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風發現了,彼大俠沒了剛迴來時的那種疏離感,又恢複了那種自由悠哉的性子,至少時不時會對他親熱一點,雖然不再是張口閉口都提雙修。


    這樣的轉變,霍青風很高興,整日揚著好看的淺笑,看得旁人如沐暖陽般的溫和。


    今兒個,霍青風又去了青樓。無法,跟那位木老板談生意,不是去青樓就得去倌樓,基於自己的秘密,霍青風寧願去青樓,因為他做賊心虛。木老板還是那陰惻惻的模樣,英俊的容貌看起來有些虛,看起來似有些縱^欲過度,見到霍青風笑得雙眼眯成一線,拉著人的手臂就入了花室。


    “來來來,哥給你介紹位兄弟。”木老板將人拉進花室,話裏有些得意,也不知他是想炫耀什麽,當霍青風看到室房裏的人之後,不免明白了。


    那是個豐神如玉風度翩翩的男子。


    著了一身深蘭色織錦的長衫,袍衣上繡著潔白的點點梅花,手裏拿著一把白色的折扇,腰間一根金色腰帶,腿上一雙黑色靴子,靴後一塊雞蛋大小的佩玉;褐黑長發被鬆鬆的綰起,眼眸多情又溫雅,高挺的鼻梁,刀刻般的容顏;精明的眸子深不可測。


    溫文爾雅,是他對完美的最好詮釋。


    “這位是燕離,燕兄,來自京城!燕兄,這位就是我先前與你談起過的那位棄文從商的大孝子,霍麒兄弟。”木老板拉著人到了根前,未飲先醉了,臉色有了些紅,不知是不是激動的。“當初我便覺得二位必定會投緣的,一直尋思著找機會,難得今日有了這麽個契機,二位一定要好好認識認識才不辜負我的好意。”


    對視而上,雙方頷首,霍青風開聲:“燕兄有禮。”


    “霍兄弟有禮,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果非凡物。”對方話裏帶笑,儒雅的氣質。


    再次頷首揖禮,“燕兄客氣,小弟慚愧。”霍青風以禮相人,輕易不會擺譜給臉色,再說對方是怎樣的人物都還不知,客氣點,總是好的。


    一瞧這二人,木老板就樂了,眼裏的笑也更深了,眼角都能皺得夾蒼蠅了,哈哈大笑一手拉著一人,“來來來,先坐下,邊吃酒邊聊,這夜啊,還長。”帶著些許的意有所指,笑得別有深意。


    霍青風:“……”


    這感覺,有點不對勁啊。


    “燕兄啊,咱霍兄弟不止是個大孝子,當年還是名動全城的大才子喲,雖棄文從商,那文采如流水,輕易不消的,乃是最吸引我的地方。京裏頭燕兄最為博學,二位必能成為知己啊。”木老板一邊感慨高語,一邊示意邊上的姑娘將酒滿上,然後舉起了杯,“來!”


    霍青風雖很無語,但還是舉起了杯,三杯相撞,聲音分外清脆。


    桌上,話最多的是今日最高興的木老板,身邊又有美貌的姑娘勸酒,醉得很快,不到子時便讓姑娘攙扶著到了廂房去了,留了今日才相識的二人相視,都笑了。


    “木兄弟為人豪爽,霍兄弟莫見怪。”燕離嘴角含笑,話出溫雅,溫潤如玉,是個讓人看著……很舒服的男人。霍青風喜歡跟這類的人做朋友,迴以笑容,“怎會,木老板很有本事,小弟一直很敬仰。”


    隻要談生意時,別那麽陰惻惻的全是算計,木老板的確是不錯的人。


    燕離輕笑,身邊的姑娘趁機靠了上去,賣弄著她們的美色,“公子,別一直談話呀,理理奴家……”聲音嬌如鶯燕,聽得人不由得一酥,怎能狠心拒絕?


