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天空像一塊覆蓋著大地的藍寶石,被秋風抹拭得異常潔淨,湛藍得沒有絲毫雲朵的蹤跡,唯有那高空中熾熱的驕陽炙烤著大地,讓人睜不開眼,不敢直視。雖說已經入秋,但盛夏的餘威遲遲不曾退卻,那整天泡在汗臭中的滋味,那隨手一摸一手滾燙的感覺都與往年一般無二。


    不同的是地上的九月不再是金色的,人們的臉上不再是喜色,田地裏的稻穀和小麥幹癟無力,秋風吹過,不再是叮當作響飽滿的聲音,水田裏早已沒有了水,偶爾可見插在泥土裏早已死去多時的田貝貝殼,瘌蛤蟆也將巢穴挖到了更深的地方。菜地裏新種下去的菠菜和蘿卜苗因為澆水不足而無精打采,也不知道能不能活過這個秋天。


    田埂邊村民們也不再似以往一樣欣喜的心情,原本每年這個時候都是他們甩開膀子收獲的時候,個個雀躍不已。哪裏像現在一樣在田埂邊閑著,他們或站,或蹲,有的甚至坐在路邊抽著土煙,就是不管地裏的活。


    “這也太過分了。”田埂邊上其中一個光著膀子戴著草帽的村民將手裏的鋤頭扔到了地裏,學著刑大貴坐在田埂邊上,氣得鼻孔不斷張合。


    “怎麽能這樣,糧食都不分了,我還幹個屁啊。”


    刑大貴吧唧吧唧的吸著手裏的煙槍,吐出的煙圈一圈一圈向上飄去,熏得他不自覺眯起了眼,


    “哼,誰說不是啊,反正幹多幹少都吃的一鍋飯,還做什麽費那勁。”


    旁邊站著的付大柱雖然平時覺得刑大貴這人懶惰又窩囊,不太喜歡和這人打交道,可今天卻十分讚成他說的這話,


    “我們農民圖個啥,不就是圖著這地裏的糧食嗎?要是辛苦一整年,要是可糧食都分不到的話,我們憑啥要這麽辛苦。”


    付大柱這話說出了周圍眾多男女老少的共同的心聲,也是從這一天開始人們不再勤勤懇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們中大多覺得既然從今往後沒有糧食隻有工分,便開始混起工分來了。就是除草這麽個小孩子都能幹的簡單工作,都有數十個人搶著做。而一向不問農事的生產隊長陳海坡卻一無所覺,每天端著身份坐在高堂喝喝粗茶,早已經把事務交到自己兒子手裏的他隻偶爾到食堂或地裏巡視,他也看出似乎有那裏不對,卻不過以為大家都在搶著幹活。


    陳天霸與陳海波不同,他是實幹派,今年產量的下降讓陳天霸有所警覺,立刻開始調整食堂供應的次數及餐量,從一開始每天三頓縮減成了每天兩頓,大白饅頭也取消了。


    “大家放心,這都是暫時的,為了支持全國農業的發展,是不得不這樣做,但是我陳天霸絕不會餓著大家,食堂就在這裏不會長腳跑掉,糧食也都在糧倉裏安全得很。”


    陳天霸站在壩子上的高台上,安撫著台下躁動不安的眾人,卻並沒有見到多大的效用,


    “騙鬼呢?”三姑撇了撇嘴,對著六婆小聲道。


    “可不是,一開始就一日三餐的任吃飽,能吃多久?現在估計是不行了。”


    六婆的話讓何文碧似有所悟,“果然嘴上沒毛,辦事不牢。他才多大啊,能做好啥?我看我們離餓肚子的日子不遠了。”


    “你們家刑貴花不是和陳天霸,,,那啥,走得很近嗎?還會餓著你?”三姑頗有深意的眼神和言語讓何文碧立馬將自家和刑貴花撇了開。


    “三姑,你可別到處亂說,我們可是分了家的,刑貴花那樣的妖豔j貨可跟我們家沒關係,我們清白這呢。”


    三姑和六婆臉上表現出的“我怎麽那麽不相信”的表情讓何文碧趕緊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迴到家後立刻叫來了兩個女孩,交代她們離刑貴花遠點,不然惹得一身騷。


    石墨村裏,付大柱是補鍋匠,雖然體力不怎樣,掙不了幾個工分,可好在生的都是兒子,個個強壯。可這些個強壯的兒子吃得也多,一日三餐的吃慣了,突然讓他們變成兩餐,而且還是兩餐稀的真是讓他們受不了,餓極則發飆。


    這日,幾兄弟在食堂排了半天終於排到了,早已是餓得前胸貼著後背,可擺在他們眼前的卻是比前一日更加清的稀飯,說稀飯都不對,應該是紅薯湯。氣得一把將手裏的瓷碗扔進了飯桶裏,濺起了半米高的水花。


    “這裏麵有米嗎?有個屁!”付春搶過王三手裏的大勺就往桶裏攪拌著,裏麵隻見稀稀拉拉的幾粒米。


    王三平時仗著陳天霸的勢耀武揚威,可此刻被付家幾兄弟圍住的他卻不住哆嗦著,深怕被揍,


    “你,,,你們要幹什麽?”


    “哼,我們要幹什麽?我想問你們想幹什麽,你們從我們那裏收走了全部的糧食,現在就給我們吃這些,自己卻在背後胡吃海塞,把糧食還我們,不然有你好受的。”付春一隻手就領起了王三,瞪大了眼睛威脅著


    這段日子以來陳海波父子的所作所為村民都看在眼裏,早已是滿懷怨氣,聽了這說到他們心坎的話,再也不想忍下去了,


    “對,對,把糧食還我們,我們不加入食堂了。”


    “把食堂關了,關了。”


    在付家幾兄弟的帶領下,食堂被村民們一掃而空,吃得幹幹淨淨。被揍成豬頭樣的王三不敢耽擱,趕緊去陳海波那裏告了信。


    “什麽?你怎麽搞的,搞成這樣?”陳海波在屋子裏走來走去,卻不知如何是好,食堂和糧倉可是兩塊大肥肉,不辦食堂,就沒有糧倉,沒有糧倉,他吃什麽,喝什麽。


    “怎麽辦好?”


    陳天霸看著自己父親額頭都急出了汗,趕緊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爹,你可是公社社長,你背後站的可是縣委書記,怕什麽?他們不就是想要迴糧食迴家自己煮麽,那麽我們就待人把灶給拆了,把鐵鍋都拿去煉鋼鐵,這可是響應國家的政策,支持國家的工業事業,大功一件啊。”


    陳海波聽見自己兒子的話,如當頭棒喝,右手一拳砸在左手掌上,開心道,


    “對對對,我馬上給縣委書記打報告,遞交申請書,看這幫刁民還能怎麽辦,跟我鬥,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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