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豐離拖著‘病體’離府上朝了。


    他經不住朝臣以及小皇上派人三番四次的來請他,終於上朝了。隻不過,他便是上朝了,也無法像之前那般忙碌,因為身體會撐不住。


    每日軟轎抬著他出府進宮,下午時分又用軟轎抬著他迴來,恍若貴婦人似的,不用自己走一步路。


    他輕鬆的忙碌,元初寒也整日不在府中,近來許多人去濟世堂預約找她瞧病,她小神仙的名字已經在帝都廣為流傳了。


    各自忙各自的,倒是互不幹涉,隻是晚上會見一麵。元初寒向他詢問香附的情況,這都許多天了,也不知宮裏情形如何。


    豐離完全坐得住,話也不會多說,看來他的計劃在進行當中。


    上午時分,濟世堂的後院藥材飄香。


    這是新進的藥材原料,需要分門別類,再分別進行烘焙切開,每一道工序都不能出錯。


    文術和梓旭在忙活,柳蝶則站在院子一側的桌子邊切藥。


    她明明一護衛,現今卻連這種事情也做,倒著實讓文術和梓旭倆小子意外。而且,人家有武功,做起事情來相當快。


    就比如這切藥,切十斤藥他們需要半個時辰,而人家柳蝶,一刻鍾就切完了。


    元初寒很是閑適,坐在一旁曬太陽,整日的在這些草藥當中,唿吸之間都是草藥味兒。


    “柳蝶啊,你就別做了。你沒瞧見那兩個小子開始偷懶了麽,因為你一個人抵得上四個,這倆人故意拖拉等著你去做呢。”靠在椅子上,元初寒掃了一眼那兩個小子,偷懶偷的如此明顯,讓她也看不過去了。


    柳蝶看了他們倆一眼,手上動作不停,“都堆積在這兒太礙事,趕緊收拾走才行。”太亂了她看不過眼。


    “你們倆,瞧瞧人家柳蝶。你們倆要是有這覺悟,藥佛山都能挖空了。趕緊幹活,再說話小心我紮你們。”手中閃亮而過,那是銀針。


    文術立即縮脖子幹活,梓旭倒是瞅稀奇似的盯著元初寒手裏的銀針,他隻見她給別人紮過了,紮在他身上,不知是什麽樣兒。


    “怎麽,梓旭想試試?柳蝶,前幾天你躍躍欲試的,今兒你來?”捏著銀針,元初寒笑得堪比陽光般燦爛。


    聞言,柳蝶立即放下手裏的刀,轉身走過來,接過元初寒手裏的銀針。


    元初寒抬手,食指轉了轉,最後指在了梓旭的腦門兒上。


    順著元初寒的手指方向,柳蝶捏著銀針運力,銀針恍若中邪似的帶著千鈞的力道射了出去。


    下一刻,梓旭痛唿大叫起來,腦門兒上,銀針紮在那裏顫巍巍。


    一屁股坐在地上,梓旭求饒,好疼啊。


    文術在一旁笑,總算有人比他倒黴了。


    那邊,元初寒連連點頭,“柳蝶,你有武功真是厲害。就是我沒這個天分學不了,否則我也肯定學幾招,專門用來對付這些不聽話的學徒。”


    柳蝶十分酷,“小姐可以隨時吩咐柳蝶,柳蝶十分願意代勞。”


    “好,下次再有人不聽話,我就讓柳蝶代我出手。柳蝶沒學過,所以下手之時不免力道不準,這若是哪一次紮的深了,留下什麽後遺症我可不負責。”元初寒笑眯眯,對於嚇唬這些不聽話的學徒,她經驗很足。


    文術連連點頭,他肯定聽話。


    梓旭拔出銀針,終於沒那麽疼了,眼淚汪汪的看了看元初寒,然後湊近文術,“後遺症都有什麽呀?”


    文術手上幹活,頭也不抬,“口眼歪斜流口水,半身不遂下肢癱瘓,都有可能。”


    “啊?”梓旭手一抖,銀針掉落在地。這麽厲害!