    看在霍青風眼裏,就隻是這麽一迴事,而他會挑人,挑了個成穩的姑娘,雖然靠得近了,卻未有借機勾^引他,也沒做出挑逗的舉動,很得他心。


    看那二人眉目秋波傳送,霍青風起身,陪著他的姑娘也一同挽著起身,“*一刻值千金,燕兄莫辜負了這良辰美景,小弟亦如此。”說著,還朝身邊的姑娘挑了眉,拋了媚眼,姑娘臉兒一紅,嬌羞地倚著他。


    看著情形,是男人都明白的。燕離本就是風月中人,自然不壞別人好事,給他又一串調侃的話,這才放人而去。霍青風如得大赦,攜著姑娘出了花室,離開小院拐處,二人才離了些距離。


    揚著微笑,很是有禮,“多謝瀲姑娘。”自袖裏取出一綿袋,握起姑娘那柔軟的手塞進去,“難為你幫我擋了不少的酒了。”幾次三番,若不是有這姑娘幫著,霍青風酒量再好也不能像現在如此清醒。


    瀲姑娘淺笑,收著銀袋,還了謝意,“公子待瀲兒的好,瀲兒一直記得,能幫上公子,瀲兒心中亦高興。”靠前一步,眼裏盡是秋波情意,“瀲兒待公子的心始終如一日,不盼公子迴應,隻望公子心中記得瀲兒這份情意。”


    低垂了眸,看著根前的姑娘,長得精致的小臉,麵潤如桃,小嘴櫻紅,鵝蛋臉,睫毛很長。這樣的女孩子,放在現代那就是大明星一樣的存在了,可惜……


    霍青風心中歎息,換作幾個月前,他興許還能迴應一二,如今……不行啊。


    “瀲姑娘是好姑娘,定能遇上更好的如意郎君,霍某無福。”退後半步,作了禮,“哪日有需要,瀲姑娘盡管可吩咐,這份情,霍某必生都記得。”


    輕輕一笑,瀲姑娘輕點首,“瀲兒記得,多謝公子垂愛。”轉身時亦給霍青風一個極美麗的笑容,走姿都是婀娜窈窕的,哪個男人看著不喜歡?也隻有霍青風這種,對女人已經不那麽上心的人,才會如此。


    望著那窈窕身影拐進了迴廊之後,霍青風這才轉身自側門離開,他卻不知,那迴廊的寬柱後,那倩影仍在,手持繡絹掩唇,望著那離去的挺直身影,垂了兩行清淚。


    麵如玉唇如桃,彬彬有禮為人正直,長得好,家世好,最重要的是,為人極好,這樣的男子,哪家姑娘不惦記?


    就是她這樣青樓女子亦生了意,動了情。自第一眼,那位公子為他自醉客手中解救出來時,便傾了心了,奈何自己卑微,連追求的資格都不會有。


    眼落了滾燙的兩行,都道婊子無情,誰又知青樓女子的心?


    出了青樓,還未走到巷口,身後傳來疾步聲響,霍青風喝了酒,出來被夜風一吹多少有些暈唿,這轉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不免怔住了。


    “燕兄?”


    來者不就是那位今日的主角?一身紋祥雲綿衣,疾步而來,衣帶飛揚,頭束高冠,英俊瀟灑又帶著溫文儒雅的氣質,是個發光體。


    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估計跟他一樣,都隻是為了應酬,而非真心到青樓找樂子。看來,還是同道中人?


    來到根前,燕離揚唇一笑,“為兄不放心,便前來相送,霍兄弟不見怪吧?”這一句借口得體,二人都心知肚明,並無意找姑娘玩樂,既然都心知肚明,就毋須言表,當作不知。


    搖首,“怎會?燕兄仗義,小弟感激不盡。”好話,不管在什麽時候,多說無害。


    二人並行,“霍兄弟家仆在何處?”煙花巷柳也有泊車靠馬的地方,但許多人都不太願意,來得了這種地方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家,不然就是富商大賈,自家的馬車、馬,或是轎子必定都有自家的標誌,讓人認出來總是不太好的。所以,許多人的家仆都會在附近固定的地點侯著,離得不太遠,走走也無妨。


    “就在巷口。”霍青風很老實,他到青樓都是談生意,家中都知曉也沒有隱瞞的必要,隻是為了避嫌才未讓阿義到門口接送。


    “那為兄就送霍兄弟一遭罷。”燕離眉眼帶笑,很是溫雅的一個人,他都這麽說了,想來無人會拒絕,霍青風點頭,二人同行,步伐並不快。


    霍青風是來談生意的,但此時卻也不太想說話,而且胸口有些鬱結難受,所以並沒有先開口,倒是燕離靜了一會兒,便又道:“聽聞,霍兄弟是做藥財生意的?”


