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不良人衙署,趙洵和賈興文再次去了一趟停屍間。


    何遠山的屍體早就經由仵作查驗,並無任何中毒的跡象。


    至於何遠山身上的“妖物”爪印,其實並不致命,而是被人事後刻意偽造的,明顯是為了混淆視聽,把眾人帶偏。


    若不是趙洵提出質疑,賈興文真的有可能把此案斷定為妖物行兇。


    趙洵雖然前世主修的是古典文學,但也選修過半年的外科醫學、半年偵案學、半年哲學。


    現在他終於體會到了技不壓身這句話的意義。當然哲學除外,這玩意隻會讓人更加困惑。


    一係列的離奇現象讓趙洵覺得有必要代替仵作對屍體進行一次複檢。


    因為他總覺得事情不會那麽簡單。


    不過屍檢對趙洵來說仍然有些挑戰。


    因為他當時上選修課的時候用的是人體模型,現在卻是真真切切的在屍體上操作。


    好在經過不良人的特殊處理,屍體到現在還沒有腐爛,多少給了趙洵一些安慰。


    趙洵深吸了一口氣,手持一柄鋒利的小刀,劃開了何遠山腹腔…


    …


    …


    結果讓趙洵震驚無比!


    屍體的胃部已經完全潰爛!


    而如果趙洵沒有記錯的話,之前仵作給到的結論是何禦史被妖獸所殺,致命傷口在胸口左側。


    顯而易見一個職業仵作是不可能犯下如此明顯的錯誤的,那麽隻有一個解釋,這名仵作是兇手的同黨。


    “賈大哥,驗屍的那名仵作現在何處?可在當值?”


    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趙洵立即發問。


    “好像是吳崇驗的屍,不過驗屍過後沒多久他就染了風寒,告病在家靜養。”


    賈興文迴憶道。


    糟了!


    趙洵心中生出一股不詳的預感,連忙道:“他家在何處?”


    “崇德坊。”


    …


    …


    崇德坊距離不良人衙門並不近,趙洵與賈興文快馬加鞭也用了足足一刻才趕至。


    將馬匹拴在馬樁上,趙洵便急不可耐的去敲門。


    這一敲便發現門是虛掩著的。


    趙洵心中頓時一涼。


    他三步並作兩步衝進院子,賈興文緊隨其後。


    來到內室後趙洵發現一個中年男子赫然懸吊在房梁之上。


    “賈大哥,我們來晚了一步…”


    賈興文見到吊死之人後也是驚訝到合不攏嘴巴。


    “怎麽會這樣,吳崇平日裏也不似有異樣,怎麽突然之間就死了…”


    “應該是被滅口了。”


    趙洵歎了一聲,無奈道:“我其實早該想到這一層,隻是不曾想不良人衙門也會被滲透。”


    何禦史被殺後,天子震怒,屍體很快就被運送到了不良人衙署內。


    屍檢是由不良人衙署的仵作做的,全程長安縣衙跟京兆府衙都沒有任何的插手。


    這麽說一定是不良人內部有兇手的暗樁。


    能夠在不良人這樣的衙門安插暗樁,幕後之人的身份一定十分顯貴。


    想到這裏,趙洵感到有一雙黑色的手隱藏在長安深處。


    “現在該怎麽辦?”


    不知不覺間,賈興文已經完全跟著趙洵的節奏走,趙洵也確實表現的值得信任。


    “先去向馮大人匯報吧,這件事非同小可。應該牽扯到了朝中顯貴。”


    趙洵努力讓自己的心情平複下來,如今他一定不能亂。


    …


    …


    不良帥衙署內,馮昊眼眸像鷹隼一樣銳利的盯著趙洵。


    方才趙洵已經把仵作吳崇驗屍作偽,後“自縊”在家中的情況向馮昊作了匯報。


    馮昊雖然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但其實內心已經是翻江倒海。


    不良人衙門完全是馮昊的一言堂,如今不良人內部被人安插了暗樁,馮昊卻渾然不知,他感覺自己遭到了莫大的羞辱。


    最關鍵的是這件事如何向聖上稟報?


    天子震怒之際將此案交給了不良人審理,結果不良人卻出了內鬼…


    要知道不良人設立之初就是被視為天子爪牙和鷹犬,不良人忠誠度出了問題,天子勢必會雷霆震怒。


    壓住不報嗎?


    這顯然更為不妥。


    天子不是隻有不良人一隻鷹犬,內侍省跟不良人是競爭關係。


    這件事由不良人自己呈報天子多少還占了一個先機,要是被內侍省捅到了禦前,那馮昊才真的是吃不了兜著走。


    不良人之所以可以壓製百官,就是因為天子的信任。


    若是失去了天子的信任,馮昊什麽都不是。


    想明白這點後馮昊也就不再猶豫。


    他歎息一聲道:“趙洵,這件事你辦的很好。本帥立即入宮麵聖,會把這件事如實呈奏天子。你的功勞本帥也會向陛下提。”


    “多謝馮大人。”


    趙洵連忙抱拳施禮。


    雖然到目前為止這件案子還沒有徹底的水落石出,但至少已經露出端倪。


    趙洵在天子心中應該也能夠有所加分。


    趙洵此先麵聖雖然驚險過關,但其實一直在踩鋼絲,天子讓他加入不良人也是叫他戴罪立功。


    如果趙洵不能立功,天知道天子會不會突然翻臉。


    天威難測,趙洵的頭上就像是懸掛了一柄鍘刀,如今這鍘刀總算是暫且能夠放下來了。


    …


    …


    大明宮,紫宸殿。


    大殿正中擺著一方棋盤。


    對弈雙方是大周天子李承基與內侍省內侍監鄭介。


    天子執白,鄭介執黑。


    戰至中盤,雙方你爭我奪,蓄力搏殺。


    棋局本已陷入僵持,天子突然將一枚白子替換到了黑子的位置,微微笑道:“這一步,如何?”


    “陛下英明神武,奴婢心服口服。”


    鄭介是打小跟著李承基的大伴,對於皇帝陛下的脾氣秉性可謂十分了解。


    這位陛下最是不按照套路出牌,也最是爭強好勝。


    在天子眼中沒有他破不了的棋局。


    “這一盤棋,是奴婢輸了。陛下棋藝又精進了,如今已堪化境,奴婢拍馬難及。”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鄭介不著痕跡的送上了一記馬屁。


    李承基心中十分得意,這宮中最懂他最能哄他歡心的還是鄭介。


    隻是李承基麵上的笑容還沒有掛多久,一名小黃門踮著細步來到他近前,柔聲稟報道:“陛下,不良帥馮昊已至殿外,請求陛見。”


    大周天子麵上的笑容瞬時斂去,化為寒冰一般的孤冷威嚴。


    “宣!”


    李承基冷冷從口中吐出一個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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