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外婆家溫暖又熱鬧,邢有糧在過年之前還是迴到了清楓穀,畢竟這裏才是和父親一起打造的真正的家,年還是一定要在自己家過的。而此時的清楓穀像是一個披上了紅楓色紗衣的妙齡少女,那少女時而笑得花枝亂顫,惹得紗衣上點綴著的薄雪像是陣陣掉落的花瓣,悠悠揚揚;時而又靜若處子,望著遠方一動不動,像是在等著什麽人的歸來。這如畫風景卻更是襯得茅草屋門口那老太的身形越發蕭索,她身上的棉衣到處破著小小的洞,那陣陣寒風直往裏灌,吹得她篩糠一樣不停的抖動,屋簷上滑落的雪水掉在她汙濁的、暗黃色的臉上,可她像是沒有感覺到一樣,寒風吹著她的銀發隨著她的目光飄向了紅楓穀口。


    在迴家的路上邢有糧看著自己弟弟和妹妹都撅著嘴,一副心灰意冷的樣子心裏也跟著開心不起來,說道:


    “我說你們兩個,嘴翹這麽高是要我把這手上的籃子掛在上麵嗎?”


    邢有乾歪過頭撒氣道:“為什麽我們不在外婆家多玩兩天呢?”


    邢悠悠也氣唿唿的道:“就是就是,還不讓我把小冉冉帶一起,哼哼~”


    邢有糧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可是這裏才是我們的家啊,西河鎮那裏不是,外婆那裏不時,這裏才是我們和爹一起完成的我們的家。”


    這話聽得邢悠悠一愣,有些羞愧,怎麽現在的自己還沒一個小孩兒心思細膩呢,就惦記著逗弄小冉冉,忽視了大哥的心情。大哥將家裏大小事情都擔在自己身上,自己應當更加憐惜他才對,從什麽時候起,自己在大哥和二哥無微不至的關心下,就真的將自己也當成小孩兒的,變得那麽幼稚。


    邢悠悠在心裏自己吐槽了一會兒自己,望著邢有糧甜甜一笑,道:“嗯,大哥,二哥,我們一起迴家吧!”


    茅草屋前,那老太看到要等的人終於出現了,不由自主的向著來人的方向移動著腳步,可奈何被自己的雙腿所拖累,顫顫巍巍的走沒了兩步就停下了,著急的大喊著:“有。。。有糧,有乾。”這喊聲粗糙、難聽又小聲,老太喊了半天才看到對方抬頭舉目尋望。


    草屋門前,邢悠悠看著這老太吃了一驚,隻聽邢有糧一聲驚唿:“奶奶,你怎麽變成這樣了,頭發怎麽全都白了。”


    熊老太聽他這一問就不禁流出淚來,抬起手臂擦了擦,忙道:“先不說這個,有糧,你們一定還有存糧吧,給奶奶一些吧,奶奶已經兩天沒吃過飯了。”


    兩天沒吃飯!!!三兄妹有些驚著了,邢有糧心裏有了絲絲不忍和心疼,打發了邢有乾進屋拿吃的,自己則拉著熊老太進了屋,問道:“奶,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啊?”


    熊老太聽見他的問話,想了想自己這段時間的日子,又哇哇的哭了起來,一時還止不住了,一邊哭著,一邊還哽咽的數落著邢大貴夫婦的不是。原來自從分家後,邢大貴夫婦還真就狠心管過熊老太,就算偶爾邢大貴偷偷的拿些吃的給熊老太太也會被何文碧發現。而熊老太自己因為年紀和身體的原因,時常都幹不了活,隻有偶爾才能去到生產隊上幹一些輕省的活兒來養活自己和邢貴花,可就算是這樣也難以生活,陳隊長時不時的照顧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他們迴來。


    沒一會兒邢有乾拿來了幾個糙餅,熊老太一把就給搶過來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邢有乾看著自己親奶幹裂著唇梗咽的樣子就不忍心,端來一碗水放到了她麵前,


    “奶,你喝口水吧,不著急吃,還有的。”


    熊老太也不嫌棄這水冰冷,端起來就喝了兩口,將嗓子眼的餅渣都咽下去之後,才出聲說道:“有乾你快去再拿,多拿點,你小姑今天也還沒吃飯呢?”


    邢有糧和邢有乾聽見這話,轉身就去了房間倒騰去了,剩下邢悠悠和熊老太兩個人在屋裏。邢悠悠看她將麵前的食物都吃光之後又在屋裏四處翻找起來,找到幾個已經發芽的紅薯趕緊就揣進了懷裏。邢悠悠也沒有阻止她,隻是悠悠的說道:“奶奶,今天這吃的你盡可以拿走,但以後你可不要在我們這裏恍若無人的自顧自的拿,你可要記得我們是分了家的。”


    邢悠悠從一開始就看清了熊老太這個人,雖是可憐,但並不值得同情,自己和哥哥們從出生到現在並沒有得到過她一份的照顧,哪怕是直到現在在她心裏有分量的就隻有邢桂花。大哥心善,念著她是親奶,二哥心軟,見不得她受罪,可自己卻還記得生下自己的那個女人離世之時,是用怎樣不舍的眼光看著自己,她一輩子都不會忘。


    現在明顯精神狀態好多了的熊老太聽見她這麽說話,心裏有些不高興了:“你隻是一個小丫頭,,你怎麽。。”


    邢悠悠昂著頭死死盯著她的眼睛,並不屑她臉上的驚詫,接著道:“奶奶,今天的話你給我記好了,我不管你要怎麽作,若你以後敢再欺負哥哥們,我不會讓你的貴花好過的,雖然不奢望你一碗水端平,可你也不要忘了我娘是怎麽死的,也不要忘了沒娘的哥哥們也是你嫡親的孫子,別想著利用他們。”


    此時的熊老太瞪著雙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愣了半天,像是看怪物一樣看著邢悠悠一眨也不眨。


    “奶奶,奶奶。”邢有糧看見熊老太發呆的眼神終於迴到他身上,才繼續說道:


    “奶奶,這些吃的你拿著,要是二伯他們家有需要你也分點給他們吧。”


    看著桌上這大包小包,鼓鼓囊囊的食物,熊老太自然是笑開了花,可聽見那話就又變了個臉色,說道:“給他們幹啥子,他們巴不得把我們兩個餓死了要獨占財產,有糧你們可別忘了,那還有你爹一份兒。”


    熊老太拿著東西就走,不知道是吃飽了還是因為身體恢複暖和了,那原本有些蹣跚的步伐變得利索了起來。肩上扛著大包小包的,邢有糧想要過去幫上一幫,卻被邢悠悠拉住了手,見到自己小妹對他搖了搖頭,就止住了自己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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