    點頭,“確是。”雖然他現在已經往別的生意發展了,但不能否認,霍家以藥材生意為主,即便他以後繼續擴展生意範圍,也是以藥材為中心,看來是沒辦法轉行了。


    側首看那精致的側臉,燕離繼續開口,“說實話,此次我自京都而來,是為了霍兄弟家那‘輪椅’。”


    霍青風詫異地轉首,他那個輪椅的名聲很大他知道,但是,目前要銷售的仍是籌備中,根本就沒有問世,這人是怎的篤定了有生意做而千裏迢迢前來了?


    “燕兄,你確定此時是談生意的好時機?”斂起了心神,霍青風打趣笑道,轉了話題。


    看了看周圍的安靜,二人行走於青石板路,往自家的馬車而去……“的確不是好時機,為兄也隻是這麽一提,希望霍兄弟居時考慮考慮。”燕離很懂得適時而止,絕不死纏爛打。


    “燕兄哪裏的話,是木老板的朋友,自然亦是小弟的朋友,有生意,自然是朋友優先的。”霍青風揚著笑給了張空頭支票,反正不要錢。


    燕離將人送到了馬車前,方離去,客氣又疏遠。霍青風沒多想,上了馬車便疲累地揉起了額頭,待到霍府時,已累得睡著在馬車裏了。


    阿義是跟著馬車的,此時猶豫著要不要喚醒自家少爺,這麽睡下去不是辦法,會著涼的,但又不舍得將人喚醒,可不是太為難的選項。


    沒讓阿義猶豫痛苦多久,一道紅影夜色中飄至,嚇得阿義臉都青了,幸好看到是張熟悉的麵孔,這才拍著胸口定了神。自家少爺被自馬車裏抱了出來,從外院直接就往小院的方向而去了。


    摸摸鼻子,“彼公子還是神龍見首不見尾……”關於修真半仙,他們這些凡人是無法理解的,除了敬仰畏懼,也隻能遠遠相望了。


    將一身酒氣之人放到大桶裏,泡了水都未有醒過來,也不知是太累睡得太沉,還是真的醉得不省人世。彼岸居高臨下看著那倚著桶邊閉著雙眼很是恬靜之人,心中生了一絲無奈。


    本不想管,奈何忍不住還是到了外院,見到那馬車迴來,第一時間就躍下去。撲鼻而來的酒味還有庸俗的胭脂味混雜得讓人鼻子發酸,彼岸皺起了眉頭,表示很不喜歡,於是三兩下將人剝了個精光,丟水裏了。


    這麽折騰仍沒有醒來的人,是有多疲累?


    將人洗淨了撈起來,摟在懷裏的時候,身體一頓,懷中人蹭著他的脖子,尋了個舒服的位置,繼續春秋美夢中,讓頓住之人,很是無奈。沒一直抱著,把人放迴床上,蓋了薄被,這人體虛,不能著涼了,彼岸一直記著,是本能地記著。


    蓋好,未有猶豫便掠風似的自那廊窗飄出,直奔隔壁屋。


    屋子的門是緊閉的,彼岸連門都沒有敲直接就撲了進去,門就這般被撲開的,裏頭又是一個天地,不再隻是原來那普通的說房間,碧色的三丈軟帳,條條珍珠懸掛,盞台上是手臂粗的雕花燭,柱邊豎立著人般高大的青花瓷……


    樣樣種種,不是霍府這樣的人家可有的。


    無視眼前之人將別人家給弄成這般,彼岸單刀直入,“告訴我,是他嗎?”