    立即幹活,倆人一個比一個動作快,不敢再偷懶。


    元初寒這才滿意,作為學徒,就該這樣。


    柳蝶走迴去繼續切藥,她一個人的確抵得上四個人。


    半晌後,在前廳的顧逸笙匆匆而來,“鄭大夫,有人來請你去瞧病了。隻不過,看他們好像不是一般人啊。”


    柳蝶立即放下手裏的刀,將自己的劍抓在了手裏,幾步走至元初寒身邊。


    “不是一般人?怎麽個不是一般人?”元初寒倒是稀奇了,顧逸笙看見誰也沒有這麽驚訝的時候。


    “看起來,和柳姑娘有點像。”看了看柳蝶,顧逸笙說道。


    元初寒扭頭和柳蝶對視了一眼,“哪個府裏的護衛?”有護衛的那肯定不一般。尋常富貴人家的府邸中,有的那叫護院,和護衛可是不一樣的。就是這穿著以及武器,都差幾個檔次。


    “像。”顧逸笙點頭,他就是這麽認為的。


    “去看看。”站起身,元初寒抖了抖裙子,她倒是想見見。


    柳蝶立即跟隨,這種時候她是必須得跟著的。


    走進內室,然後順著內室的門走向前廳,結果走在最前的顧逸笙一掀起簾子時,柳蝶就刷的退到了一邊隱蔽了起來。


    柳蝶一動作,元初寒也驚了一下,示意顧逸笙放下簾子,她盯著柳蝶,“怎麽了?”


    柳蝶臉色如冰,“是國丈府的人。”


    “什麽?”元初寒也慌了,來這裏找她,莫不是揭穿她身份了?


    “郡主,咱們走。”抓住元初寒的手,柳蝶誓死不能讓元初寒落入梅震南的手上。這是她的任務,她的職責,便是豁出這條命去也不能失手。


    “別慌別慌,讓我先見見他們再說。你先別出去,難保不會被認出來。”安撫柳蝶,元初寒同樣心裏沒底。


    “郡主,不能涉險。”他們外麵有四個人,這裏隻有她有武功,她也沒把握會勝。


    顧逸笙站在一邊,瞧著她們倆,半晌後小聲道;“鄭大夫,柳姑娘,他們剛剛來說,是請鄭大夫為他們家主人瞧病。”


    看向顧逸笙,元初寒點點頭,“沒事兒,我先出去看看。”


    柳蝶仍舊不放心,手中的劍出鞘,靠在那裏,準備動手。


    顧逸笙挑起簾子,元初寒長舒口氣,然後二人走了出去。


    外麵,那四個人看起來的確不同,那身上的氣息和豐離的護衛十分相似,說他們是普普通通的護院,絕對說不過去。


    梅震南的護衛也絕不是普通的,單單看他們這架勢,就知道功夫不一般。若是柳蝶真和他們動起手來,柳蝶未必能占得到便宜。


    “幾位,這就是小神仙鄭大夫。”顧逸笙笑嗬嗬的介紹,站在元初寒身邊不挪動腳步。


    四個人上下審視了元初寒一番,其中一人拱拱手道:“小神仙,我家主人身患重疾,請小神仙移步,隨我們走一趟。”口氣生硬,看起來真的不像是來請人的。


    挑眉,元初寒搖搖頭,“我向來在濟世堂坐診,從不出診。”


    “這是出診費。”另一人直接掏出一遝銀票來,不差錢。


    “哇哦,貴主人出手闊綽啊!顧先生,這些錢夠出診費麽?”看著顧逸笙,元初寒是想去的。若瞧病的真是梅震南,她正好去探探他的病情。到底是像豐離似的裝病,還是真的病得很重。


    顧逸笙覺得不妥,她不應當涉險。


    “這、、、”遲疑,顧逸笙遲疑的不是錢多少,而是覺得不妥。


    然而,那幾個人卻認為顧逸笙覺得錢少,又拿出一遝銀票來。


    眼睛睜大,元初寒覺得她勢必得走這一趟了。如今,她反倒覺得梅震南有三分之二的可能是真的受傷了,絕不是豐離那般假裝。


    “既然貴主人這麽有誠意,那麽,我就破個例。顧先生,收著。”拿過銀票,元初寒塞到了顧逸笙的手裏,她去。


    顧逸笙拿著銀票,還是覺得不妥。


    “等一下,我需要整理一下藥箱。”笑得燦爛,元初寒轉身走迴內室。


    柳蝶在內室裏聽得清楚,元初寒進來了,她一步上前,“郡主,您太草率了。”


