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老爺,還是過世了,喪禮就跟一個月前的婚禮一樣盛大,哭喪的人很多,那些旁得不能再旁的旁支,拉得上一絲關係的,都在哭,霍夫人哭得都虛脫了,霍麟和他的夫人也在哭。


    獨獨,霍青風安安靜靜地跪在靈前,接受著來朝喪的人的安慰。


    從早到晚,來人去人,有麵熟的,也有連麵都沒有見過的,每個人的臉上或多或少都帶著悲傷,有的更甚,悲痛得仿佛死的是他爹似的。霍青風就一直看著,不知悲,看似悲。


    霍青風很纖細單薄,披著喪麻帶著孝的,臉色又白,看起來風一吹就能飄走,即便他沒哭,往那兒一站,也看得叫人心疼。每當有人向他安撫時,他微微地扯動著嘴角,沒說話,卻仿佛已經迴應了對方,給人越加心疼了。


    然而,那個總是立在他身邊的紅衣美男子,卻不在了,那一紅一白完美的搭配,妖嬈嫵媚的搭配,如今看不到了。


    喜歡能沾,喪事不能沾,所以那一窩狐狸讓絑華抱著離開躲事去了,照他們的說法,會有黑白無常來,那時若發現有妖,雖不會放了差事去捉妖,但要捅出去了,霍青風以後可能會很麻煩。


    小院少了一幫人,變得極是冷清,冷清到……讓人覺得特別的孤獨。


    一人覺得孤獨,就會開始胡思亂想。


    想,上一世的種種;想,這一世的曆曆;想……那個男人。


    霍老爺的頭七一過的第三天,霍青風去給霍夫人請安時,霍母是這麽說的:“麒兒,我們對不起你,如今老爺也去了,該還的,還不清了,該恨的,恨著也行,別為難自己。你大了,自己的事,可以自己決定了,那位彼岸公子不錯,看著就不是個簡單的人,能容忍到如今,也不容易,你若真不願意成親,那就不成吧,耽誤別家姑娘不是事,叫自己一生都不得安寧就不好了。”


    “不過啊,到底,還是希望你能給霍家留後,不為孝,隻為了,霍家。”


    話落了,也不給人迴應,直接擺手讓人出去,卻在人轉身後又補了一句,“往後,不用過來了,該忙什麽便忙什麽吧。”


    “是。”霍青風頷首,終於離開了正院,連霍麟進京趕孝,霍夫人都未有出過正院,也沒有讓人再進去過。


    霍家二少爺要進京趕孝,將霍二少夫人也一並帶著去了。霍麟被自家大哥十裏相送,最後還再次催著,才肯停止相送,臨分開時還抓著自家大哥的手,非常嚴肅鄭重,“大哥,我會拚盡一切的!”


    手被很用力地抓著,有些疼,霍青風忍著疼,點首,“嗯,大哥信你。”伸出不被抓著的手,拍拍那厚實的肩,給其鼓勵,“量力而為便行,家裏有我,放心好了。再不濟,還有霍家,本來……我也不太希望你去,隻想你過得自在、開心。”


    霍麟的眼眶有些濕潤,很用力地點頭,什麽話也也不出來。


    目前馬車遠去,霍青風想:又走了兩個,這個可清靜了。


    迴到霍府,絑華與那一窩狐狸都沒有迴來,霍青風想去跟他們說,現在迴來沒事了,可是卻不知上哪兒找他們去,於是隻作罷。身邊,還有阿義,還有妍兒侍候,可沒多久,連妍兒都要離開了。


    妍兒和一名賣油的油郎相識相戀了,已經偷偷摸摸好長一陣子了,還是被霍青風發現的,所以並沒有驚起很大的波折。霍青風是個好主子,他解了妍兒的賣身契,還賞了一筆不小的銀子,妍兒哭得稀裏嘩啦不肯要,最後霍青風隻說那是喜禮,讓她好好收著,別跟油郎說,女孩子得要有自己的小金庫,哪日對方若起了別的心思,念了別的女子,到時也不會太落魄自己。


    “好好照顧自己,別委屈了自己,人生那麽短,指不定哪日就不在了,苦了自己便是對不起自己了,來世為人,又是重新開始了。”霍青風最後說了一段,明明很簡易明了的話,可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卻那麽的深奧。