    盤坐於那鑲金榻上正拭寶劍之人抬眸,也不責備對方破門而入的不禮貌甚至唐突的行為,肅然的神情不多,冰冷地望著自家的兄弟,久久才迴了一聲,“你希望是他?”


    兄弟二人,都開始用平語了。


    “說實話。”看來,一向沉靜的彼岸大俠亦有不耐煩的時候,他不需要聽到任何疑問或反問,隻想聽實話。


    放下青布,“我是你二哥,不會害你。”他答非所問,用是不再是‘本君’,果然是兄弟,一樣的自我。


    斂了眉目,彼岸那一身紅衣靜靜地垂著,半響才一臉淡漠地抬了起來,“二哥,不是一直留在天庭就是為我好。”他想要的,不是旁人看似非常重要的東西,不是不老不死不傷不滅。對他而言,活幾百年幾千年,乃至幾萬年,不過是虛度浮雲。在漫長而無趣的日子裏,能激起他一絲波瀾的,都極其珍貴。


    僅此而已。


    擺好劍,羽靈也皺了眉頭,這是他生氣的前兆,聲音都有些冷了,“至少不是上請誅仙台。”別說一族榮耀,單是自家兄弟,怎能看著白白上了誅仙台?


    “你們封住我的記憶,又引我渡劫,不就為了如此嗎?注定是他便是他,你們阻止又能奈何?”彼岸頭一迴,這麽多話,毫不畏懼地與兄長對視,眼裏沒有執著,隻有一念。


    了解自家兄弟,羽靈也無奈,“我說過,此次不會幫你。”不管為了一族還是為了這兄弟,“必要時,我不介意使些手段。”至於什麽手段,身為親兄弟,他應該了解。


    彼岸得不到自己想到的答案,聽了那些威脅的話也沒放在心上,冷漠的臉上,有些冰冷,並不亞於這二哥。長袖一擺,“明日,你離開霍府。”


    於是,某人挑眉了,“你認為離開了就不能奈何你了?”


    “不是。”彼岸出聲,“隻是單純不想看到你。”說完,轉身便離開,不帶一片葉子。


    羽靈:“……”


    這就是他的好弟弟!


    冷臉的人氣得肝都顫了,奈何手邊的劍怎麽握都扔不出去。


    迴到寢室,床上睡得好好的人,不知怎的已經趴下了,臉朝向這邊,大約是壓力壓的,嘴微微地張著,辰卻有些白。但,臉更白,不是平日那種白皙,而是無血色的。


    彼岸微蹙了眉頭,將人翻了過來,隻見那人一手還抓著胸口的衣,眉宇擰在了一起,露了痛苦之色。彼岸終於還是沒能靜心,長袖一揮,隔門傳音,外頭之人被莫名地喚住了,阿義迷迷糊糊的,隻覺得自己仿佛夜半去找了大夫,而且他覺得今夜的馬車特別的快,眨眼功夫就迴到府裏了。


    郭大夫夜半被人從被窩裏挖起,也不惱,本著醫者父母心的態度,好生將人給診了,給出了及時藥。聞訊而來的霍家父母以及傷有好傳的霍麟,被擋在了屋外,不得擾病者歇息。


    “大公子體虛,連日來勞累成疾便罷了,還飲了酒,胃髒有出血之象,需要仔細診治才好。”郭大夫把話說得很明白,讓這些焦急的霍家人聽得明白,方才看大公子的臉色,就是醫者都不免搖首了。


    這才多大點年紀,落了病根又如此熬著,實在是不易啊。


    霍麟的臉色煞時比裏頭的病人還要白,眼裏盡是愧疚悔恨。


    霍夫人也心疼,但更多的是被瞪得有些尷尬,被外人看似為難自己的兒子,可不是尷尬得很。“這,裏頭……”被擋在外頭,霍夫人也不知要怎麽辦了。


    “霍夫人放心,裏頭那位彼公子正照料著。”頓了,他將藥交給了大公子的貼身隨從阿義去熬了,話裏間對裏頭那位倒是十分客氣的,聽說今夜發現大公子不好,還是那位公子,莫不是發現得早些,大公子……唉。


