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聽紫落講述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但具體情況她並不清楚。

    昨日午時有樓眾匆匆將一物件交由紫落,她打開一見才大驚失色。那東西不是別的正是展文風從不離手的牙骨折扇,因他視此扇如命,曾戲言扇在人在人亡扇離。紫落驚覺事情有變,急忙發信鴿給都城各處天衣樓驛站問訊展文風下落,直到傍晚卻仍沒一點消息。心急之下招來樓眾尋找,而等著他們的卻是一具冰冷的屍體。展文風被一劍穿心,來人劍術高絕,快準狠一擊要害血不外濺。紫落見過這種傷口,又聯想到近日公子的異動,便猜到何人所為,但她也明白那人武功高強,不敢輕舉妄動,怕樓眾罔送性命。

    雲璐依舊看不出表情,吩咐紫落封鎖消息,暫停天衣樓一切動作,便攜青柰離開紫琉軒。。

    停止的細雨又下了起來,壓的天空低沉陰鬱連片青灰。青柰撐傘隨他慢慢起向馬車,不由抬眼望天感歎今年雨水格外的多。。。

    如今靜雲殿已成了靈堂,空曠大殿內掛滿白紗,被風吹得輕輕俘動,似乎飄俘的是濃烈的哀傷悲涼。寬大的祭案靈位旁邊隻擺放兩束嬌豔欲滴的白菊,甚至連蘭姑拿來的佛像香爐都被雲璐擇令撒了下去,說那些俗物文風看到會不高興。

    入夜已久,各房燈燭都以點上,而靈台邊的那兩點微弱燭光顯得如此單薄,殿內仍是漆黑一片。

    雲璐自紫琉軒迴來就沒在離開過,背著黑暗靜靜坐在祭案前的蒲團上,靜靜把玩繪有青竹明月的牙骨折扇,靜靜聽著蠟燭燃燒的呲吱聲。

    隨著吱呀的聲響青柰推門而入,立在祭案前凝視靈牌,心中感傷。在過四日便是中秋節,幾家團聚幾家散,歎息這世間的無奈人的渺小。脆弱的生命經不起一點風浪摧殘,如螻蟻般輕易破碎,想想何嚐不是雲璐和自己。

    貼雲璐身邊坐下,瞬間酒香撲鼻,不期然看他手邊放著的白玉酒壺與兩支滿酒的酒懷。雲璐從不飲酒,除身體原因外,他說酒能亂人心誌難清醒自持。可看他蒼白中透著的一絲坨紅想是喝了不少。

    雲璐不迴頭,彎腰拿起酒杯笑了笑,輕柔的聲音便自口中溢出,像是對青柰說的,也像喃喃自語“文風其實很貪酒,十二歲時就開始偷偷喝了,為此不知皇叔罰過多少迴還是改不了。後來小小年紀已到杯不離手愛酒如命的地步。”邊說邊撫弄杯子邊緣“可每迴來這兒,他卻隻是喝茶。”微微一笑“他是怕我受不了酒氣才如此的,可哪會有人這般嬌貴?”雲璐輕輕喝了一口然後舉杯直視靈牌“今天讓我陪你一次。” 緩緩將酒灑在地上。

    青柰不語,隻這樣靜靜聽他訴說。。

    “文風自小沒受過苦,即便家道中落父母早亡,展夜把他保護的很好。展夜許環境所至性格冷硬,而文風卻恰恰相反,他很容易與人親進交好,總喜歡被人嬌縱寵溺,入住王府皇叔與下人都很疼愛他,也就養成怕苦怕累的脾性。。。。。”雲璐頓了頓直視靈位,青柰不必看也知上看寫滿了憂傷。

    “可是,他卻一直默默為我尋找解毒之法而四處奔波,後來因此才建起天衣樓。”知道雲璐與展文風關係菲淺,卻沒想到他們感情這般深厚,如今展文風死了,以他固執而偏激的性格定會將文風的死歸結自已身上。為數不多的朋友陸續離開,他要如何麵對?