    “放心,我正好去瞧瞧梅震南如何了。豐離想必也是不知道梅震南的具體情況是不是?他們倆倒是挺像,都不信任太醫院的太醫,也不敢要他們給負責治療。否則梅震南也不會派人來找我這個新晉的小神仙,正好我去探探虛實。你要是不放心的話,就在後麵跟著。”拿出自己的卷鎮查看了下,都齊備著。


    柳蝶也無法,元初寒已經答應了,想了想隨後道:“郡主一定要小心,屬下會一直跟著的。”


    “嗯,放心吧。”笑眯眯的點頭,她兩手空空的走出去,哪有什麽藥箱。


    走出來,顧逸笙仍舊用不讚許的眼神看著她,她則笑得燦爛的朝他揮揮手,然後衝著那四個護衛點頭,“幾位,咱們走吧。”


    “小神仙,您的藥箱呢?”她說她迴去拿藥箱,可是藥箱呢?


    “我的藥箱就是銀針,幾位還有問題麽?”挑眉,作為神醫的驕傲,她還是有的。


    幾個人分別讓開,請她先走。


    走出濟世堂,外麵一頂略顯低調的轎子停在門口,四個轎夫穿著普通,和那四個護衛差不多,故意的穿著便裝。


    隻可惜,他們身上的氣息用衣服擋不住,又被柳蝶一眼看穿。


    坐進轎子裏,元初寒倒是新鮮,她第一次坐這玩意兒。


    起轎,很是穩當,元初寒笑眯眯的靠坐著,真舒坦。怪不得梅震南喜歡坐轎呢,這玩意兒比馬車好多了。


    轎夫一路抬著,那四個護衛前後跟著,這陣勢不一般。就算他們不說來自何處,長眼睛的都看得出,他們絕對不是一般府裏的人。


    柳蝶遠遠的跟著,街上人來人往,倒是便於她藏身跟蹤。


    轎子一路走,出了主街走進僻靜的巷子,最後兜兜轉轉,走進一兩麵高牆的小巷。


    一扇朱紅的小門開著,轎夫抬著轎子直接進去了,坐在轎子裏聽到了關門的聲音,元初寒倒是心生幾分不安。這門被關上了,柳蝶也進不來,梅震南若真是把她就此的抓住,她真飛不出去了。


    “小神仙,到了。”驀地,轎子停下,外麵那護衛在說話。


    穩定了下心神,元初寒起身走出轎子,入眼的便是一條長廊,現在轎子停在走廊盡頭。


    “別叫我小神仙,我姓鄭,叫我鄭大夫就行了。”笑眯眯,她這張臉倒是對的上她的職業。笑得良善,患者也會自動的放鬆心情。


    “鄭大夫請。”護衛抬手,示意她走上長廊。


    走上去,那四個護衛跟在她身後,元初寒倒是有幾分的心驚。她也不會武功,若是身後的人忽然給她來一下,她躲也躲不過。


    然而,這四個人沒有對她做什麽,隻是引路。


    走下長廊後,直接走進了一個小院兒。


    這小院兒裏裏外外都是帶刀的護衛,如同豐離的居室,被保護的滴水不露。


    邁進小院兒,鼻端依稀的就飄過了藥味兒,元初寒腳步停了下,隨後道:“貴主人受了外傷?”