    “大公子身虛,身上帶毒長期飲藥,如今不好好將養還連日奔波勞累,怎能好得?說句不中聽的,長此下去,大公子怕是會……減壽了。”留下了病根,本就難治,還如此折騰,說是減壽都是客氣了。


    聽了大夫的話,霍家人臉都白了,央求著大夫多多盡力,郭大夫也坦白,千醫萬治,如果不好好將養,就是大羅神仙也難辦。


    霍老爺羞愧,前些日他還心裏責怪兒子對他看重之人動了刀,盡管那責備意思隻埋在心裏頭,終究還是虧欠了。


    不理這些人的臉色,郭大夫仁至義盡。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都道霍家有個好兒子,誰人為那年輕人心疼一下?


    郭大夫被送了迴去,用的是霍家的馬車,倒也周到。阿義沒假手於人,連夜親手熬藥去了;霍家老爺夫人被擋著沒能入內看看大兒子,臉上是擔憂,卻還是迴了自己的正院。


    同父母迴去之後,又兜了迴來的霍麟來到大哥門前,罰站似的,也不敲門入內,也不離開,就這麽站著,仿佛這麽站著,就能把裏頭的人治好似的,固執極了。


    直到阿義熬來了藥,看到二少爺立在門口時,稍稍嚇了一跳。藥必須是要送進去的,阿義也就睜隻眼閉隻眼,讓霍麟跟在他身後入內了。那位恩公子還坐於床邊,靜靜的守著,對於恩公子,阿久的態度十分的感激與崇敬,畢竟連番救了自家少爺的,正是此人。今兒個,大夫說了,若再遲些,少爺怕是要沒了,初聞時他嚇得腿都軟了,想到馬車裏的少爺一直不醒,他還粗心大意地以為隻是喝多了,若不是這位恩公子細心發現了,怕是要……


    屋裏進人,也沒說什麽,接過阿義手中的藥,就親手喂了起來。


    暈迷之人,喝也喝不進去,自那慘白的臉頰劃出了條痕跡,心疼了一邊伺候的阿義,看疼了一直默不作聲的霍家二少爺。


    抬起眼,彼岸有意趕人,“你們出去。”他說話向來淡冷不客氣,總是伺候在少爺身邊的阿義自然已經習慣,並且對其又是十分的敬畏感激,就差沒當大神供奉著了,一聽吩咐,點著頭就出去了。反倒霍麟一動不動地杵在那兒,也不管彼岸微挑眉釋放出來的冷氣,頂難而上,“大哥他……”


    不再理這滿目擔憂之人,彼岸將手中那黑漆漆的藥一口就含了半碗,右手自那頸背與肩處滑過,將人摟了起來,一手捏著越發尖的下巴,嘴對嘴就上了。


    霍麟:“……”


    此時已被五雷轟頂之人,直接就成了柱子不會動了。


    喂食過程很慢,一點點的,等暈迷之人本能地一點一點吞咽,不能太急,不然會嗆到。待一口畢,又含了另一口,彼岸出奇的有耐心,一點一點地過渡,光看這姿勢的人都覺得累了。


    終於從外焦裏嫩中迴神,霍麟趕緊上前,幫著端走碗放好,拿起一邊的手巾遞了過去,將溢出來的輕輕拭去。這位恩公子在救助大哥呢,自己倒好,隻管著發愣一點忙也幫不上。心裏責備著自己同時,又怪自己胡思亂想了。


    待一碗藥喂畢,彼岸這才將人好生扶好躺迴了床上,拉了被褥蓋上,縱他再有本事,也沒有岐黃之術,肉眼凡體,他沒多大的辦法,隻能靠著這些個大夫救治了。他從未想過,吃酒都可以將人吃得奄奄一息的,不免又深覺人類的脆弱。


    看那杵著之人還未離開,彼岸隻道:“迴吧,明日再來。”終,他沒太過強硬。


    已快破曉,霍麟也知時候不早了,自己守在這兒也無作用,便點了首,“那便麻煩彼公子了。”揖禮後,轉身離去,門外還自覺地將門帶上,漆黑的天色隱隱有了光明跡象,時候真的不早了。