    妍兒似懂非懂,卻又朝他磕了三個響頭,小臉兒都要破相了,最後提著包袱離開了霍府,離開了這個她愛過的大少爺。


    阿義也哭了,哭的不是妍兒,哭的是自家的少爺,少爺最近又瘦了,都能看到皮包骨了。阿義知道那話是少爺想對自己說的,可是說出來的,卻做不到的。


    至少,在阿義看來,是做不到的。因為,少爺一直在為難自己,在委屈自己,不管是是二少爺的事,還是……彼岸公子的事。


    本來就人丁凋零的霍府,越發的冷清了,霍青風一天到晚都在外頭,天一亮就出門,很晚才迴來,忙得腳不沾地,可阿義卻覺得少爺那是不想迴府。


    忙碌的人,將生意越做越大了,名聲也越來越響了。


    不久,傳來家信,霍麟考了個解元,正從旁京進入帝都,準備開春的會試。


    這一年,霍府的大年是曆來過得最冷清的一年了,霍青風把生意做得又大了一圈,卻沒有改善得了霍府的情況。如今,霍府他一人說了算,即便旁支的旁支有意來搶,也是無從下手的,便三番兩次說他無後,這樣不對,逼著他將家來交給已娶妻的二少爺。


    對此,霍青風覺得很好笑,這麽做對這些人有什麽好處呢?難道他們認為,得到了霍家大權的霍麟到時會分他們一杯羹?還是,他們認為霍麟更好說話,到時沒了他這個大哥,霍麟一人難撐大局,到時他們便撿現成的?


    不過那些人的小動作,霍青風該怎麽忙,還是怎麽忙。


    這期間,狐水帶著狐小七迴來過,說找到了更好修行的地方,所以一家人都在那裏落戶,避世而居了。狐小七不舍得霍青風,硬要留下來,哭得死去活來的,就是狐水也沒辦法了。


    “可以留下,他身已無妖氣,除非道行極高之人才會看出其真身,不礙事。”絑華不知是勸,還是明事理。其實他說的是真的,但也想讓這小狐狸留下來,這個凡人看起來那麽的孤獨,才多久不見,消瘦成這般,哪日那小子想通了迴來看到,心痛不說,到時拿他們這個旁事者開刀那就太虧了。


    霍青風也真誠地看向仍是擔憂的狐水,“就讓七兒留下來吧,反正他身上已沒了妖氣,平日我帶著他,不會讓他有事的。”


    狐小七黏他,他也喜歡這小孩。


    反正,他也隻有幾十年,小孩到時便還會迴到妖族去,不會有太大的變化。


    狐水點頭,本來他也有這心思,不然不會將人帶來的,“我們會每隔一陣子就過一次,有什麽事,給我們傳信。”狐水留給霍青風一樣特殊的通訊方法,能馬上感應得到。


    目送兩人離開,霍青風甚至沒有問絑華為何也跟著去了,看那男人對狐水的興趣似乎還不減,大約能玩個一千幾百年也不膩味。這些老妖壽命太長,不在乎這區區一千幾百年。


    低下頭看了一眼牽著的小孩,也許,不是他們的壽命太長,而是,人類的瘦命太短了。


    該走的,還是走了,該消失的,也消失了。


    不過一年時間罷了。


    開春了,最後一場雪也停了,萬物蘇醒,新的一年,又來了。說是新的,卻又有一種年複一年的重複,不知是新的,還是一樣舊的。


    驚蟄過後不久,從京裏似來的消息,霍麟以三元考完了科舉,成了新一代的狀元,同時傳迴來的消息還有李婉有身孕之事,而且已生了。得到了喜訊,一向深居簡出的霍夫人終於招見了一迴霍青風,又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霍青風微低首,像個孝子,恭謹而聽話。


    “……麒兒,擔子,放一放罷,彼岸公子……至少能陪你過這後半生。”霍夫人用慈愛的目光看著霍青風,從來沒有過的慈愛,仿佛就像是個真正的慈母。


    霍青風很聽話地點了點頭,“嗯。”了一聲,沒有說其他。


    從正院出來,陽光照散在身上,有些熱。


    是了,快入夏了。


    迴到小院,霍青風對阿義說:“你去準備準備,我要出門。”


    阿義點首,“是,少爺。”正要轉身,霍青風又補一句,“是出遠門。”


    帶著疑惑,阿義還是去吩咐人準備了。


    把老管家叫來交待了些事情,霍青風便一人帶著狐小七出門了,縱然阿義哭得稀裏嘩啦的,他也沒讓阿義跟著,將霍府交給老管家和阿義打理,他也放心,出門得非常心安。


    一大一小,騎的是一匹馬,畢竟霍青風不會趕馬車,騎馬雖然還不嫻熟,好歹是懂的。馬是白色的,純潔的白,如雪的白。


    它有名字,叫‘忘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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