    “鄭大夫如何得知?”身後的護衛一詫,問道。


    “藥味兒。”伸手指了指無處不在的空氣,她是專業的,熟識各種藥材藥性。


    “鄭大夫不愧為小神仙,請。”走上台階,護衛推開門,請她進去。


    邁步進門,藥味兒更濃鬱了,丫鬟小廝滿屋子都是,這陣勢就不一般。


    順著護衛的指引,穿過大廳走進內室,豪華的臥房麵積很大,入目的任何擺設都是精品,怎是一個富貴了得。


    然而,這些都不是吸引元初寒的,吸引她的是那垂墜著白色紗幔的大床外的人。


    那是一個穿著白色太醫院官服的中年男人,下巴上留著胡須,眼角眉梢間蕩漾著一抹孤傲。


    這人是誰,元初寒知道啊,他是從郴州走出去的,是以前藥佛山的主人,閻王愁季三陽。


    季三陽看見了元初寒,那臉上閃過一抹鄙視,似乎知道她是誰。


    “鄭大夫,請。”護衛指引元初寒上前,那邊季三陽也走到了一邊。


    元初寒不甚在意,但凡有點本事的人都心高氣傲,她見多了。以前家裏的那些個堂哥堂姐,在她麵前也是這副嘴臉。


    於床邊的椅子上坐下,元初寒看了看那遮擋的厚重的紗幔,根本瞧不見人。


    “老爺,小神仙請來了。”護衛站在對麵,低聲的說道。


    下一刻,一隻手從紗幔後伸了出來,皮膚有些鬆懈,明顯是個上了年紀的人了。


    搭上兩指,元初寒麵色鎮靜,果真是請她來看病的。


    “失血過多,怕是還傷了筋脈。不知我能否看看這位大人?”鬆開手,元初寒一字一句道。


    護衛麵色有遲疑,不過床後的人卻說話了,“看吧。”那聲音明顯有些力氣不足。


    得到命令,護衛伸手撩開了紗幔,床後的人也進入了視線。


    床上,錦被在床,一個麵貌周正的老人靠在床上,鬢邊發絲花白,可是那雙眼睛卻不顯老相。因為受傷,臉色很蒼白,略顯有氣無力。


    看著他,元初寒暗暗的深吸口氣,這就是梅震南!


    梅震南見元初寒瞧著他,他麵色不變,“認出老夫是誰了?既然認出也就好說了,姑娘該怎麽做,應該很明白了。”


    一詫,元初寒站起身,“您是、、、您是梅大人。”


    梅震南幾不可微的點頭,“隻要你不出去亂說,老夫就保你日後前程似錦。”


    “啊?哦,我明白我明白。任何一個患者的病情在我這裏都是*,作為大夫,我有權保護患者的*,我不會亂說的。”前程似錦?什麽意思?


    那邊季三陽冷眼看著元初寒,似乎聽她那略有諂媚的話語很不屑。


    “來吧。這些日子以來,老夫用了很多的藥。這傷是愈合了,可全身仍舊無力,甚至唿吸都不順暢。”梅震南慢慢的掀開覆蓋在胸口的被子,一邊說道。


    他如此鎮定,倒是讓元初寒很是佩服,不愧是能和豐離鬥智鬥勇的人,果真不簡單。單單這份兒氣韻,就不是一時半會兒能修煉出來的。


    伸手揭開梅震南的中衣,右側肩頭下五公分處,一處刀傷幾近好轉。


    用的藥都是最好的,所以這外傷愈合的很快。


    手指在傷口附近按壓,元初寒微微蹙眉,“大人您筋脈受損,這接的不是很完整。與肺腑相連的筋脈仍舊有損傷,所以您才唿吸不暢。”


    “胡言亂語,筋脈不入肺腑,何來仍舊有損傷一說?”驀地,季三陽開口斥責,說元初寒是亂說。


    元初寒挑眉,扭頭看向季三陽,“閻王愁季三陽,您是神醫,也是前輩。最擅長的是各種疑難雜症,據說這世上沒有的雜症在您這裏也能治愈。隻是,季前輩可知,晚輩最擅長的是什麽?晚輩熟識人體上下的每一處經脈,包括這五髒六腑當中的。晚輩是否在胡言亂語,梅大人隻要準許晚輩紮一針便知。”拿出卷鎮,元初寒鎮定自若。


    季三陽仍舊是不信,五髒六腑之內根本沒有筋脈。


    梅震南看著元初寒,盡管季三陽說出了自己的懷疑,但他似乎仍舊想試試元初寒的銀針。


    “準。”梅震南撐著坐起身。


    元初寒展開卷鎮,一邊道:“梅大人您不用緊張,我的銀針,可是救過無數的人。”說著,手指靈巧的取出一根銀針。以兩指挾夾,快且準的紮在了那處刀傷左側的兩公分處。


    銀針入兩公分左右,元初寒鬆手,屈指一彈,銀針尾端顫巍巍,梅震南立即感到唿吸一暢。


    抬眼看向梅震南,元初寒笑眯眯,“梅大人感覺如何?”