    “文風很喜歡與我作對,我喜歡的他不喜歡,我不喜歡的他偏偏愛不釋手。”不由輕笑。。

    “小時候每次到王府,文風總想看我生氣發怒,然後想盡辦法惹怒我。記得有一次他將父皇送的玉佩給搶了去,看我焦急的在後麵追趕,當時他開心的咯咯又笑又叫,高舉玉佩滿園的跑,等我氣得失態大吼才將玉佩還來,而上麵滿是小心的汗水。當時著實不知他為何如此,後來長大才明白,他不是真的要我生氣著急,不是想看我發怒咆哮,他在用這種方法逼我。。逼我發泄。。。。”沒在說下去,雲璐小心撫摸牙骨折扇,頭低了低又低了低。。突然一滴豆大的液體吧嗒的掉在扇麵上,幹脆而淩冽。“他。。總笑說。。。‘你在這般雲淡風清、無欲無求,過不了幾年便可坐化成仙了’”

    頓了頓他的聲音不覺壓在喉嚨最低處忽然轉急盡乎低吼“可我終不是神仙,我有七情六欲,有喜怒衰樂。我會傷心會難過,我也有怨有恨。。。”青柰在聽不下去,猛的一把將雲璐顫抖的身體拉到懷裏,雙用緊緊抱著他的頭。這是她從未見過的雲璐,平時的他總是安靜的恬淡,從不讓一絲荒張無措掛在臉上,無時無刻都把自已情緒控製的很好。青柰知道他其實壓抑的很辛苦很辛苦,他的心事與情感不能與人傾吐,他的痛苦與無奈不能與人分享。在父皇母後麵前心緒不能表露怕他們擔心,在簡露宮無論遇到任何事他都必須讓所有人安心。他的苦她能感覺到,可卻幫不了。

    原來一個人的眼淚也可以這麽燙,如火熱岩漿般烙得她生疼。

    “柰兒,我。。。這裏好疼,疼的快喘不過氣了。”雲璐手抓胸前的衣服,緊緊的往青柰懷裏貼,他現在像個溺水的孩子無助的掙紮,他需要找快浮木抓緊否則會掉到水裏窒息而死的。

    一陣陣抽疼正隨著雲璐肩膀的顫抖一下下鞭棘青柰的心,見他如此,她何嚐不是心如刀狡,恨不得將所有痛苦都承擔過來。淚不由自主的傾泄而下,心也被淚水填滿。

    “還有我。。雲璐還有我。。我會陪著你。。永遠陪著你。。”她現在還能說什麽?不要傷心難過?人死不能複生?不。。。她希望他將所有痛苦都發泄出來,把所有傷痛都哭出來。。。

    雲璐身子猛的一震,坐起急急拉住青柰衣袖慌張的盯著她“是我錯了,我知道錯了,若能迴頭讓我替他死,讓我替他死該有多好。。。心裏就不會這般難受吧。。。。他本不該死的。。不該死的。。”他抱頭低吼。。不斷搖頭。眼睛迷茫沒有焦點

    “他怕痛,那一劍刺下去一定很痛。。從沒受過這樣的苦,他受不了的。。”青柰被雲璐拽得生疼,他的手是僵硬的,手指過於用力,清晰可見節節白骨。

    頓時恐懼充滿青柰全身,不由自主抬手“啪”一巴掌狠狠打在雲璐臉上,抓著他雙肩使勁的搖,她必須讓他趕緊醒過來

    “沒有如果,根本沒有如果。文風死了,他不會知道疼了。。”頹然靠在雲璐肩上,淚又不爭氣的流下來“文風不想你傷心,就算他死了也不想你傷心,可現在這幅樣子是讓他死不瞑目嗎?求求你別這樣。。別這樣。。。”

    突然挨了一巴掌,雲璐瞬間停止所有動做,手也慢慢自青柰衣袖上滑落。愣愣的看著青柰,似乎不知剛剛發生什麽!!!

