兒的。”


    “你不吃麽?”隻是看著她吃,一時間她都懷疑這裏麵是不是下毒了。


    “朕不喜歡吃甜食。”豐芷爵幾不可微的搖頭,一副敬而遠之的模樣。


    元初寒眨眨眼,總算是找到了這叔侄倆不同的地方。豐離比較喜歡甜食的,盡管他吃的不多,可是在一起這麽長時間,她知道一點點。


    豐芷爵不喜歡甜食,與豐離完全不一樣,這麽一看,倒是看出些分別來了。


    兩碗元宵,盡數下肚,元初寒摸著肚子,“吃飽了。”


    “皇叔何時過來?”這麽久了,豐離也沒有來。


    “他可能不會過來了,事情很多。”搖搖頭,豐離本來也沒打算過來。


    “本來都是朕應該做的事情,讓皇叔操勞了。”確實本來都是他要做的事情。


    “你們倆也用不著這麽客氣。他呢,是不忙不習慣,暫時的,你就隨他吧。”除掉梅震南,他們倆再搶奪也來得及。


    豐芷爵但笑不語,燈火中,他清雋的臉龐也幾分朦朧。


    “我迴去了。哎呀,吃的好飽。”站起身,元初寒摸摸肚子,吃撐了。


    “朕送你吧。”天黑了,盡管宮燈明亮。


    “不用了,有護衛跟著我過來的。”她走到哪兒護衛都跟著,不會有什麽事兒。


    “正好朕也沒事,走吧。”拿起她的披風,豐芷爵走過去幫她披上,比她高,做起這些事情來也得心應手。


    元初寒看了他一眼,隨後輕笑,“好侄兒。”


    豐芷爵也笑,“做長輩感覺很好是不是?”


    “還成。若是我的侄兒都像你這麽乖,那倒是不錯。”占著便宜,元初寒很開心。


    豐芷爵隻是笑,隨後陪著她一同走出景仁宮。


    夜涼如水,這個時節,每每夜晚都是這個溫度。


    攏緊了身上的披風,元初寒整個人都罩在其中,因著身邊豐芷爵的襯托,她看起來就更嬌小了。


    “禦花園的梅花已經開了,無事的話,明天去看看。”豐芷爵輕聲說道,這種氣溫裏,他的聲音聽起來幾許暖意。


    “嗯,這個季節梅花確實已經開了。哎呀,一年又一年,梅花再開幾次,我就老了。”去年梅花開的時候,她還是這宮中的太醫呢。


    “哪兒那麽容易就老了,你年輕著呢。”比他大幾歲而已。


    “老還不很快?我剛見你時你還沒我高呢,現在卻比我高出一個頭來。”歪頭看著他,因為兜帽寬大,擋住她的視線,不過卻能看見他的肩膀。


    這倒是真的,豐芷爵也猶記得剛見到她時的模樣。他抬頭,看見的就是她滿臉的紅瘡,瘮人的很。


    拐進宮道,一陣冷風吹來,元初寒抱緊了雙臂,卻在瞬間停住了腳步。


    見她停下,豐芷爵也停了下來,看著她,幾分不解,“怎麽了?”


    元初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你有沒有聞到這空氣裏,一股血味兒。”


    豐芷爵眉峰微蹙,嗅了嗅,這空氣中確實夾雜著一股奇怪的味道。


    “皇上,王妃,後退。”後麵,護衛快步追上來圍在他們身前。身後,是提著宮燈的宮人,以及在外圈擺開陣勢的大內侍衛。


    摘下兜帽,元初寒環顧了一圈四周。宮牆很高,夜幕漆黑,幽幽光線中,幾分詭異。


    一步走至豐芷爵身邊,元初寒抓住他的手,“走。”