    梅震南也露出笑意,“唿吸順暢了。”


    “唿吸順暢了,血液中氧氣就充足了,您全身也就有力氣了。不要擔心,再連續紮幾日,您就痊愈了。不僅能下床,而且還能健步如飛。”用兩隻手指比劃著走路的姿勢,她笑得堪比朝陽。


    梅震南點點頭,“你這小神仙的名字果真不是虛傳。”


    “那梅大人您說說,是神仙厲害,還是閻王厲害?”得到了梅震南的肯定,元初寒開始為難季三陽,誰讓他剛剛說他胡說八道的。


    季三陽臉色難看,同行是冤家,這話沒說錯。


    梅震南也笑,“你這小神仙不止醫術高,還伶牙俐齒。算了,你這神仙更厲害。”給予肯定,梅震南還在笑,可見心情是不錯。這麽一看他笑吧,看起來還挺慈祥的。


    元初寒笑得開心,這大齊權勢最大的兩個人物都肯定了她的醫術,作為醫者,她絕對驕傲。


    時間到了,元初寒取針,梅震南覺得唿吸順暢了,便想起身下床。


    護衛扶著,他確實比剛剛有力氣多了,站起身走了兩步,雖是肺腑還有些疼痛之感,可相比較唿吸不暢,這疼痛算不得什麽。


    元初寒站在一邊笑眯眯,盡管她是有心直接讓梅震南嗝屁,可他若是掛了,那麽她今天也甭想走出去。


    “你小小年紀,醫術如此高超,的確非比尋常。想不想進太醫院啊?”走了兩圈,梅震南又迴到床邊坐下,忽然問道。


    元初寒轉了轉眼睛,“太醫院啊?雖然在民間開個醫館坐閑診也能賺不少,但想來在太醫院賺的更多吧。”進太醫院?元初寒忽然覺得很不錯。隻是,若真進太醫院了,她豈不是迴不了郴州了?她還是得想想。


    “錢乃身外之物,看看季太醫,如今聲名遠播,便是你這小神仙不是也得恭他一聲前輩。”看了一眼季三陽,梅震南還是在笑著,隻是那邊季三陽卻低下了頭。


    “這個,我還是再想想吧,畢竟太突然了。能給梅大人您診病,那絕對是我的榮幸。我出去也絕對不會亂說,梅大人盡管放心。”她得想想。


    “不急,你也說過這針灸還需幾日,不如就住在府上吧,慢慢想。”梅震南要留她。


    “多謝梅大人,我還是迴濟世堂吧。今晚還有個病人預約了來瞧病,我得迴去給人家治病,不能言而無信不是?大人您若是不放心的話,那就派兩個人一直看守著我?”這樣總行了吧。


    “不用。迴去吧,明日自有人去接你。好好想想,進入太醫院的機會很難得,有老夫保你,你必暢行無阻。”梅震南沒說威脅她不準泄露今日之事的話,反而是用其他的利益來誘惑她。老謀深算,說的便是如此。


    元初寒心裏都懂得,這梅震南的確很高,從頭至尾,一句威脅她的話都沒說。


    “那在這裏,我就多謝梅大人了。”鞠躬,元初寒看了一眼季三陽。故意的點頭笑得燦爛,氣得季三陽臉色更難看。


    囑咐了一番注意事項,元初寒才離開。而且梅震南還賞給了她一隻鐲子,她直接套在了手腕上。


    這梅震南也好的差不多了,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也能上朝了。這看起來吧,梅震南還是不錯的,最起碼表象是那樣的,和豐離那張孤絕的臉比起來,梅震南更平易近人些。


    隻是,這世上有一種人叫做笑麵虎,笑得越和善,就越危險。這梅震南應當就是這種人,比豐離危險多了。


    順著原路的走下長廊,元初寒又坐進了轎子裏,由那四個轎夫抬著,給她送出了梅府的大門。


    聽到關門的聲音,元初寒不禁的長吐一口氣,出來了!