    血順著蒼白的嘴角流下,滴嗒滴嗒落在雪白衣襟上,仿佛冬日雪地裏盛開的梅,無比腥紅刺眼。

    青柰似乎也驚醒過來,看著雲璐臉上清晰的淤青和嘴角鮮紅的血跡,心痛的趕忙用手輕撫。。

    “對不起。。對不起。。。剛剛一時情急。。你別嚇我。。”雲璐愣愣的沒有說話,眼睛慢慢清明,他抬手拉下青柰撫在臉上的手。。“柰兒謝謝。。我沒事了。。”輕輕抱住她的身子將頭抵在頸發間“又讓你擔心了。。”

    青柰聽聞淚水突然似決了堤的洪流一發不可收拾。。一邊哭一邊把雲璐抱得更緊,模糊不清的叫嚷“雲璐總會讓我擔心。。總喜歡看我哭。。”可嘴角卻不由上揚起來。。

    雨浠瀝下了一夜,直到天明才悄無聲息的停歇,屋簷樹葉還滴嗒滴嗒掉著殘雨。殿內兩人就這樣並肩坐在蒲團上,一夜未眠。壺中的酒早被雲璐喝完,但奇怪的一向不勝酒力點酒必醉的他此間仍異常清醒,甚至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這可怕的清醒啊,也許他是想就此迷醉一次的吧?

    被雨水衝刷過的天空格外湛藍,微涼陽光自靜雲殿窗格間毫不吝惜的照進來。靠在雲璐肩上,青柰揉了揉蒙朧睡眼,卻發現有雙眼睛正淡笑的看著她。青柰不由苦笑,雲璐又恢複成往日的樣子,如果哪天他能發自內心的笑該多好,除非遠離這皇宮吧!!!

    一切都如往常一樣,似乎展文風的死沒影響到任何人,忙碌的依舊忙碌,輕閑的依舊輕閑。然而背後的某處卻悄悄發生了微妙變化,青柰也說不清到底有何不同,但總覺悟這種寧靜太過詭異。

    密室內,微弱燈光下的黑衣人正悠閑把玩自己的配劍,黑巾蒙麵看不出樣貌,但那裸露的雙眼卻滿是放逐天下的惡寒與狂傲。手中銀劍薄如羽翼卻鋒厲無比,光茫中充滿血醒,但在他手裏卻仿佛一件趁手玩具。,專注目光下對人命的不屑與厭惡表露無餘。這種神情不是人應有的,該是索命的利鬼,亦或地域休羅,無性無情,人命在他劍下連蟲蟻都不如。

    不遠的黑暗處隱約還站著一個人,因光線太暗看不清年齡體貌,但瞧得出他對椅上黑衣人甚是畏懼。

    “有人已懷疑到屬下頭上,如不查清何人執使,難保事態鬧大一發不可收拾。”聲音自暗處傳來,聽聲音應是個中年男人。

    椅上之人輕吹劍刃,當既發出一陣悅耳龍吟,而靜謐石室卻立即覆上死亡氣息。手上動作不停繼續擺玩他的玩具“你這是在怪我殺了他?”這個黑衣人居然甚為年輕,聽聲音不過二十一二,可周身的冰冷卻似積壓百年的寒冰。一絲危險氣息自目中射出,中年人自是定力過人也不由打了個冷戰。

    “屬下不敢,但若自他口中得知幕後之人,我們會少很多麻煩。”

    “別將我與你們扯到一起,你們的事我不管,我的事你們也休想插手。否則即便是他我也照殺不誤。”笑話!!!那人的存在便是驗證曾經的失敗,他絕不能容忍這種事發生。自出道來何曾失手過?可那人竟有本事自他手中將人救走,而且逃脫了追殺,這是奇恥大辱,就算是天衣樓主也休想逃過,否則這次的混水才懶得趟。但不得不承認那人是個好對手,殺他還真費了不少功夫。

    “少主,主上作的一切都是為了您,百年後他的一切都將會是您的。。”中年男人目中盡是肯切,若能得少主相助,事情好辦許多。

    “別說得這般冠冕堂皇,他為我?如若沒了利用價值,他連看也懶得看我一眼,沒什麽事你滾吧。。”

    三年前若非這個人找到自己,想必今生都不會在與那人有任何瓜葛。即然他們找來,那他到是樂意看著那人的野心最終落個什麽下場。。

    “屬下告退。。。”中年男人無奈的歎了口氣,行禮退了出去。當年的事情看來給少主帶來不少陰影,主上的確是對不起他們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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