    身為親人,都迴去歇息了,那位毫無關係的,卻仍守著。自己怎能怪自家大哥與一個外人比親兄弟還親?他這親兄弟,給了他什麽呢?還不敵區區一外人。


    歎了一口氣,往自己的南院去了,交待著仆人這邊人一醒趕緊來報。


    床上之人不再擰緊了眉頭,臉色也潤了些,彼岸就坐床頭一動不動,也不知是看得入微還出了神,跟座雕塑似的。他承認,他緊張了。


    一直不確定,許多事都無法確定。


    沒人幫他,就連親人也不肯幫他,以不想害他為名,沒有人伸出援手。他不怕結果如何,隻是……忍不住伸出手,將那額前的發輕輕撩開,盯著這張清秀的臉,他憂的是,這人該如何是好?


    “許汝長生不老,是對是錯……”


    沒人知曉,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微不可見地歎出一口氣,彼岸揚衣而起,一道紅影便飄離而去了。


    不知道自己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的霍青風醒來時,正是午後,本能地捂著胸口下去一點的地方,隱隱覺得有些不舒服。而且他發現了,那紅衣男人越發的溫柔了,這會兒都幫他濕巾拭臉,給他穿衣係帶了。有些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大俠你……怎麽了?”難道大俠也跟自己一樣,穿越了?


    都說溫柔似刀,刀刀割人,不會如此吧?


    某人這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沒惹惱彼大俠,大俠將桌上的食物送到他麵前,一人一碗肉粥,還有兩個小菜,“吃。”大俠一向言簡意賅,從來不廢話。


    霍青風隻得埋首吃粥,吃進肚子才覺得胃暖暖的,很舒服。粥飽菜足,阿義卻送上了一碗黑漆漆的藥,他最近一直有喝,所以也沒覺得奇怪,隻是喝進去之後,苦得嘴發麻才挑著眉頭,“今日的怎的如此之苦?”


    不會連阿義都在整他吧?


    阿義本能地轉臉向坐於一旁的彼岸大俠,這舉動讓霍青風更是疑惑了,關這大俠什麽事?不見彼岸大俠有什麽表示,阿義隻道:“少爺,您昨夜喝多了,所以郭大夫將藥給換了。”


    “哦……”這麽說來,霍青風隻記得昨夜上馬車後不久,自己就顛著睡著了,之後的事,他沒有印象,難道後來發生了什麽事?


    再看向彼岸大俠,奈何人家一向惜字如金,沒開口的打算就真的任你盯個夠他也不說一個字。於是,霍青風隻得事後向阿義打聽,當聽到大半夜的去請了大夫,很及時地救了自己一命的,是那麵癱男人之後,心裏的滋味,很奇怪。


    自己半夜還勞煩了郭大夫,據大夫所言,自己居然喝那麽點酒就喝得胃出血了?


    放在高科技,得弄吸管把血吸出來什麽的,郭大夫兩粒藥丸再開幾貼黑漆漆的藥熬著喝就能治好,實在是很神奇。難怪覺得胃灼疼灼疼的,原還以為是餓了。


    得知自己一個覺睡得就從鬼門關兜了一圈,霍青風劫後餘生地產生了餘悸。


    自知理虧,霍青風這兩天表現得沒那麽囂張了,對著某大俠也不敢頤指氣使了,還得陪笑,連問題都不敢問了。他總覺得大俠周身除了寒氣,還有黑氣,他怕中毒。


    叫他驚訝的是,病後的第二日,上君二哥已經離開了,說下山已久,需迴山去主持大局了,臨行前話不多,卻給他留了份小禮物,一塊黑不溜秋的石頭。


    不管怎麽說,人家送東西了,自己就得很感激很高興地收著,好歹那是彼岸大俠的二兄,輕易不能得罪。當然,霍青風未來對於此時的明智之舉表示十分的欣慰。


    上君二哥離開之後,隔壁客房恢複了原來的麵貌,霍青風沒得見被幻化出來的景象自然沒有感慨的,隻感歎那兩隻小貔貅沉默了幾日,終於又恢複了那唧唧喳喳的本性,也不知道是喜是憂。


    “話說,那位上君都不在了,你們怎麽還是人形?”看著那一黃一紅兩個粉雕玉琢的小童,霍青風總忍不住想捏幾把,奈何那兩隻很是警惕,一見他有這打算,馬上跳得老遠。


    他就不明白了,他沒這打算時,為啥這兩隻就總黏著他不放呢?難道自己把意圖者寫在了臉上,讓他們看了去?