    果真是找她來給看病的,這梅震南應當是急於下床上朝,否則也不會將她這民間的大夫都找去了。


    太醫院的太醫,真正的本事比吹噓出來的可要差多了,什麽閻王愁,嘖嘖,不過如此。


    今兒也算驚心,自己這條小命保住了,還見到了梅震南。


    轎子一路返迴,將她送迴了濟世堂,從轎子裏出來,那幾個護衛和轎夫便離開了,並且言明明兒晌午過後便會來接她。


    看著他們離開,元初寒笑眯眯的走進醫館,還沒等和迎麵走來的顧逸笙說話,一道聲音就從內室傳進了耳朵裏。


    “滾進來。”


    一哆嗦,元初寒睜大眼睛,盯著顧逸笙,無聲的問道:“他來了?”


    顧逸笙點點頭,他就是來告訴她這事兒的。


    咽了咽口水,元初寒點點頭,告訴顧逸笙放心,然後舉步走進內室。


    內室,好多人。


    環顧了一圈,都是豐離的護衛,個個手裏帶著刀,而且都沒來得及換便裝,這是匆匆趕來的。


    再瞧那坐在主位的豐離,他也沒換便裝,暗色的華麗長袍,滾著金邊兒;墨發用金冠束起,滿身壓勢磅礴而來。


    這陣勢,讓元初寒無意識的後退了一步,“這、、、王爺大人,您從宮裏來的?”


    看著她,豐離的眼裏浮起明顯的安心之色,掃了一眼滿屋子的護衛,他們下一刻轉身走向了後院兒。


    隻剩下兩個人,元初寒輕籲了一口氣,之後幾步竄到豐離身邊,她小聲道:“我見著梅震南了。”


    “膽子不是一般的大,敢跟著他們走。”看著她,豐離幾分怒意。


    “當時這裏隻有柳蝶一個人,哪敢和他們動手啊。我自然就得跟著他們走了,正好也探探那梅震南的虛實。他真受傷了,而且人家是真的失血過多,傷了筋脈。”坐下,元初寒侃侃而談,順道還諷刺了豐離一番。


    “所以,你給他治療了。”否則,她也不會這麽完好無損的出來。


    “是啊,紮了一針,他唿吸順暢了,身體有力氣了。不過我還得再去幾次,才能將他醫好。他呢,為了堵我的嘴不讓我亂說,還保我進太醫院,並且前程似錦。”盯著豐離,元初寒眉眼彎彎。


    看著她,豐離的臉幾分冷色,“你答應了?”


    “沒啊,我說我得考慮考慮,太突然了。王爺大人,你覺得我進太醫院怎麽樣呀?”看著他,其實元初寒沒答應,也主要是想問問豐離的意思,畢竟人家腦子好使。


    “太醫院,烏煙瘴氣。你想進去?”豐離看著別處,幽深的眸子看不穿。


    “沒什麽想不想的,既然人家都許給我了,我若是拒絕的話,好像有點危險。要說這梅震南確實不一般,他笑嗬嗬的看起來挺和善的,而且也沒威脅我。比你這嚇人的模樣好太多了,不如王爺大人你也笑笑。”盯著豐離的側臉,簡直絕凜的能凍死人。


    轉眼看著她,豐離驀地抬手,屈指在她腦門兒上重重的彈了下,“膽大包天。”


    捂著腦門兒,元初寒哼了哼,“不笑就不笑,你快說啊,我進太醫院行不行啊?”