    後退,快速的退至那一行宮人之後。


    兩人一同環顧四周,可是憑借他們倆的目力和耳力,根本就發現不了什麽。


    “這是宮裏,不會有人闖進來的。”豐芷爵搖搖頭,覺得或許是他們緊張了。


    “有漏洞你也不會知道。”元初寒扯著他的手,一邊站在他身前。


    看了一眼站在他麵前的人兒,豐芷爵微微蹙眉,“你站到朕身後。”說著,拽著她往自己身後塞。


    “算了吧你,你又不會武功。”不聽他的,她依舊站在前麵。


    “你會武功?”豐芷爵反問,她也不會。


    “不會。但是,我是你長輩。”扭頭掃了他一眼,要他閉嘴。


    豐芷爵不語,卻看著她的後腦勺若有所思。


    就在此時,尖嘯的聲音劃破黑夜,使得所有人都仰頭看向天空。


    可是,夜幕漆黑,根本就看不見什麽。不過,前方的護衛卻在同一時刻動了起來。刀劍揮舞,砰砰砰,打開的是順著宮牆外射過來的流箭。


    元初寒扯著豐芷爵蹲下,硬生生的將他擠到牆角,她大半個身子都壓在他背上。


    叮叮叮,流箭射在宮牆上,發出震耳的聲音。而且好像就在耳邊,幾乎都聽得到它們打在宮牆上又落在地上的聲音。


    元初寒也心驚膽戰,同時也在猜測誰這麽大膽居然跑進宮裏來了。


    在這兒埋伏截殺她,也或許是截殺小皇上,總之,九分的可能是梅黨。


    還在想著,那被自己護在身下的人卻一個大力將她拽了下來。根本來不及掙紮,豐芷爵就半抱著她往宮門那裏跑。


    叮!一隻流箭射在他們的腳邊,元初寒隻來得及看一眼,就被豐芷爵壓在牆角處。


    他唿吸劇烈,明顯很緊張。


    這邊的動靜引來了禁衛軍,更大的打殺聲起,寧靜的皇宮被徹底擾亂。


    無數的黑影由宮牆外躍進來,護衛與大內侍衛合力拚殺,奮力的護住他們身後的宮牆一角。


    然而,對方人太多,這宮道外又有一部分在攔截禁衛軍,這裏就成了孤島。


    呯呯砰砰,打鬥的聲音震得元初寒和豐芷爵兩個人的耳朵都是麻的。隻能在那一角避身,而很顯然的,這裏也已經不安全了。


    “咱倆得離開這兒。”被壓著,元初寒邊掙紮,邊大聲喊道。


    “好。”豐芷爵大聲的迴應,同時拽著她站起身,可是走了兩步就又被逼的蹲下了身。


    大內侍衛的防護一角被衝開,兩個黑衣人長刃在手,直奔兩人而來。


    一手拽著元初寒向旁邊躲,倆人不會武功,速度都要慢一些。


    長刃朝著兩人緊握的手劈下來,元初寒霎時鬆手,豐芷爵卻更加用力的抓緊她。同時身體閃過去,護住元初寒,以背部抵擋刺客的長刃。


    他速度快,劍也更快,落下,順著他的後肩劃過。豐芷爵悶哼一聲,明黃的龍袍霎時被血紅浸染。


    元初寒背靠著宮牆,眼前的一切盡數落在她眼睛裏。下一刻拽著豐芷爵往宮門的方向跑,盡管那裏也是死路。


    刺客逼近,無處可逃。豐芷爵腳步踉蹌,失血過多。


    元初寒拽著他站在牆角,同時擋在他身前,眼見著長刃落下來,她也不可能躲開,能做的就是閉上眼睛。


    以為下一刻來臨的就是疼痛,可是沒感受到疼痛,聽到的卻是叮的一聲。


    睜開眼,神兵天降,跟隨在豐離身邊的護衛衝入了宮道。


    熟悉的身影就在眼前半米處,幾乎能聞得到他身上的味道。豐離手持長劍,正與一刺客纏鬥。


    見他動武,元初寒的心髒都停跳了一拍,他不能動武。


    “豐離!”喊了一聲,換來的是豐離距離她更近的後退,而且很明顯的,他腳步幾分不穩。


    左側,一把長劍破空而來,直奔元初寒身後的豐芷爵。


    豐離在同一時刻迴頭看了他們倆一眼,也發現了那破空而來的劍。身影一閃,元初寒與豐芷爵二人同時被他撞迴牆角,而他以身體擋住了兩個人,長劍準準的插進他的左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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