    兩隻貔貅轉首過來,“吾輩得了靈氣,自然不會打會原型的。”說完又轉了迴去,繼續撥弄著桌麵上擺的木枳,那是凡間孩童的遊戲之一,兩隻貔貅一開始玩就上癮了。有了這遊戲玩兒,才安靜下來不那麽吵得他頭疼。


    “那,你們現在可以隨意幻化迴去嗎?”小童很可愛,但貔貅也很萌啊。


    “嗯,能。”貔胥頭也不迴地迴答,他們隻欠一口靈氣,現在不缺了,自然可以的。


    於是,霍青風本能地轉首向一邊的安靜的某大俠,他不是這兩隻的主人嗎?為啥不給他們渡一口靈氣讓其幻化為人?要不是遇上上君二哥,那他們還得再等一百年?


    不對,是十多年。他們馬上就要三百歲了……“大俠,敢問貴庚?”才收斂了幾天的某人又開始作死了。於是一直安安靜靜捧著人間書籍在看的某大俠抬了首,淡淡地望了過來。


    一個哆嗦,霍青風把臉扭了迴來,繼續處理他的文件。


    大俠不僅僅隻會飛簷走壁,他不能作死。


    待霍青風不作死時,卻有人上門來給他找作死了。


    也不知是打哪裏聽說了霍青風病倒之事,上門的木老板和那位溫文儒雅的燕離一同不請自來,燕離想得更是周到,還帶了一株千年參,這可是世間難尋之物,輕易不現世的,也隻有皇宮中才有二三株。


    如此貴重之物,霍青風傻掉了。


    “……這,燕兄這萬萬使不得。”即便送他兩錠銀子,也好過這東西啊,說是千年參,大約是不過百多年的稀有物,卻也架不住那份好意。


    燕離笑得很是溫柔,“霍兄弟不必客氣,你我的關係,何止是此物可比的?還是安心下吧。”東西拿來了,就沒有再拿迴去的有道。


    一聽這話,霍青風直接沒了反應,他跟這人有什麽關係?怎麽說得,二人完全不是第二次見麵熟得可摘似的?忍不住,霍青風轉首看了一眼那邊榻上完全不理這邊的某大俠,他怎麽覺得大俠周圍的冷氣都在冒寒霧了呢?


    以為霍青風感動傻了,木老板笑得一臉爽朗,“霍兄弟就莫要客氣了,別說燕兄,就是你我的關係,這些都是小意思。再說,你變得如此,為兄也有責任。”說到此處,都露了自責之色了。


    若不是自己硬拉著人喝了那麽多,賢弟就不會從這鬼門關走一遭了,自己果真造孽。


    這麽坦白一言,木老板不知若到了人,隻覺得身體一寒,後脊梁骨的寒毛都豎了起來,不由得打個寒顫。


    明顯也感覺到了彼大俠的不悅,霍青風對著這不請自來的兩人頗有些頭疼,目前自己還有求於這些人,討好都來不急,怎敢得罪?於是,隻得強扯出笑容,“木老板與燕兄的情宜,小弟記著,那這參小弟就不客氣地收下了。”


    如此,二人都滿意了。


    可,某大俠卻不滿意,在屋裏釋放大量的冷氣,冷得床上的霍青風都禁不住打哆嗦了,越發的不解了。他哪裏又得罪某大俠了嗎?沒有啊,這兩日他一點都不囂張也沒惹人啊。


    此時,阿義正好送藥進來,旁人還未反應,彼大俠一個旋身,已將藥接了過去而人已坐到了床邊,那喂藥的意思,很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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