    “也未嚐不可,有國丈保你,前程似錦不成問題。”豐離的指在桌子上慢慢敲擊,似乎他又有其他計劃了。


    “真的?那我可就答應了。明兒晌午過後他們就來接我了,再去給梅震南針灸,我呢,就答應了啊。”看著豐離,元初寒心裏也有底了。


    “答應吧,進了太醫院,也免得你總想著迴郴州。”豐離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淡淡道。


    聞言,元初寒心裏咯噔一聲,“王爺大人,你這話什麽意思啊?”莫不是,他知道了這醫館背後的秘密?


    “什麽意思?需要本王一件一件的說給你聽麽。”他的臉色,可不是太好。難保他不會說著說著,就生氣了。


    立即搖頭,元初寒恍若撥浪鼓一般,“不要不要不要,我知道了,我不想著迴郴州就是了。進了太醫院,沒準兒我還能看見香附呢。”在這外麵晃蕩,豐離又不跟她說香附的情況,她幹著急。


    “往後,郴州隻是你的故鄉,別再想著迴去了。”似乎滿意了,豐離淡淡道。


    撇嘴,元初寒歎口氣,既然如此,她就在這帝都紮根吧。


    待得豐離解除了她和小皇上的婚約,她就是個自由人了。重病的元郡主會迴郴州,而她小神仙則會長留帝都,甚至躋身太醫行列。


    女太醫,她是這大齊頭一個。


    “對了,這是今兒梅震南賞給我的,看看值錢不?”說著,元初寒伸出左手,一個玉鐲子套在手腕上。


    看向那鐲子,豐離幾不可微的眯起眼睛,“喜歡?”


    “值錢就喜歡,不值錢的話,扔了我也不可惜。說嘛,值錢麽?”晃著手腕,元初寒笑眯眯的問道。


    “值錢。”國丈賞賜的東西,怎能不值錢。


    “值錢就好,迴家後我就給兔子戴上,它那小粗腿正好能套上。”兔子,就是那隻胖的不得了的狗。


    豐離薄唇微揚,她的話他喜歡聽。


    “哎呀,我好像不能迴去了。你說,梅震南會不會派人在外麵看守?那你們出去時也得小心點兒啊,你太惹眼了,就是穿的破破爛爛,也能一眼就認出來。”思及此,元初寒忽然覺得不太好。


    “放心吧,這小小地方困不住本王。”站起身,豐離麵色無波,那雙幽深的眼睛藏納萬千,根本看不穿他在想什麽。


    元初寒也站起身,走到他身邊,仰臉兒看著他,一邊小聲道:“豐離,你想什麽呢?”她看不透。


    垂眸看著眼前的小臉兒,豐離慢慢抬手捏住她的下頜,“若真進了太醫院,在宮裏見到本王就裝作不認識。國丈保你進太醫院,在他人眼裏,你就是他的心腹。”


    眼睛一亮,元初寒不管下巴上的那隻手,“那我這不就等於打入敵人內部了麽?”間諜啊,她還沒做過間諜呢。


    “對。”拇指微動,摩挲著她滑膩的肌膚,豐離的眼裏劃過淡淡的笑意。


    “原來,你就是想讓我去打探敵情啊,怪不得你會同意我進太醫院。哼,雞賊。你就不怕我倒戈啊?”打掉他的手,元初寒哼了哼,就知道趁機占她便宜。


    “會麽?”收迴手,豐離看著她,眸色幽深,讓人不禁的心頭一跳。


    元初寒站遠一些,雙臂環胸,“未必哦,沒準兒會倒戈。人家國丈大人笑眯眯的,和善友好,哪像某個人,總是冷臉嚇唬人。”


    “不止冷臉嚇唬人,還會動手。”說著,豐離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將之拽到自己眼前。


    踉蹌兩步,元初寒被他拎著,仰臉看著他,如此近的距離,他的唿吸她都感受的一清二楚。


    “好吧,你會動手,我知道了。放開我,咱倆這樣不合適。”扭了扭身子,元初寒想掙紮卻沒掙脫。


    “那你覺得,如何才合適?”沒鬆手,豐離很想知道。


    “若按照規矩的話,我喚你一聲皇叔才合適。”睜大眼睛,元初寒讓自己看起來更無辜一點兒。


    豐離的臉以可見的速度冷了下來,抓著她手臂也用了力氣,“看來,你還是想著嫁給皇上。”


    “哎呀,疼。說著玩兒呢,你幹嘛下死手啊!豐離,放開我。”被他捏的疼了,元初寒抓著他的手要扳開,奈何他力氣大的很,根本扳不開。


    “說著玩兒?再胡說八道,打你屁股。”終於鬆開了她,豐離深吸口氣,若真是和她認真,一天他得打她十次。


    退後幾步,揉著自己被抓疼的手臂,元初寒撇嘴,“好好好,下迴不跟你開玩笑了,沒勁,每次都認真。”


    “敢跟本王開玩笑,你是第一個。”豐離走迴主座坐下,臉色倒是好了很多。


    “哼,我就這麽大膽,沒辦法,天生的。咱們迴去吧,既然王爺大人有法子能不讓他人的眼線跟著,我也就放心了。”若是真被梅震南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估計她得立馬被送到宮裏去。


    作為太醫進宮,和作為元郡主進宮,這完全是兩個概念。更何況,若是做了太醫,還能在宮裏時常的見到豐離,也比在這外麵要好。豐離忙起來時,半個月見不到他人也是常事兒。


    “近幾日本王有許多事情,你從梅府出來後,便在這濟世堂等著本王派人來接你,自己不要隨便迴去。柳蝶不適合再貼身保護你,但她會在暗處,不要害怕。”豐離淡淡的說著,聽起來讓人心生無數安全感。


    點點頭,元初寒自是不害怕,單單這麽看著他,她就覺得心裏特別有底。


    “今兒我還見到了那個季三陽,嘖嘖,估摸著我若進了太醫院,他會為難我。真有意思,我喜歡挑戰。”和同行較量,是最有意思的事情了。


    “閻王愁季三陽,也是從郴州藥佛山出來的。當年進入太醫院,著實折騰了一番。你輕輕鬆鬆的就有國丈保送,他必定會為難你。”豐離看著她,瞧她那樣子也是完全不擔心。


    “是麽?怪不得一直用眼白掃我呢。有意思,到時我若進了太醫院,有國丈給我撐腰,我必定要打壓他。哼哼,壞的也是梅震南的名聲。”狐假虎威,說的便是如此。


    跟在豐離身邊時她狐假虎威,現在換了梅震南,她還可以繼續狐假虎威,這世上最強硬的後台都被她碰上了。


    “別美了,梅震南不可信,你自己小心些。”換言之,他才可信。


    “是是是,我知道。王爺大人才是我真正的後台,往後要仰仗王爺大人了。在宮裏我若是犯了什麽錯,王爺大人記得救我啊。”扯住他衣袖,元初寒晃啊晃,可憐兮兮的。


    她這樣子,豐離倒是喜歡看,幽深的眸子氤氳著淡淡的笑意,“便是你翻了天,本王也能給你撐著。”


    聞言,元初寒心頭不免一動,咬唇,她忍不住笑,“真的?”


    “假的。”學會了她那一套,豐離淡淡迴應,唇角卻還是微揚著。


    元初寒卻不似他那般,聽到了這種話就生氣。還在笑,眉眼彎彎燦爛無比,“有王爺大人這話我就安心了。咱們迴家吧,我餓了。”


    看著她,豐離幾不可微的頜首,“走吧。”


    一行人順著濟世堂的後門離開,豐離帶著護衛匆匆而來,這一身著裝著實夠紮眼的。所以他們順著巷子兜兜轉轉,最後才返迴了王府。


    迴自己家還偷偷摸摸,元初寒倒是覺得有意思。怕是以後這種偷偷摸摸的事兒也不會少,最好的還是不要住在豐離這兒。


    看著走在她身邊的人,元初寒到了嘴邊兒的話又咽了下去。住在豐離這兒,也很好。


    若是真的住在外麵,她心裏還真有那麽一丟丟的不舍,盡管她不會承認的。


    不管了,就任豐離安排吧,他心思縝密,若是覺得她必須的搬離王府的話,他會親自和她說的。


    目前為止,她就住在這兒,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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